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包白墨几乎要暴起,华贵的衣衫装饰繁复,挂在了假山的岩壁之上,可谓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殷满满无奈地笑了笑,却握紧了白墨的手。 薛子安心底叹了口气,将现在的情况与他们大致讲了讲,于是殷满满当机立断,下令弟子跟着薛子安快速赶回院内救人。 苏瞻洛已经退到避无可避的地步了。 他身后是墙,眼前劲风一扫,他不得不矮下身子躲过朝向心口的一抓,却无法躲过另一边直冲他脖颈而来的爪。 明明是血肉之躯,爪却坚硬得堪比铁铜,深深陷入他的脖颈之中。 呼吸逐渐不畅起来,连一声惨叫都无法从被扼制的喉头溢出,苏瞻洛的手指无意识地抠进身后的墙壁,连手指疼得血肉模糊都毫无察觉。 血色从脖颈渐渐溢出,流满了薛襄的指缝,薛襄的动作一顿,没有再用力。 苏瞻洛意识恍惚之时,一身绿影从眼前闪过,将薛襄狠狠撞开。 苏瞻洛喘着粗气逃过一劫,抬头看去,不知何时醒来的碧蝶正费力地与薛襄对峙着。 “快逃!”碧蝶大吼道,身子却被那成爪的五指捅了穿。 死了。 “哥哥。” 已经撞坏的门槛踏进一个娇俏的身影。 她与苏瞻洛一同看着那身碧绿的衣裳逐渐坍缩成纸,甩了甩袖子。 奇异的味道从她的袖口飘出,苏瞻洛想要屏息的时候,酸麻已经从鼻腔传遍四骸,四肢再不能动弹一步。 于是,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苏瞻秋走向那疯狂的怪物。 怪物看着手中青黑色的液体,顿了一顿,再抬头,便看见了无畏与她对视的苏瞻秋。 “阿秋!阿秋!”苏瞻洛大吼着想要起身,酸软的四肢却什么也做不到。 苏瞻秋摇了摇头,“哥哥,大家都死了。” 苏瞻洛张口欲言,泪却先流了下来。 “哥哥,”苏瞻秋平静道,“你已经为我做得足够多了,如果现在我们两人必定要牺牲一人,那么这样的牺牲不能再是你做了。” 她话音方落,胸口便被一手捅穿。 沾满血迹的爪从她瘦弱的背后伸出,粘稠的血水顺着手指无声地落到地上。 怪物愣愣地抽出自己的手,看着满手的血污,眼中的通红缓缓淡了下去。 苏瞻秋没有去看自己身上填不满的窟窿,只是笑了笑,喊道,“娘……” 薛襄黑白分明的眼珠陡然溢满泪水,她看着面前汩汩冒血的苏瞻秋,翕动着颤抖的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却只是无声地淌下清澈的泪水。 “娘,”苏瞻秋笑着哭了,“哥哥在那儿,你要看看吗?” 薛襄仿佛一只提线的木偶,一寸一寸地转过头,苏瞻洛看着那双熟悉的眼眸,泪已控制不住地决堤而出。 薛襄想动动脚步,但是她的身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腐烂,只剩那双清澈的眼眸无声地诉说着痛苦和愧疚。 不消片刻,那具年轻的肉身已经腐烂,轰然倒地,而那双沾满血污的手却迟迟不愿放下。 苏瞻秋慢慢转过身子,她胸口的血洞骇人至极,但她的面容却温柔如初。 “哥,好好活着。” 她最后一次合上眼眸,一行清泪顺着面颊的轮廓淌下。
第62章 拂云医庄(九) 薛子安赶到的时候,苏瞻洛已经哭得泣不成声。 满屋的血腥加上腐烂的气息,冲得人心中作呕,薛子安走近那摊血污之中,将苏瞻秋已经凉透的尸体抱了出来,放到纯白的布单之上。 摇晃的袖口中落下了几张纸,飘到了苏瞻洛脚边。 他颤抖着手打开,一目十行地看完了,却抖着那酸麻不已的手指,一寸一寸将它撕烂。 薛子安从他手中拿过破烂的碎屑,抬起他血污与涕泪纵横的脸,轻轻擦去了那些脏物。 “阿秋,阿秋她……”苏瞻洛浑身发抖,“她为什么要替我?为什么?为什么!” 以死人制药人是不可能的,就算强行做出药人,也必然是六亲不认的疯子,想要让疯子停下只有一个方法——至亲血肉。 当然,与让他动起来一样,需要的量十分巨大,苏瞻洛的身体如果再失血这么多必然不能活命,所以…… 薛子安绕过他背后的伤口,将他紧紧地拥进怀里,低声道,“那你为什么要替我死?” 怀中的人突然僵了僵,随即低低的呜咽声传来,让他清瘦的身子颤抖得更虚弱。 薛子安轻轻叹了一口气,抚着他头顶,“结束了,结束了。” 夏容擦干净了苏瞻秋的脸,用白布将她的身子盖上。 做完这一切,薛子安正抱着昏迷不醒的苏瞻洛从屋里出来,他站起身子,“苏兄怎么样了?” 薛子安摇了摇头,问道,“夏容,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夏容抿了抿唇,“回九歌门……不,回蜀中,看看爹娘和师兄师弟们。” 薛子安看他一眼,“夏容,有件事……”他斟酌着语句,“可能,晏亭没有死。” 夏容怔了怔。 薛子安道,“一剑山庄大火焚烧的尸体当中,没有找到一个尸体与晏亭的形貌符合……”一顿,“当然,也可能是烧得连灰都不剩。” 夏容垂眸,点了点头。 角落里,孟醒最后看了一眼靠在薛子安怀里昏迷不醒的苏瞻洛,孑然一身离开了。 