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摁着没比他高多少的哈日查盖的头顶,硬生生将他摁了下去。 “现在,”他垂着眼睑,冷冷道,“给本世子跪下。” - “哈日查盖。”巫祝右手食指轻点下巴,想了老半天才记起来这人是怎么一号人物,“是你大哥?” 彻辰原以为巫祝被关在天牢底下,什么都不清楚,惊讶道:“你知道?” “我娘曾在你出生那年偷偷回过北域来看望你娘。”巫祝笑了,小声道,“她见过哈日查盖和你。她说哈日查盖从小就长得很是不安分,但你却长得很可爱呢。” 彻辰咧了咧嘴,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我长得这么好看嘛?” “我哪知道,那会儿我也只是个肉团子罢了。”巫祝翻了个白眼。 彻辰把他带到了自个儿寝宫的二层的一扇门前,帮他打开了。 “你就住这儿吧。” “……其实,”巫祝突然道,“其实,彻辰。当年我想跟我娘一起来北域的。我想看看她打小生活的地方。我娘没答应,太危险了,我腿脚走不利索,很容易出事。她说,等我再大些,就带我来,她也想看看你长大的模样。” 可惜,人已经没了。 彻辰一本正经地抓住了他的肩,咧嘴笑道:“巫祝,那你说,现如今的我,可不可爱?你阿娘会不会失望?” 巫祝一愣,随即笑道:“当然,毕竟你这么傻。” 彻辰佯怒道:“就当你是在说我可爱了。” 赤鹿磐的夜晚,当万物入眠后,是相当安静的。 万籁俱寂,只有入夜后有些许刺骨的寒风。 彻辰给巫祝准备的屋子舒适得很,浴池、床铺一应俱全。他缩在厚实的被褥里,百无聊赖地玩着自己的手指。 这是他安稳的第一夜。原来娘亲长大的地方是这般模样,原来世上……竟然还有此等人间仙境。 巫祝很累了,也睡得很快。他的脸都陷在了柔软的枕头里。 不过显然,他将在赤鹿磐的漠多古城的第一夜想得过于平和了。 “……你在做什么?” “哎!”他的床边撑起了一个人影,啪的一声砸在了被褥上,堪堪擦过他的肋骨外头的那层皮,“这不是想你睡不着么?” 北域的世子殿下在幽幽月光下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你来了我才是睡不着了吧?”巫祝无奈地看着他,往旁坐了点,竟是替他让出了些位置。 见状,彻辰一愣,眨巴了几下眼睛,突然间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他抿了抿唇,在袖口抹了一把手心有些许冒出的薄汗,不好意思地低声道:“那、那我就上来啦。” 巫祝的体温偏低,彻辰已经换得只剩了中衣,与巫祝窝在同一床被子里时能极清楚地感受到他有些冰凉的皮肤。 仰面躺了一阵,彻辰问道:“巫祝,是不是被子太薄了?” 巫祝眯着眼睛,迷迷糊糊地正要睡过去,听着了他这话,掀开了几寸眼皮,嘟囔道:“你很冷么?” “没有咧,只是你的手好冷的。” 巫祝打了个哈欠,没精打采道:“久病不愈,贱体抱恙,着实对不住。将你搁在那么个潮湿的石头牢里,谅你也不会活得这么壮的。您要是嫌冷就回去睡……” 彻辰却没听话下床,显然也不是嫌他这里冷。他二话不说拢了他的手脚过来,手捂着手,脚盘着脚,以这样一个亲密的姿势别扭道:“我替你暖暖。我冷不下来,在这里躺一会儿被窝就暖和了。” 他与哈日查盖差了大把的年岁,更何况哈日查盖在他幼时就离开了北域,他一个世子,平日里身边都是姑娘家在服侍,没些个关系好的能在皇宫里行走的男孩,因而甚是羡慕那些能与兄弟好友夜里躺在一处谈天说地的人。今时今日难得见着了巫祝,爬他的床也只不过想体验一把罢了,只是巫祝累极了,且算不得见多识广,他怎么说也是找错了人,反倒成了个汤婆子。 而巫祝呢,枕被合他心意,自己似乎又颇受这位心思比天地还大的世子的上心照顾,这一夜他睡得满足舒服,手脚也热乎乎的。 娘亲的家乡竟然是这么好的一个地方吗?
