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县令略方,明明方才还说送我茶叶,为何此时又露出了嫌弃之色?莫不是怪我判得不好? 钢铁直男谭县令自然无法理解,长安侯大人只是吃醋了而已——当然,不怪你,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开窍呢! 谭县令耿直归耿直,并不傻。 从李曜突然转变的态度里,他冷不丁嗅出了一点点不同的味道——都说李、叶两家祖上交好,只是如今没了情分,如今看来,真不一定。 于是,“耿直”的谭县令在念到叶凡时,使了个小小的心机。 叶凡明知青铜古物不可私下倒卖,却知法犯法,正常来说不仅得不到赔偿,还得罚钱。 不过,因着李曜的关系,且谭县令确实对叶凡很是欣赏,因此,不仅作主归还了他损失的银钱,还免去了相应的罚款。 叶凡原本已经做好了大出血的准备,如今一听,不仅没赔,还赚了,自然喜上眉梢,感激的话说了一箩筐。 谭县令收下他的感激,暗暗地看向李曜—— 呃,长安侯不仅没满意地冲他点头微笑,反而还黑了脸,莫、莫非他猜错了? 第一次试图迎合上意的耿直人就这样遭到了打击。
第37章 二更(还债) 【洁癖侯爷和挑食鬼】 尘埃落定。 这次是真的尘埃落定。 叶大姐擦擦眼泪, 走到李曜跟前,屈膝跪下, 恭敬道:“民妇叩谢侯爷——” 话还没说完, 叶凡便跑过去,把她拉了起来, “阿姐, 不用跪。” 在他心里,李曜始终是那个和他同床共枕了许多年的人, 怎么能让自家大姐跪他? 叶大姐轻轻地拍了他一下,低声训斥:“侯爷面前, 怎能如此冒失?”说这话时, 她的脸上难免带了些惶恐之色, 生怕李曜怪罪。 没想到,李曜不仅没有表现出半分不悦,反而接着叶凡的话, 淡声道:“不必跪。” 叶大姐略略一惊,依言只福了一礼, “谢侯爷。” 李曜很给面子地点了点头。 既然他都没受叶大姐的礼,谭县令也避开身,没有受。同时更加疑惑——这长安侯对叶家到底是个什么态度?怎么越看越糊涂? 恩师说得没错, 自己果然不擅揣测上意,若做了京官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唉,还是在这小小的大宁县窝着罢! 那边,叶大姐又谢了衙头等人。 那衙头看着她, 连连摆手,“大嫂不必客气,分内之事罢了。” 叶大姐笑笑,表现得落落大方,即便这么多人看着,也挑不出半分错来。 谭县令在同李曜谈公事,她便趁机把叶凡拉到一旁,塞给他一兜子铜钱,“侯爷和县令大人帮了这么大忙,恰好要到晌午了,你寻个机会将他们叫上,去荟香楼订上一桌席面,感谢一二。” 叶凡不甚在意地摆摆手,“不用去什么酒楼,叫他去咱家食肆吃一顿便好,阿姐的手艺可不比那些厨子差。” “胡闹!”叶大姐唬下脸,“那可是堂堂一品军侯,寻常多少人请都请不来的,怎能如此敷衍?” 叶凡撇撇嘴,别人求不来,你弟弟可不一样,从前哪次约会吃饭不是他上赶着请我?我还得看心情再决定答不答应。 李曜说完了正事,刚好听到他的话,顺势道:“听闻贵店有样新鲜吃食,刚好去尝尝。” 叶大姐一听,既喜又惊,一时竟分不出他说得是真心还是客气。 