所有真相大白昭告天下的时候,有信,也有不信的,但昆仑派力挺薛子安的解释,这些流言蜚语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伤亡惨重,薛子安手头能用的人都折了进去,殷满满便分了些昆仑派弟子过来,又帮着招了些丫鬟小厮,这才将乱糟糟的摊子收拾干净。 五月,殷满满临盆,顺利诞下一对龙凤胎。 七月,夏容在九歌门原址重新修葺,却不复兴九歌门,而是做起了茶叶生意。 八月,苏瞻洛和薛子安南下避暑,路过开门大吉的“九歌门茶叶”,便应邀进去小坐一番。 苏瞻洛环视一圈装潢一新的九歌门,几乎瞧不出原本的模样。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夏容递了他一杯凉茶,“至少不会睹物思人,比原先好多了。” 苏瞻洛道谢接过,品了一口,由衷赞了一句,“好茶。” 夏容笑笑,“薛兄没同你一道来?” 苏瞻洛放下茶盏,“他说要在城里转转,买只包子给她捎去。” 夏容面上的笑容淡了,“这个点……那早餐摊怕是不开门。” 早餐摊的确早收拾干净了,薛子安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转悠着,眼看到了晌午时分,索性踏进了一家看上去不错的铺子里。 柜台上的伙计一身灰衣,大夏天的还不嫌热一层一层捂得严实,面上还拿个布巾包了半边脸。 薛子安脚步微顿,晃晃悠悠到那伙计面前。 “伙计,有面吗?” 伙计抬起头,扭曲的伤疤隐隐从布巾下蔓延出来,将一张好好的脸割得支离破碎。 “抱歉客官,”伙计抱歉地笑了,“咱家这是茶铺,客官不妨出门左拐,一排都是饭馆。” 薛子安点点头就要离开,迈出的脚却又兜兜转转地绕了回来。 “伙计,”他说,“你这茶铺是不是九歌门开的?” 伙计点了头,“是。” “伙计,”他又说,“你这脸上是烧伤啊?啧啧啧,这天热成这样还包着,会发痒吧?” 伙计垂头拨着算盘,“是。” “伙计,”他继续说,“我是大夫,你解下来我瞧瞧,不保证治好,定保证你舒服些。” 伙计把算盘一推,珠子噼里啪啦响,“薛子安,你碍着我做生意了。” 薛子安笑得悠然自得,“晏亭,咱们共事多少年,你还跟我扯银子,岂不伤了情分?” 晏亭将账册一合,“你究竟要干嘛?” 薛子安摸着下巴,“只是想说你被火烧了一圈之后看上去顺眼多了。” 晏亭端着敬谢不敏的笑容,“薛子安,我们共事快十年,你都没说过我一句好话。” “我是想说,”薛子安道,“你走出屠村的阴影之后,变得顺眼多了。” 晏亭一愣,挑了挑唇,“累了,不想再管了,”一顿,“你没再被薛其约束以后,变得更欠了。”
薛子安笑容灿烂,“因为阿洛宠我。” 晏亭被他的笑容刺得牙酸,只想把眼珠子抠出来。 薛子安看着他半晌,收起了不正经的表情,轻叹一口,“你就顶着一张破破烂烂的脸过下半辈子?不想治了?” 晏亭抿了抿唇,“就这样吧。” “你不告诉他?” “我没资格出现在他面前。” “那你还特地跑到九歌门下当管事?” “我……” “而且,夏容不一定什么都不知道,”薛子安轻轻拨了拨算盘珠子,“趁还活着把话说说清楚,否则哪天死了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算盘珠子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阿秋死了?” “嗯,”薛子安道,“带她回扬州葬了。” “那就好,”晏亭重新翻开账册,“担担面出门左拐第二家卖得最好吃。” 薛子安看了他一眼,“多谢。” 欠阿秋的担担面,一直到今日才能还上。 薛子安最后买了两份,一份给阿秋,一份给酒久,他心道,要是酒久那丫头知道是找不到她最爱的包子,才拿担担面抵上,怕是要气得跟他理论好久了。 青烟寥寥,并入云端,无迹可寻。 人生来受到束缚,可以是感情的牵绊,可以是身世的无奈,无人免俗。 就像呆在一间四面环墙的封闭屋子里,窗外时而风雨交加,电闪雷鸣,时而风和日丽,一碧万顷。 你可以选择冲破束缚,任凭窗外的风雨打在身上,甚至有勇者以死为代价也必要跳出束缚。 如同薛子安,向死而生,亦如同温柳,万劫不复。 你可以选择保守行事,将窗户关得严实,但风雨可能随时在顷刻之间掀翻你的屏障,将你吞没进无尽的风浪。 如同夏容,侥幸得活,如同苏瞻洛,历尽千帆。 所以,你会如何选择呢? 作者有话要说: 啊哈哈哈哈终于完结啦~本来昨晚就可以放上完结章的,结果又断网了(ノへ ̄、) 关于本文,写了我很久以来的一个矛盾。 生而活在枷锁之中,却不敢挣脱,害怕屋外的那个辽阔世界带来的风浪与艰险。 所以才有了薛子安和苏瞻洛呀~因为做不到,所以就很羡慕薛子安宁以死为代价也要挣脱的勇气,但大多数时候我连苏瞻洛都不如。 嘛,不过就是本人的一个碎碎念而已啦,无需纠结,日子该咋过还是咋过么~ 不过很高兴自己终于能写到一篇20w字的,并且似乎比起以前来说还有点进步呢嘻嘻(*???)=3 很感谢各位小天使阅读到最后,真的真的很感谢! 最后给我的新坑打一个小小的广告,文案有连接哦~虽然是bg(不要问我为什么跑去写言情,这实在是太无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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