第81章 新刀 有人暖被窝果然不一样。巫祝这一夜睡得前所未有的舒坦,一早起来伸懒腰时指尖和指节都是红的。 这日的天气不错,万里无云,晴空当头,露台上还落了一只梳理羽毛的长尾雀。那只长尾雀臭屁地打理完自己靓丽的羽毛,扭头看了巫祝一眼,啪嗒啪嗒地飞下去了。与此同时,一行大雁从屋顶飞出,往南方而去。 竟然已经是秋季了。可巫祝的确不曾觉得有多冷,因而甚至未曾察觉他与清原是赶着夏末的尾巴来到的赤鹿磐。 那头,彻辰还抱着被子睡得肚皮朝天,呼吸绵长且平稳,暖呼呼的就像一只精力旺盛的小狼崽。
巫祝正手痒了又想去搓一把他的头发,他的房门却开了一条缝,溜进来两个鬼鬼祟祟的小姑娘。 芽娜向他床上望了一眼,朝巫祝挤眉弄眼了一阵,拉着芽玛扒到了床沿上,张牙舞爪地摆弄了一会儿,又睁大眼睛无辜地看着巫祝,向他眨了眨眼。 巫祝被她这几下不知所云的动静闹得一头雾水,又看了看彻辰,仿佛心领神会一般地坐远了一些。 彻辰叽叽咕咕地在喉咙里呜咽,手刚朝着巫祝那头伸出去就被身后两个小姑娘——尤其是芽娜——吓得手都狠狠抽了一下。 “殿下该起啦!” 芽玛被她这嗓门也是给吓到了点,道:“世子分明平日里都是早就起了的呀,怎的今日起得这样晚?我给一瞧怎么还在巫祝公子床上呢……” 两个小姑娘又笑起来。 巫祝无奈道:“这话说得也忒叫人误会……彻辰,起来了。” 彻辰被喊得炸毛,这会儿还有些耳鸣。他迷迷瞪瞪地打了个哈欠,又睁了睁眼。 “什么鸡仔儿这么吵……”他抓了抓头发,扭头向芽玛芽娜呲牙,“再闹就把你俩炖咯。” 芽玛向来比芽娜稳重。她俩方才去彻辰屋里喊他时见他不在,衣物却都还整整齐齐地叠着,就一并带了过来。 彻辰叫了芽玛芽娜去伺候巫祝穿衣,抓起衣服干脆利落地就往身上套。 “唔……话说,今日你俩找我是有什么事?” “啊,是这样,”芽玛一边替巫祝换他脚上的绷带,一边道,“鲁堪巴大人来了,送了您那柄弯刀来。” “只是送刀?” “当然不是,”芽娜嘟囔道,几下绑好了巫祝的头发,“这不是还关心三少爷的刀么?” “毕竟鲁堪巴也没想到那样一把娘兮兮的刀,到了中原人手里会那样厉害罢?”彻辰已经穿好了衣服。他给巫祝穿衣服像是在拼布料,给自己穿衣服倒是穿得像模像样。 彻辰拾起枕被端端正正地铺好了,继续道:“那把刀看似小家子气,花里胡哨的模样,分量却不小,当初他给带走时,我也很难以相信他那个身板竟然能给扛起来那把刀。” “那把刀,我记得比当年的三少爷还高呢。”芽玛道。说话间,芽玛与芽娜已经将巫祝收拾妥当了。 巫祝伸手扯紧了发绳,闻道:“三少爷是谁?是明翰人?” 彻辰道:“我幼时见到的一个人罢了,近几年也有联系,只是不大频繁。他担子重,我担子也不轻啊。” “鲁堪巴又是谁?” “一个铸刀师,待会儿你就见着了。”彻辰一面道,一面去推门,“你怕是不晓得,赤鹿磐的铸器师数量庞大,因我们男子气力大,使刀的多,铸刀师更是占了多数。不过鲁堪巴是咸雪岩出身的铸刀师,且善铸长刀。咸雪岩一带天气一向不大好,那儿的人身子比起这头的要结实,铸刀师也更好。” 一行人下楼去,往北七拐八拐地穿过了几道交错的走廊,进了一座三面无墙的小殿。