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垫起脚伸手扯了扯沈栖的衣袖，试探着叫道：“夫人？”
沈栖在这一刻才终于觉得自己过于天真了。
他总想着只要长安还要他，那么其他的什么他都可以不在乎。可如今三叔就要安排长安另娶他人了，他不能再骗自己说什么都不在乎了。
他与长安之间本来就有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恩怨，是长安善良才会在知晓他身世以后没跟他计较。
没跟长安说实话之前他总因为这件事担心，害怕日后露馅了大家会觉得自己是他们的仇人，害怕大家怀疑他别有用心，害怕大家把他赶出府去。
他也认真想过，如果真到了那一天，就算所有人都觉得他不好，就算所有人都要他走，那他也要死乞白赖的留下，哪怕能再多陪长安一天也是好的。
暴露身份这几天他也常常会幻想，他与长安的未来会是怎样的？甚至晚上睡觉也会梦到白日里幻想过的那些：舅舅不再让他回去继承什么皇位，他也不再是四皇子。他与长安一起生活在这山上，白头偕老，儿孙满堂。他们会在某个天气晴朗的日子里靠在一起咧着嘴角看院子里的小孩子玩耍，如果有小孩子调皮，他就把人拉过来轻声训斥几句，长安就在一旁笑着劝他孩子还小不懂事不要太严厉。
可梦醒了他还是要面对现实：他与长安有没有未来都说不定。
这些天他想了那么多，却独独没有想过，其实长安还可以另娶他人回来。那位姑娘可以光明正大的陪长安度过余生，甚至可以为他生孩子。她会陪长安一起看儿孙满堂，一起享天伦之乐。
不管娶的是谁，那个人都会比他更合适。
“夫人，您怎么哭了？”
恍惚之间沈栖听到了小音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不知何时早已泪流满面。
“夫人，您没事吧？”小音又担心的问了一句。
沈栖摇了摇头，小声说：“我没事。”
“夫人别担心，就算公子回来了他也不会再娶别人的，公子真的很喜欢夫人的，所以夫人……”
“小音。”沈栖打断了小音的喋喋不休。
“你之前不是说可以帮我溜出去吗？我想出去了，想下山去找长安。”
小音没料到沈栖会主动提出要溜出去，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呆愣了一瞬后她才手忙脚乱的把食盒放到脚下，双手扒着窗子又向沈栖确认了一遍：“夫人确定吗？”
沈栖没有丝毫犹豫便点了点头。
他要在长安见到那位姑娘之前找到他，要把心里话说给他听，还想自私一些带着长安去别的地方，一个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
他想与长安共度余生。
――
长安看了看不远处正在与酒馆掌柜谈笑风生的顾南玖，觉得那人似乎还是没打算走，只能皱着眉头又喝了一杯茶。
他已经被顾南玖以找人的借口留在山下快三日了。
这三天顾南玖带他走遍了尧光山下的酒馆，还美其名曰酒馆里的旅人最多，消息最灵通，一定能打听到什么。
可这么久过去了，依然什么消息都没有。
他这两日心绪不宁，眼皮总是跳，他怕是沈栖出了什么事，怕三叔为难他。
又一杯茶水下肚，在他决定去跟顾南玖告别时顾南玖却拂着自己那把扇子回来了。
“打听到什么了吗？”长安问。
顾南玖依旧像之前那般遗憾道：“没有。”
“既然没有，那我就先回去了。夫人还在山上等着我。”
顾南玖喝酒的动作猛的一顿，放下酒杯后又找了个借口：“还有一家酒馆我们没去呢，夫人在山上又没有什么危险，梵公子明日与我一起去过了再回去也不迟。如果你能帮夫人找回表妹带着一起回去他一定很开心。”
“顾公子，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一直找各种理由拦着我不让我回去？”
这是几天来长安第一次问出这个问题。顾南玖之前觉得他面对这个问题时应该是慌张的才对，可没想到最后竟是松了一口气。
“梵公子总算是问我了。可我现在不想跟你解释什么，你还是快些回去吧，沈栖现在可能不太好过。”
第八十三章 回来了回来了他回来了
沈栖不知道小音是怎么把那两个人引开的，但天色刚暗下来她就抱着个包袱悄悄的来到了他的房里。
小音把手中的包袱打开，里面赫然放着一套素色新衣。她解释道：“夫人，这是我娘做的衣服，我知道你舍不得穿和安公子那套，就把这套换上吧，免得下山遇到了熟人再被抓回来。”
沈栖只想着赶紧下山，本来是没顾得上换什么衣服的。可被小音这么一说他突然也觉得不换衣服有些不妥当。
“那小音能帮我束发吗？”沈栖问。
小音轻轻笑了一下，说：“夫人就放心去换衣服吧，我一定给您把头发束好，保证公子见到您时眼前一亮。”
当沈栖换上那套新衣服坐在铜镜前看小音帮他束发时心里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有些担心，他怕长安看到他这副打扮不喜欢，怕长安只喜欢他姑娘时的样子。
在没有发现沈栖是男子以前小音就觉得夫人特别好看，但除了好看二字她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形容那种感觉。直到小余告诉她，夫人是又纯又媚的好看。
