宋东阳凝目,阴如是在房内书桌旁,喝一口茶看一页书,甚是悠闲。 叶瞬不耐烦道:“我要是这姓阴的,若得什么宝贝,定然藏在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怎会留在房内让你看去。” “谁说我是来看宝物的?”宋东阳抬眼,嘴角轻弯,“夜深人静将眠未眠,最是一人脆弱时分,所以,此次要探的必然不是东西,而是秘密。”看一眼白浩,“白兄,你说是吗?” “嗯?”白浩未料到宋东阳会找他寻认同,一时没反应过来略显尴尬。 “愣什么呢?白兄总是一入夜,脑子就开始不灵光。” 白浩略显为难:“深夜……深夜探人房顶……是不是不太好?” “啧啧……”宋东阳嫌弃的摇摇头,“我真是同情你。” 用折扇指一下叶瞬,叶瞬心领神会,点点头:“我也是。” 宋东阳撇一眼屋内:“嘘…快看!” 两人听去,不自觉的凑上前。 只见阴如是缓缓合起书,轻放在桌上,拿起木签挑了挑灯芯,烛光闪一下,又亮了许多。他叹一口气,掌灯起身绕过书桌,拉开帷幔坐到床边,轻声问一句:“脸……可还疼?” 从顶上看去,原以为这房间就一人,万没想到,竟还有一人。 这人从幔下探出身子,烛光摇晃,墙头黑影随着一起晃动:“师傅打徒弟,难道不是应该?”声音慵懒,尾音却微微上扬。 三人面面相觑,表情甚是意味深长。 宋东阳微微张嘴,很是吃惊;白浩耳根微红,低下了头;叶瞬挑眉,冲二人指指下面,三人又同时看向屋内。 “所以……就连杀我也是应该的。”林昕语气瑟瑟。 “今日我不过是气你有事瞒我?你又何必赌气,非要跟那个忘恩负义的东西相提并论?” “忘恩负义?”林昕起身下床,背对阴如是,“师兄重你、敬你!从入门开始,便教导我们万事以华阴堂为重,以振兴除魔族为己任。” “重我?敬我?”阴如是站起来,咆哮道,“我告诉你,他巴不得我早点死!” “你胡说!”林昕转身,看着阴如是。 “静安早就是白书望的走狗,他和那几个门派小儿厮混在一起,整日想着怎么夺权,取而代之,还假仁假义的灌上复兴除魔一族这种大话!武林大会那日,若不是被我撞破,此时,怕是要上天了!” “所以,你就一气之下,杀了静安、师兄还有其他几位门派弟子?”林昕问。 阴如是咬牙切齿:“他们该死,静安处处与我作对,其他几个都是不知天高地厚的黄口小儿,学了几招便自以为天下无敌,就和白家那个臭小子一个样,要我看,宋家的事白家根本脱不了干系,谁不知道白书望早就觊觎盟主之位。你看,宋镜还未死,他就如此难耐!” 白浩抬眼,看一眼宋东阳,宋东阳依旧凝神望着屋内。 “不过,静安死而复活倒是吓我一跳,想不到魔道的人这么早便跳出来!不过也好,三门五派本就是一团肮脏之气,早该收拾收拾了!”阴如是话锋一转,对林昕道:“我对你好是真的,告诉我,那东西你确实没拿?” “师哥给我的,不过是些寻常物件,今日已经被你拿了去,还要找我做什么?”林昕愤愤。 “你骗我。为什么连你也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骗我?” “对,我不只是骗你,我更看不起你!看不起你的自怨自艾,自傲自悲……额……”话未说完,就被阴如是一掌击中胸口,倒在一边,阴如是握紧拳头,步步逼近,再出一掌。 白浩击碎瓦砾,飞身下落,接下这一掌,扭头看一眼林昕:“你今日是故意诱我?我若不来,你起不白死?” 林昕捂着胸口,吐一口血:“一生耗一个执念,我死而无憾!” 阴如是更怒,双手和十默念:“咒念白骨,生生不息,无坚不催!”