殿内有一张书案,一张木榻,三面的石柱间皆是挂着绸缎,此时阳光正好,屋顶中间挖了一块安了琉璃,阳光投下来铺在了书案上。 书案正对着北面,那里有一座被灌木围绕的院子,院中站了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 那女子手中把玩着一朵花的花瓣,可怜的花朵凄凄惨惨地被扯成了片丢在地上。 她扯了一下涂成艳红的唇,抬起头来:“世子殿下可真是叫我好等。” “鲁堪巴,本世子看真叫你好等的是那小子的消息吧?”彻辰看了她一眼,在木榻上坐下。 北域女子喜纱,即便是常年风雪的咸雪岩的女子也不例外,到了漠多古城更是恨不得一年到头都穿纱。鲁堪巴的身上裹着黑纱,曼妙的身段即便是覆了一层布料一层纱也得见。 鲁堪巴撩开绸缎走进屋内,目光先是落到了彻辰身边的新人——巫祝身上。 “这是谁?老天爷啊……长得可真好看。是世子你的新宠吗?” 彻辰额前几乎要暴起青筋:“你不要说得好像我平时身边就里三层外三层的。” “昨天您不是迎来了您的新娘么?不跟新娘跟美人儿,不是新宠还指望我想到哪儿呢?” “他是我的老师。”彻辰压了一脑袋黑云,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好了,那就说正事了,”鲁堪巴哈哈笑了几声,将自方才起就拎着的桃木箱放到他桌上,“你要的刀,打了这么多年终于打好了。真是奇了怪了,不过就是一俱骨头,竟是敲了这般久,前阵子还又打不动了。” 彻辰默然,抬手将桃木箱打了开来。巫祝凑过去看了一眼,那是一把银色的弯刀,刀身上有好些节骨骼,刀铭是红色的。 巫祝问道:“这是什么的骨头?” 彻辰道:“我小时候碰上的一头北域狼的。碰上时还活着,回到漠多时就死了。北域狼浑身都是宝,骨头炼刀再好不过了。” 巫祝道:“可有幼崽?” 彻辰惊道:“你怎么知道?” 鲁堪巴也相当惊奇,催促他快快说明。 巫祝道:“桃木是以辟邪,可见这刀就算当真只是一把刀也是不普通的。方才听鲁堪巴大人说先前一直敲不了,以我娘教我的那些东西来看,说玄乎点,我以为是那狼的魂魄或是什么仍旧附在骨头上,感念到幼崽成年,方才愿意松口炼刀。若是前阵子又打不动了,说不定是幼崽出了什么事,待平安了才安稳的。” 彻辰沉吟片刻,道:“这事我拿不准,小狼的事还是要问他。北域狼通人性,当年成狼要小狼跟着他去,我就没留。” 鲁堪巴小声朝巫祝道:“还被王上打了一顿。” 彻辰斜了她一眼:“你闭嘴,不要跟他说些乱七八糟的。” 鲁堪巴挑了挑眉:“哟,还挺宝贝。” 她清了清嗓子:“这把刀你确定用着没事么?出了事儿可别让王上罚我。” “不会。”彻辰拿起刀来用指尖在刀锋上抹了一下,血珠瞬间涌了出来。巫祝给他吓得身子一抖,抓起袖口的一片布料要给他捂住,彻辰却把血滴在了刀铭上,这才随他去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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