叶凡从始至终都有种主人翁的姿态,替李曜作主道:“阿姐先去开门,我们稍后就到。” 叶大姐瞧着李曜的反应,见他并未推却,只得告了声罪,提前回去准备。 至于谭县令,识相地以处理案情为由推了,他的身份也确实不适合出现在食肆中,叶凡客气了一下,便没再劝。 *** 马车朝着城北走,车上坐着李曜、叶凡,还有硬挤上来的阮玉,墨青和车夫坐在外面。 车上空间不大,又挤了三个大男人,阮玉靠近李曜,说着袁沧的事,稍有颠簸便会碰到他的肩。 叶凡打眼瞅着,怎么看怎么觉得不顺眼。 李曜说过,他就喜欢白白净净的,叶凡猛地意识到,白白净净的汉子可不止自己,眼前这个阮玉不就是一个嘛! 叶凡心里犯着酸劲,脸上的笑却是愈加灿烂。他抬起屁股,硬生生坐到两人中间,乍乍乎乎地说:“是在说那个什么袁大人不?你不会真打算让他‘暴毙’吧?” 李曜没有怪他随意插嘴,如实道:“看情况。” 阮玉毫无心机,笑嘻嘻地说:“就他干得那些事,暴毙都是轻的,要我说就该把他交给田家庄,任村民们处置。” 对方如此热情,倒叫叶凡有些不好意思。他暂时把醋意压下,好奇地问:“那田家庄是什么缘故?” “我跟你说,能把人给气死!”阮玉愤愤地咬着牙,把前因后果同叶凡讲了一遍。
那袁沧来了大宁,似是做好了扎根长驻的打算,虽然人还住在驿馆中,却开始张罗着买房子、置地。 田家庄紧临县城,是大宁县少有的富裕村子,皆因其临近汾水,土质肥沃,不仅粮食高产,家家户户还种着桑树,村里的小娘子们养蚕、织布,挣来的银钱不亚于壮年汉子。 袁沧看上了这里,居然随随便便找了个错处,把整个村子的人都赶了出去,试图圈成自己的私庄。 如今,那村中田无人耕,屋无人住,村民们有亲戚的投亲戚,无亲戚的如乞丐流民般在村外的破庙中苟且杂居。 其间自然也发生过冲突,袁沧仗着京中有人,半点不惧,接连抓起来好些壮丁,如今还在州府的大牢里关着。 谭县令作为大宁的父母官,对袁沧的行为十分不齿,可叹又无力阻止,只能命人悄悄地报与了李曜。 叶凡被李曜保护得很好,又一直在学校读书,哪里见识过这样的黑暗面?气得一拳砸在车壁上。 “为了块地,简直是丧尽天良!” 阮玉没料到他会这般激动,玩笑般握住他的手腕,“别砸车,留着力气砸他去——看吧,都红了。” 叶凡的心思全在那些有家不能回的百姓身上,一时间根本没注意自己的手被人抓住了。 李曜前一日还在窃喜,叶凡不让别人碰,单让自己碰,此时便被打了脸。 侯爷的脸色当即沉了下来,“阮玉。” “在。” “你回去,告诉灶下不用准备我的饭了——不必回来了。” 阮玉一听,蒙了,从前不回去的时候也没特意通知过呀,怎么今日就要去说? “主子,咱不是还……” 李曜半垂着眼,见他的手还没放开,敲了敲车壁,“墨青。” 车帘掀开,伸进来一只骨结分明的手,把阮玉一拎,干脆利落地丢到了马车下。 “这不对呀!”阮玉不甘心,小可怜似的缩在路边上。 墨青扒着车幔,貌似好心地说:“你放心回去罢,侯爷这边有我。” 回去什么呀回去!我也想尝新鲜吃食! 然而,没人在意,马车一溜烟地走远了。 车内少了一个人,倒显得宽敞了许多。 叶凡依旧沉浸在气愤的情绪中,主动凑到李曜跟前,抓着他的袖子大骂袁沧。 李曜不着痕迹地握住那只小白手,嗯,很好,依旧没躲。 心内顿时一片敞亮。 *** 直到进了食肆,叶凡的心情才平复了许多。 