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传来了剧烈的拍击声,似乎是什么人在挣扎着,嘴里被破布堵上,发出了含糊的叫声。 晏亭饶有兴致地看着身边挣扎如同一条将死泥鳅的人。 “放心,不是解决你,”晏亭的手指划过他不知何时磕破的脸颊,“你呢,我还要留着玩一会儿。” 他看着他的眼神,阴骘一笑,“哦?夏门主,你想说什么?” “你……苏公子他!你!”夏容的挣扎让布条松了松,却没说上几个字,布条又被他死死地塞了回去。 晏亭没继续管夏容的嗯嗯啊啊,转而朝前头的“伙夫”下了指令。 “动手吧,丹砂。” 丹砂勾了勾唇角,落在那张古波不惊的脸上竟显突兀得诡异。 她轻轻吹了声口哨,身旁林木惊动,黑影从暗处慢慢显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章的时候脑子里就想着买陶埙回来了23333然后因为送基友生日礼物所以也就没买 埙是一种比较空灵的乐器,一般比较清心寡欲那种,所以我们可怜的晏宝宝真是性情大变啊
第30章 苏州难平(一) 草药生在巨石底端,悬于万丈悬崖之上,若要采得须得扒着悬崖边上,探着身子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慢慢下去,要人胆大心细才行。 苏瞻洛自然不放心殷满满去采,便撸了袖子上前去。 这药草虽生的刁钻,但对习武之人来说也并非难事。苏瞻洛来回采了两三把,殷满满便招呼着,“够了够了,快上来吧。” 苏瞻洛刚要抽回身子,却听闻悬崖上风声一紧,伴着殷满满的惊呼声,他眼角便瞥见一身藤黄的衣袍划过,直坠入万丈深渊! “满满!” 那人脚步停下,剑停在苏瞻洛扒着悬崖边的手上,“苏瞻洛,你只有放开殷满满才能活命。” 殷满满的手逐渐脱力,一寸一寸从他手中滑走。 苏瞻洛紧了紧力道,抬头看着那张阴骘的脸。 “剑凭。” 丹砂放下幕帘,最后一丝光线被挡在了厚帘之外,马车内又恢复了一片昏暗。 晏亭悠闲地翘着二郎腿,将夏容嘴里的布条抽走。 夏容却只是呆了,连挣扎也忘了。 “怎么?不求个绕?”晏亭用脚勾起他的下颚,“兴许我能看在你帮了我大忙的份上放你一马。” 夏容抬起眼,那双总是晶亮剔透的眸子却此刻显得晦暗无光。 “你骗了我多少?” “嘶,这个么,”晏亭好似伤了脑筋的摸着下巴,“好像……”他陈恳而真挚地看着夏容,“就没说过真的。” 夏容张了张嘴,喉头动了动,却半个声也没发出。 那双晶亮的眸子已经完全枯死,他就像挖了两个洞当眼睛的纸人,连悲伤或者愤怒的情绪都传达不出。 “这枚玉环……”晏亭解下胸口挂着的玉环,在夏容面前晃了晃,那死水的眼闪过一道光,却在那枚玉环在他手中化为碎片的时候转瞬即逝。 血水从他握紧的指缝里流出,无声落在柔软的毛毯上。 “你知道我怎么成为叫花子的吗?”晏亭展开掌心,染血的碎片尽数落在夏容的眼前,“你们九歌门扩张势力的时候,屠了一个村,你知道吗?” 夏容木然地看着他。 “也对,那时候你太小了,也许你那个倒霉哥哥有点印象,”晏亭拧过他的脸,用着一种与和煦面容完全不相称的阴沉调子道,“屠村的理由,只是因为他们要用那块地,却只给每户人家一两银子。” 普通农户一年耕作的收成也有二两银子,一两银子就要把农户赖以为生的地给买走,他们自然不愿意。 九歌门在蜀中曾经如日中天,势力极大,地方官府也动不得,用只手遮天来形容分毫不差,这些年来九歌门一直都维持着一个名门正派的形象,只因将这些丑恶的往事都压下去了罢。 “至于这枚玉环,”晏亭勾了勾唇,“我拼了命从村里逃出,待到九歌门的人走了之后又偷偷溜回去,在地上发现的。” 他用脚碾了碾地上的粉末,“上面有九歌门的标识,我知道这是仇人落下的东西。这么多年啊,我把它挂在脖子上,每天拿出来看一看,就能想起那天满村尸横遍野的惨状。” “哦对,还有这个。”晏亭从一旁拿出了一个埙,放在嘴边吹了两个音。 夏容眸子一动。 晏亭扬唇一笑,将陶埙狠狠地摔在他脸上。 破碎的陶片划伤了额角,鲜红的血液汩汩涌出,将视线染得通红。然而在他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晏亭的暴呵声却落在了耳里。 “这是我爹生前最喜欢的东西!”晏亭提着他的衣领将他摔出去,“你算什么东西!你有什么资格送我这个东西!” 本就骨折的肋骨已经疼得让他难以忍受,后背撞击车厢的剧痛让他险些昏过去,巨大的力道冲破了不牢靠的马车,夏容直接摔倒了坚实的地上,方才被陶埙撞破的额角又被碎石划过,尖锐的疼痛让他混沌的大脑清醒过来。 晏亭从马车上慢慢踱步而下,看着地上要爬起来的人,抬脚往他断了的肋骨处狠狠踩去。 “你小时候,吃的,用的,无不极好,可你知道,这是建立在多少人的流血漂橹之上?” 说着,他脚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从小怕疼而娇生惯养的夏容突然觉得,其实身上疼也没有那么难捱的,疼着疼着就麻木了。 可是心上一旦受伤了,任你痛极,却不会麻木,只会变本加厉地痛。 夏容嘴唇翕动,讷讷道,“丹砂是你的人,所以在薛子安面前只是为了做戏……剑凭也是你的人,九歌门上下是你动的手。” 