周遭瞬间幻化出数个白骨,向白浩飞去。 “小心!是魔妖咒!他已入魔!”宋东阳、叶瞬双双入屋,站在白浩身后。白浩拔剑,剑砍白骨双目。 宋东阳推一下叶瞬:“你还不去帮忙?” 叶瞬看一眼道:“白兄好武艺!你先挡一下,我来救人。” 他用指触林昕眉尖,凝神静气,片刻,林昕脸上又见血色:“他……他一直偷练魔功。” 叶瞬放下林昕,道:“这是魔族失传已久的咒法,共十二咒,欲伤人,必伤己。练一咒,废一咒,待到练成之日,十二咒尽数被招回。” “他以华阴堂掌法起功,正邪不两立,真是找死!”宋东阳道,“汇檀中,击胸口!” 话间,白浩正用剑奋力抵咒,左手聚气,打出一掌。 “等等!”叶瞬大喊。 声慢掌快,阴如是已披头散发,倒在一边,剩一口真气强撑。 叶瞬道:“打林昕的那掌连两分力都没有,你从未想过要杀他。” 阴如是满嘴鲜血,眼眶微红:“杀他,我怎会舍得杀他?” 林昕起身,走近两步:“可是你杀了师兄,杀了自己的徒儿,杀了这辈子中对我最好的人。”语音颤抖,“你……杀了一个好人。” “呵呵……”阴如是冷笑:“妒忌,我妒忌他啊!妒忌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对你好,妒忌他永远意气风发,好像什么都不用怕!这种感觉像无数只蚂蚁,日日夜夜的在我骨头里,既痒又疼,疼得要死。”他双眼布满血丝,慢慢凝聚,“杀他,才能救我。” “杀他,救得了你?”白浩问。 “咳……”阴如是吐一口血,笑着摇摇头,“你不懂情。”说完,看一眼林昕,然后缓缓闭上眼。 白浩怅然,看着死去的阴如是,他突然觉得有些愧疚。转头对林昕道一句:“好自为之。”便提剑离去。 宋东阳合上折扇,说一句:“恭喜你大仇得报!”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离开。 叶瞬跟着宋东阳,两人出门,白浩已经无影无踪。 已近深夜,寒风吹在身上,有些凉,但月色却依旧灿烂。 叶瞬看一眼宋东阳,道:“你对魔道之事,倒是了解。” 宋东阳挑眉,道一句:“彼此彼此。”稍稍停顿,又问,“你为何要一直跟着我?” 叶瞬拿出酒壶,喝一口酒,将壶递给了他,随口一句:“喜欢喽。” 宋东阳折扇一合,推开酒壶,撇撇嘴嫌弃道:“啧啧……老醉鬼,你还是少喝点吧。” 叶瞬稍稍迟疑,问:“你想救你爹吗?我可以帮忙。” 宋东阳笑笑:“救!为何不救,老头子揣着同归复原法,他儿子都死完了,不留给我给谁?” “你正经一点。” 宋东阳拿过酒壶,喝一口,沉声道:“本该死的没有死,本该活得却未活,全天下都知道宋东阳和宋家就是活脱脱的两张皮,现在人都死绝了,两张皮反倒成了一张。”笑容凝固,却似乎也只是一瞬,又微微一笑,道一句,“想救我自会去找你!”扔下酒壶,人已消失。
第6章 密语阁 “裆……铛……铛……” 打更人收了锣,打了一个大哈欠,缩了缩脖子。好容易挨到三更天,小跑几步,想抓紧时间找个避风处小睡。 转过街头,看见个人影一闪而过,揉揉眼睛,却像没看见一般继续走自己的路,嘴里嘟囔着“看不到,啥都看不到”。 世道不太平,最不能有的便是好奇心。 先西后南,转过双桂巷,从侧门入院,敲三下门,声音一慢、两快、再一慢,稍等片刻,一老妪缓缓开门,林昕闪身而入。 深夜,风声默然,周遭寂静一片,只留下两人脚步声,一慢一快,一轻一沉。寻着长长的走廊,穿过内院,到了第三道门前,老妪停下,指了下内厅,林昕才入内厅。 帷幔缓缓拉开,一人面朝内侧,背对而立。 “你倒是准时。”