一来是因为李曜向他保证一定会严惩袁沧,把村庄还给百姓。 二来,食肆中的生意很好,虽然叶大姐为了招待李曜,特意挂了“歇业一日”的牌子,还是不断有人过来,买了卤味和方便面带回家吃。 “多亏了你的方子,如今店中就这两样卖得好。” 叶大姐一边说着,一边麻利地擦了桌子,摆好圆凳,找了个窗边的位置请他们坐下。 卤味、面条一并端上桌,另有几样可口的小菜。 墨青没上桌,只在一旁坐了,叶大姐自然不会怠慢他,照着李曜那桌别给他上了一份。 墨青闻着香味,早就馋了,却没动筷子,单等着李曜。 叶凡却不管,夹起一团猪肚就塞到了嘴里,边嚼边享受得直哼哼,“嗯,阿姐,这东西你是咋炖的,怎么能做到又软又劲道?” “就照着你的方子,火候、作料一样没改。”叶大姐从后厨出来,给他使眼色,“别光顾着自己吃。” 叶凡呲着小牙,瞧着李曜一脸坏笑。 这家伙抓着筷子做了半天心理建设了,就是夹不下去。 叶凡忍不住,哈哈大笑,“我就知道,你——哈哈哈……” 他笑着跑到后厨,向叶大姐要了一套全新的碗筷,就着灶上的开水煮了煮,这才重新盛了面条,笑嘻嘻地端出来。 李曜双手扶在膝盖上,透过掀开的门帘刚好看清他的动作,锅中的热气蒸腾在他的脸上,使得那张原本就精致的小脸更加柔和。 看着他俯身夹起弯曲的面条,看着他冒冒失失地打了个荷包蛋,看着他歪歪扭扭地捞起一勺卤菜,看着他笑盈盈地走过来…… 有那么一瞬间,李曜莫名觉得自己是否中了他的迷魂术,竟生出一种想要长相厮守的念头。 “哐当”一声,叶凡把面碗墩在木桌上,两只手捏着耳垂,吸着气,跳着脚,“烫烫烫!” 李曜置于膝上的手紧了紧,什么“温柔贤惠”“长相厮守”的想法顿时烟消云散。 叶凡大大咧咧坐到对面,把簇新的筷子塞到他手里,“知道你洁癖,早就给你备下了。” 虽是嫌弃的语气,李曜却禁不住勾了勾唇。 叶凡的面有些凉了,他却不在意,抓起筷子就要吃。 李曜拦住他,把自己碗里的热汤倒了一半过去。 叶凡咧开嘴嘿嘿一笑,顺手把萝卜条、芥菜丝丢到他碗里。 李曜抿了抿唇,还是这么挑食。 近来他的“梦”越来越清晰,也渐渐知道了更多细节。 叶凡小时候挑食,不喜欢水萝卜和一切带叶的青菜,体检的时候检查出营养不良,李曜下定决心要给他改了这个毛病。 叶凡小时候可不像现在这样“芝麻馅”,在被李曜调.教出来之前他就是头小倔驴,不然也不会被孤儿院的小伙伴排挤,也不受阿姨的待见。 李曜亲手炒了盘青菜摆到他面前,小倔凡宁可饿着也不吃。 “那就饿着。”少年李曜冷声冷气。 “饿着就饿着!”小叶凡抱着手臂,气鼓鼓。 结果他真的饿了一天。直到半夜胃里难受得直哭,李曜才给他泡了奶粉、蒸了鸡蛋、用微波炉打了香香软软的小馒头,老妈子似的伺候着。 等到静下心来,叶凡哭哭涕涕地告诉他自己为什么不吃叶子菜—— 很小的时候,他长得可爱,嘴也甜,很受阿姨的偏爱。大孩子们嫉妒,把他按在地上,故意拿带着虫子的菜叶给他吃。 从那时起,他不仅发誓不再吃菜叶,还彻底变成了孤僻、爱打架、倔驴似的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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