他合了合眼,脑中浮现了曾经九歌门其乐融融的景象。 然后,这些全都碎了。 夏容觉得自己实在是太笨了,到现在才想明白,从一开始晏亭来到九歌门,送他化霜草的种子开始,就已经是个套。 这个套,跌跌撞撞,将整个九歌门都葬了进去,可能还要将朋友葬进去。 夏容从来不知道,自己从小生长的土地,竟然埋葬着无辜农户的性命。他也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心竟可以藏得如此之深。 明明他是如此恨他,却能装得如此爱他。 “虽然我不介意身上多几条人命,但看你傻得可怜,让你当个明白鬼也无妨,”晏亭捏起他的下颚,“九歌门弟子是我让剑凭用梅花拐杀的,可你爹娘不是我杀的……或者说,”他顿了顿,“我没能来得及。” 夏容连眼皮都没掀开,晏亭不恼,又接着道,“那是温柳动的手,可你知道,温柳在叫温柳之前,是什么名字?” 劲风一阵,晏亭却连动也未动,丹砂已经举着鞭子挡在他身前,警惕地看着眼前奄奄一息却气势不减的敌人。 “哎哟,正说你呢,就来了?”晏亭拱了拱手寒暄道。 温柳身上血色和灰土的颜色夹在一起,让那身华贵的衣裳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他脸上常年戴着的易容脱落了大半,露出了面颊上纵横交错的伤疤,尽管狼狈,却更像从地底爬出来索命的厉鬼。 “扬刀心里记挂着他的小情人,是个不成事的,但我没想到,剑凭竟然是你的卧底?”温柳眯了眯眼,戾气尤胜。 “所以那天我才能放心地让你逃了,”晏亭悠悠道,“苏瞻洛下的手,你又找不到疗伤的人,除了等死你还能干什么?” 温柳嗤了一声,“自然是……找你晦气!” 说罢,他便欺身而上,飞速朝这边掠来。 晏亭冷哼一声,“不自量力。” 丹砂扬起长鞭,但温柳却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般横冲直撞,鞭子就好像打在一块烂榆木上,除了让他那件本就残破不堪的袍子更不堪外,无甚作用。 晏亭眯起了眼,刚要抽出剑了结他的时候,温柳却身形一晃,改了方向。 他冲向的是夏容的方向。 晏亭反应过来的时候,温柳已经将夏容扔出包围圈外。 “走!” 温柳只留个他一个字,和一个摇摇欲坠却仍然坚持着的背影。 夏容刚一落地,只看了他一眼,便手脚并用地爬起来,用尽这个身体最后的力量朝九歌门的方向跑去。 额角的伤口已经不再冒血,但没有血水遮挡的视线却还是模糊了。 那双枯死的空洞眼里再次泛出了光泽,迸发出了渴求生存的欲望,他知道身后紧随而上的猎风阵阵是谁,知道那个拼死将他扔出包围圈的人是谁,也知道,他要活下去。
活下去啊。 晏亭看着那个苟延残喘着跑远的背影,又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温柳,讽道,“他就是烂泥扶不上墙,你救他又能怎样?” 温柳冷哼一声,“你知道我是怎么在那些命悬一线的日子里活下来的吗?” 晏亭冷眼看着他,举起剑要了结他。 “他被……保护得太好了,”温柳喃喃道,“他明明什么都不知道,跟白纸一样。” 晏亭的剑尖在离他脖颈不到一寸的地方停住了。 “九歌门没有一个是无辜的,可是……他不该死。” 晏亭一怔,待到回过神的时候,温柳已经彻底咽了气。 “主人……” 晏亭按了按疲惫的眉心,“九歌门附近盘踞着去往苏州的江湖人,让他们别追了,被发现了就麻烦了。” 殷满满看着脚下的万丈深渊,深吸了一口气。 “苏公子,松开我吧。”她道。 这句话苏瞻洛已经听了至少不下十遍,只是每听一遍,他都会又紧一紧抓着殷满满的手。 腰间的剑没绑紧,快掉了下去,但此刻苏瞻洛已经没工夫理这些,在这种命悬一线的情况下,光是与用力碾着自己手指的那只脚搏斗已经耗费太多精力。 “放弃吧,苏瞻洛,”剑凭加大了力气,“先前是你妹妹,如今又是不知哪儿冒出来的小丫头,苏瞻洛,你怎么就一直为旁人所累呢?” “因为我是人,”苏瞻洛忍着痛抓紧悬崖边的坑洼,“既然活着就不可能摆脱人情世故,独立世间。” 殷满满看着剑凭碾着苏瞻洛手的那只脚,又看了看苏瞻洛因为疼痛而苍白的面容,抽出了他腰间的那柄利剑。 殷满满臂力不够,万万勾不着悬崖边上的剑凭。 苏瞻洛一惊,“你要做什么?” 殷满满勾了勾唇角,苦笑笑,“说好了,不给你们添麻烦的,就是不给你们添麻烦。” 说罢,她便往自己的手腕上砍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明儿回家不带本子断更一次,后天应该能更~
第31章 苏州难平(二) 一道残影划过殷满满眼前,她没来得及看清来着是人是物,手中的剑就消失了,下一刻,悬崖边上的剑凭发出了一声惨叫。 那个戴着斗笠,话不多的伙计,竟然与剑凭一招一式地搏斗起来! 殷满满在苏瞻洛的帮助下爬上悬崖边的时候,伙计正一剑将剑凭钉在了他们后头晏亭的那辆马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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