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晏梓在霂州的宅子是从房梁到地砖清一色的白,这屋子却是正常得很,墙是墙,地是地,颜色分明。 晏梓给胥之明排的屋子离他自己的屋子不远,门上挂了卷起的竹帘,若是开了太阳嫌热的话,还可以自己拉了。 “胥公子,”晏梓拍了拍他的肩,“山中多猛兽猛禽,夜里切莫要随意走动。屋后的那片水塘也莫常去,若要去散心记得喊上姑娘。” “姑娘?”胥之明偏过头。 “是,姑娘。刚刚墙头上飞过去一个,你身后站着的是沽艾。” 这眉眼带笑的墨衣姑娘是方才刚落在院里的,发尖儿都带着雨后青草的清香,正如一只春雨过后出巢透气的燕子。 “这里的姑娘都是燕部的,你只消认准了这个味儿就好。” “只有姑娘?”胥之明笑着问道。 晏梓嘟囔道:“我有什么办法,副盟主不让盟主在浊水留忒多姑娘,盟主就都塞到我这儿了。” “一个男子都没有么?这宅院可还安全?” 话音刚落,沽艾便突然翻手持一长笛笔直劈下,正对着胥之明的右肩。胥之明笑了笑,侧身挥手将他那套了布套的长刀正面迎上长笛,结结实实地受了这一下。 沽艾脸色微变,“哦”了一声,尾音上挑,兴奋地将长笛往上一提,那长笛的一端竟然飞出截刀片,一端固定在长笛上,飞快地转了圈,若不是胥之明退得快,恐怕肩上还得被那锃亮的刀片舔出个一道疤来。 “公子好身手!”沽艾眼睛一亮,抽了长笛,一转身直勾勾捅了过来,长笛一端直捣他腹部。 “姑娘也不差。”胥之明笑道,抬手抽出剑套,一手执刀,一手扯了剑套将长笛套入其中,将长笛从沽艾手中套走了,并顺势揽了一把,将她扶好。 沽艾愣了一下,红着脸干咳了几声,撇撇嘴站到了一边。 晏梓早就退到了廊上,此时正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托腮看着他俩。 “你明明是瞎子。”晏梓撇了撇嘴。 胥之明从剑套里摸索出长笛来,还给了沽艾:“我眼下确实是瞎子,但我可以感觉到那些被笛子带动的风。” “你武功不错。” 胥之明走到了他面前来:“过誉了。不过这宅院的安全倒是当真不必担忧了。” 晏梓点点头,就着他伸出的手站了起来。 - 太阳将落时,沽艾与露伊一道在院里摆了一桌子的菜,午后袭击胥之明的那条斑尾大蛇被端端正正地摆在了正中,还升着白烟儿。 晏梓将棋盘上的棋子拢进棋笼里,拍醒了趴在棋盘边上小憩的胥之明,起身坐到了饭桌边。 沽艾是被安排来专门照顾胥之明的,何况先前吴辉便交代过要她给胥之明先布了菜的,她也就每样菜都夹了点,给他填到碗里。 “慢着,”晏梓按住了她要去夹海参的筷子,“我记得他不能吃海参,何况运到琅琊谷来的海参也不及沿海的,别给他夹了。倒是那条该死的蛇,给他多夹些。” 沽艾便退开了,静立在桌边。 “你还真叫人给做成菜了啊……”胥之明抽了抽嘴角,在他身边坐下了。 “死都死了,为什么不吃。”晏梓夹了块蛇肉放进嘴里,“不错,比上回的入味。” 胥之明捧了碗,一勺一勺地往嘴里送吃食。 “回头,”晏梓替他夹了些豆干,道,“若是你在山里遇到了什么,除却虫子,都可叫跟着的人给你打下来带回宅子里烧了吃。” “如此一来,我还当真要去山里好生逛个几圈,多拎些口粮回来尝尝。” 这时,吴辉急匆匆走进了院子,手中举着一鸟架,架上落了一只燕子。 晏梓从鸟腿上的小圆筒中取出一张纸条,展开了看了一遍,抿了抿嘴。 “胥公子,我要离开一会儿,你先用饭。” “有劳。”胥之明点了点头。 晏梓离开后胥之明也未吃了多久便搁了筷子。他不喜在晚饭时吃太多,免得夜里撑着。 “胥公子不再吃些?” “不了。沽艾姑娘,能同你借一步说话么?” 沽艾一头雾水的看着他:“啊……自然是可以的,可……” “我在屋后等着姑娘。”说完,胥之明便点点头,进屋去了。 沽艾赶紧喊了别的姑娘来帮着收拾东西,擦擦手赶到了屋后去。 胥之明站在屋后的木地板上,一身劲装将他的身体轮廓勾勒得一清二楚。 沽艾心头一动,嘴角不由地向上扬起。紧接着,她飞快地跑了过去,猛地扑向了胥之明,从背后紧紧抱住了他。
第25章 肥肉 胥之明身体一僵,没反应过来。 “……沽艾,放手。” “不放。”沽艾笑道,“大人定是不会怎般罚沽艾的。” “沽艾,莫非你是忘了当年你入我麾下时到底吃过什么了。” 沽艾愣住了。 “想来也能用了吧。”胥之明笑道,但那笑容之虚伪,是个人都能看明白了。 沽艾赶忙松开了手,慌慌张张地跪在地上:“沽艾……沽艾对大人……” “闭嘴。”胥之明弯下腰,一柄长刀就竖在其身侧,“不过是与你常通书信,你就得意成如今这个鬼样子,真当我对你有何情愫?” “沽艾……不敢……”沽艾哆哆嗦嗦地说道,额头磕到了地板上。