这人声音沉稳,更不似夜晚见面时那般轻佻,反倒像一下老了五岁。 “肩膀拍三下,是三更,你助我杀了阴如是,我又岂敢怠慢?”林昕道。 宋东阳转身,指间折扇轻转,并不回答。 林昕从怀里拿出一本册子,双手奉上:“东西我带来了,作为报答。” 宋东阳轻笑:“你以为我要的是你华阴堂的掌法?” “不是?”林昕迟疑,“我身上最贵重便是这……” “贵重到你为了得到它,不惜伤掉两条性命。” “你知道?”林昕问。 “你偷了掌法又嫁祸于张文,使得他们师徒心生间隙,现在不仅这秘籍,就连华阴堂都是你的。” “既然你都知道,为何还要帮我?”林昕问。 “我密语阁从不做亏本的买卖,我要的是阴如是跟魔道中人联络的信物。”宋东阳道。 林昕咋舌:“你是密语阁的人?江湖第一的暗杀组织密语阁?” 这世界,有人花钱买命,自有人挣钱卖命。密语阁接生意,不分时间,不分人魔,不分正邪。 “所以,出了这个门,你便该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宋东阳道。 “你要信物?”林昕似乎是不敢相信,看着宋东阳,再次确认。 “既是信物,也是钥匙。” “哈哈!”林昕突然大笑,“想不到啊想不到,人人都唾弃的魔道,居然是如此炙手可热?阴如是不惜自毁修为,练魔功。就连密语阁,也在觊觎。入魔道,自成魔!” 宋东阳伸手,掐住林昕的脖子,微微上提。 “额……”林昕痛苦□□一声,断断续续的呢喃:“只要……只要你愿意杀了我,钥匙我自会奉上。” 宋东阳松手,折扇飞起,林昕被震倒在地,却并无外伤。 宋东阳居高临下,一字一顿:“凭你还不配跟我讲条件?我帮你是一时兴起,留你……才是你应得的报应!” “哼哼……”林昕冷笑,“报应,死不是报应,活着才是。”喃喃自语后,摘下颈上的短笛,扔给宋东阳。 缓缓起身,问一句:“我可以走了吗?” 宋东阳转身,背对林昕,冷冷回一句:“请便。” 听罢,林昕如失掉魂魄一般,一步一步走出房间。 “阁主,真的放他走?”锦瑟从内间而出,问宋东阳。 “你觉得他还活着吗?失去了两个深爱他的人,余下的日子,他会比死还难受,这种感觉……太熟悉了。”宋东阳叹一口气,又问,“张文白骨可曾入土。” 锦瑟回答:“您放心,虽然废了些事,但是已经办妥,父母亲人也全部安顿。” “乱世才刚刚开始,传我口令,从即日起,除白家外,三门五派中‘密语阁’门人全部撤出,融于市井。” “是!”锦瑟虽承令,却又有些迟疑,“阁主,全部?” 宋东阳嘴角轻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林昕一路失神,出了院门,看一眼天边似有一抹昼亮,感慨这夜还真是漫长。 笛声悠扬,闭上双眼静静倾听,少年入门,师兄弟们谆谆教导,一起习武,一起喝酒,年少的乐事还有师兄的陪伴,随着笛声像浪花一般撞进心里,一幕一幕把自己撞得生疼。就连……就连那个人似乎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笛声高亢,耳边似有一个声音响起“你不懂情”,这话说得究竟是谁?林昕突得愕然。 生知安行,从心所欲不愈距。这世道,我想生便生,不想生就不生。只要自己想要的,一定都会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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