可如今夫人将发髻一个个都拆掉束起了头发又换上了男装，小音又找不出词形容那种好看了。
打扮妥当后小音望着铜镜中的沈栖愣愣的看了一会，搜肠刮肚的想找些词夸夸夫人，可憋到最后还是只能说：“夫人真好看。”
沈栖的娘亲曾是皇城里出了名的美人，据说到了适婚年龄后登门求亲者数不胜数。母亲去世后留给他的东西很少，与她极为相似的脸算是其中一件。
叶临江有段时间会常常抽时间去看他，每次都会呆呆的盯着他看上许久，问他，他就会说：“我只是想姑姑了。”
就连皇上都曾在某个醉酒的夜晚痴痴的看着他说：“你可真是将你母妃的皮相遗传了十成十。”
这种夸他长的好看的话沈栖不是第一次听了，他抬头冲小音笑了笑，淡然的说：“大概是因为我娘长的好看吧。”
看到沈栖笑得勉强，小音疑惑的问：“夫人不开心吗？”
沈栖低头揉了揉自己身上的衣服，喃喃道：“我就是怕长安不喜欢我这个样子。”
“夫人这么好看，公子怎么可能不喜欢？”
“可我是男的啊。”沈栖失落的说。
“男的又怎么了？夫人不是跟我说过吗，男的与男的也是可以成亲的。”
提起这个沈栖就觉得有些对不起小音。那么单纯的姑娘，说什么她都信。
沈栖有些心虚，说：“其实我也……我也不是很确定到底能不能成亲”
可小音却回答的异常坚定，“能！我后来去问过我娘亲，她也说可以成亲，她还亲眼见过呢。”
沈栖不知道小音的娘亲是不是在哄她，可小音的这句话确实给了他一点信心。
――
长安几乎是在顾南玖话音落下那一刻就冲出了酒馆。
彼时已是黄昏，他也知道不等他回到山上天色就会暗下来，那时走山路会很危险。可他已经顾不上危险不危险的了，他很担心三叔做了什么伤害沈栖的事，他怕自己回去晚了日后会后悔。
他用了最快的速度往山上去，可还是没来得及在夜幕降临前赶回去。
虽然能借着月光继续赶路，可为了不出什么意外他也只好放慢了速度往山上去。
快走到家门口时他突然看到前方似乎有个人影慢慢朝他过来了。
这个时间从山上下来的人只能是他府里的，于是长安试探着问了一声：“请问……”
话还没问完，那个人就尖叫着蹲到了地上，“啊！鬼啊！”
“不要害怕，我是人不是鬼。”他慢慢的走向蹲在地上缩成一团的那个人，试图安抚。
沈栖缩在地上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才敢稍微抬起头来，借着月光看清了眼前人的模样。“长安？真的是长安吗？”
长安从没见过沈栖穿男装什么样子，只能从身形中辨认一二。“你是？”长安不确定的问，“是夫人？”
沈栖当下就忍不住的红了眼睛，哽咽着说：“是我”
他从地上站起来猛的将长安抱了个结结实实，哭诉道：“这山上怎么这么可怕，吓死我了。”
长安也紧紧的搂着沈栖，感受到沈栖在他怀里不停的颤抖，心中不免一痛。他轻轻抚摸着夫人的背安慰道：“没事了，夫人不要怕，我在呢。”
一直等到怀里的人慢慢平静下来，他才敢开口问：“夫人怎么在这里？”
沈栖藏在长安怀里不愿出来，也不想回答长安的这个问题，便轻轻的摇了摇头。
长安轻声问道：“夫人不想说吗？”
沈栖抬起头看了长安一眼，反问道：“那长安怎么在这里呢？”
沈栖的眼睛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更加明亮。长安望着那双好看的眼睛，情不自禁的就低头在他额头轻吻了一下。趁着沈栖脸红没反应过来时，他说：“因为怕夫人有危险。”
虽然这个场景不适合诉说心里话，可长安觉得他不能再等了，便一股脑将所有话都说出了口。
“夫人不愿意告诉我你为什么在这里我也知道。是不是三叔做了什么事？”
“夫人放心，你既已入了我的族谱，不管是男是女都会是我的夫人，三叔说什么你都不要信。”
“另外夫人声音很好听，以后不要再那么幸苦捏着嗓子讲话了。”
他又仔仔细细看了看脱下女装的沈栖，由衷的夸赞道：“夫人这样穿更好看些，改日我让丁伯再给你做几套。”
沈栖本来就被长安那个突如其来的吻弄得大脑有些宕机，随后这一连串直白的心意更是让他不知所措。
明明是他急着要跟长安解释的，怎么现在却被抢了先呢？
沈栖继续躲在长安怀里，小声的问：“那长安不介意我……我是四皇子吗？”
“那些事与夫人无关，我为什么要介意？”
沈栖抬起头看着长安，又问：“那你也不介意我以后会以四皇子的身份回去继承……继承皇位吗？”
“这件事我有些介意。”
沈栖的心突然提到了嗓子眼儿，可他听到长安又说：“我不想夫人离开我。所以这件事我们以后需要再想想办法。”
第八十四章 又给你抓了位姑娘回来
沈栖被长安牵回府里时三叔正带着人在院子里审问小音些什么，他见状便有些不敢向前了。
长安却不卑不亢的牵着他走到了三叔面前。
大概是因为他如今是个男人模样，三叔一时没能认出他，还疑惑的看着长安问：“这是哪位？”
沈栖十分没底气的叫了一句“三叔”。
然后所有人都看到三叔的脸色变了又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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