“够了,给我抬头。”胥之明直起身,拎着刀敲了敲地板,“我他娘的养你们这群人可不是为了让你们来揩我的油的,不干正事迟早动了那玩意儿把你们一个个都剁了……晏梓接到的那根纸条写了什么你知道么?” “不、不知……”沽艾咽了咽唾沫,突然急道,“可、可沽艾晓得,晏公子他在查辟邪坞的事……这次有九成的可能……是在哪里查到了辟邪坞的旗子……” “哦?”胥之明点了点下巴,挑眉道,“他哪来的胆子查辟邪坞?” “听闻……盟主也曾劝说晏公子,但晏公子……” 胥之明撇撇嘴:“进燕部时,他有没有问过你什么?” “未曾,晏公子他……对人似是并没有什么……疑心……” “他只是比较傻而已,跟个垂髫小儿似的没什么心思。真是可爱,真不晓得他是怎么活这么大的……好了,给我继续盯着,你若有异心,我可不保你会有个全尸。” 言罢,胥之明拍了拍她的肩,进屋去了。 - 第二天一早,胥之明洗漱完出屋子时,院里尚无一人,晏梓的房门也紧闭着。 胥之明伸了个懒腰,等着沽艾进来。 方踏进门时沽艾差点吓得魂都飞了。胥之明笑道:“沽艾姑娘,早啊。” “胥公子……早。”沽艾欠了欠身,低头道。 “晏公子先前在这儿住的时候是会起这么晚的么?” “不、不会……想来是昨日……昨日累着了……” 胥之明点点头:“我想去后山逛逛,沽艾姑娘可否陪同?” 沽艾立刻警戒起来:“为何?” “晏公子昨日方交代过,若要去山里,要姑娘陪着的。”胥之明无辜道,仿佛先前将这小姑娘威胁得给他跪下的不是他似的。 “……明白了。” 后山有一处长廊,站在上头正对着东边,眼前无遮无拦,能直接看到那东升旭日,风景极好。胥之明同沽艾到时昨夜歇在廊顶上的一双白鹤刚醒来,正伸长了脖颈抖开拢了一夜的羽毛。 见有人来,它们也不飞离,而是一跃而下站在廊中,遥遥望着他俩。 胥之明经过这两只长颈毛球边时还顺带摸了摸他们的小脑袋,暗自感慨与自家的噶努相比起来,手感还当真是好了不止一个档次。 两只白鹤刚舒舒服服地被顺了把毛,就险些被跟在胥之明身后摇头晃脑的噶努吓得一身毛都掉得一干二净。 昨日噶努刚到宅子就被安排去了院里拴着,到现在也是头一回放出来。 晏梓本也没想那么干的,不过既然是胥之明交代的,他也没什么所谓。 白鹤一见噶努那庞大的身躯就哆哆嗦嗦地拱到了胥之明腋下,让他一下子显得有些可笑。 “噗,你这样还挺像那些个左右手各提一只鸡一只鸭的回娘家的媳妇儿。” “晏公子,早。”胥之明笑道。 晏梓身上的衣服还没换了,仍旧是那一身睡下时穿的雪白单衣,也就外披了一件衣角点墨的罩衫。 “这两只白鹤是这儿刚落成时便安了窝的,不怕人。”晏梓走过来摸了摸其中一只白鹤,抱了抱它。 胥之明皱了皱眉:“……伸手。” 晏梓一脸懵地伸出手去,只见胥之明猛地抓过他的手腕,捏了一把:“穿这么少?” “刚起。”晏梓打了个哈欠,“倒是你,一大早上就跑这里来做什么?” “看风景,顺便帮你找早上吃的肉。”胥之明放开了晏梓的手,继续往廊上走去。 晏梓脸色微变,蹲在原地看了他一会儿,轻笑一声,转身回去了。 “走了?”胥之明问道。 “嗯。”沽艾应道。她有些尴尬,她总觉得这两人之间似乎…… “噶努呢?” “啊,它……它在那边的茶叶丛里。” 噶努大半个身子都蹲在茶叶丛后,不晓得在刨什么东西,一双毛茸茸的爪子刨得尘土飞扬。 半晌,它才蔫着脑袋走回来,蹲在不远处,没有靠近两只白鹤。 “……它怎么了?连个声儿都不出,沽艾,你去看看。” 沽艾小步走到了那丛茶叶后,那里有一个刚被刨开的土坑,底下不知道有什么东西,散发着一股诡异的气味。 “公子,不知道是什么,混在了一起……好像是猪肉。” “猪肉?”胥之明摸了摸下巴,“怎么会有猪肉扔在这里?” “青古茶……您有所不知,这茶产得少,又金贵邪门,偶尔也需要用肉施肥,猪肉是最好的。” 胥之明无语了,这究竟是哪门子的好茶,竟然还要用那种肥腻的肉来养着。 “填上吧,把人家地挖了就挖了,别坏了茶的根……话说回来,有点想喝酒了。” 沽艾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近日媛媛要去醉翁庄一趟,您可以托她替您带了。” “如此甚好,”胥之明笑道,“先前就有所耳闻,想试试李家老三和姚家老幺酿的酒,听说并不醉人,入口有酸甜之味,尤其是李家老三家的酒,早就想喝喝了,上回没能喝到真是可惜。” “李家老三常常出门,不在也是常事。” “嗯……去看看晏梓吧。”胥之明伸出手,噶努乖乖蹭了过来,让他揉了揉自己的毛脑袋。 - 这些天胥之明并未听说有什么案子要晏梓去办,可他仍是因为其他的什么事而常不在院里闲着。胥之明往往只能在一大早他刚起时见到他,若他回来时自己还在廊上歇着也是能见到的。 先前晏梓说若是没什么案子就去一苇渡江,现在看来,恐怕就算没这所谓的线索,也还要再留段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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