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说的口干舌燥,挑了个亭子坐下,佩含着人上茶水,那茶一直用热炉子温着,这下倒出来还是滚烫滚烫的。 戴秋苓很是勤快地走上前服侍太后,太后一直也没有忘了答应她的事,慢悠悠开口道:“秋苓,有什么事告诉皇帝,让他替你做主。” 李洵时心里揣着事,也没去细想,戴秋苓见皇帝点头了,忙将之前跟太后说的话又对着皇帝说了一遍,一面说一面打量着皇帝的神情。 相同的话对着皇帝说,比对太后说难上太多了,戴秋苓几乎是不带喘地把话倒了出来,只是李洵时那边悠闲地饮着茶,一副没有认真在听的样子。 戴秋苓心里打鼓,有些不安地看向太后,太后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还是对着皇帝道:“这可怜见的,都是自家堂叔做出的糊涂事,连带着她两个哥哥惹了一身的骚。” 李洵时眼皮都不抬一下:“若不是她那两个哥哥愚笨,怎么会惹祸上身?” 这一句让戴秋苓腿肚子打抖,差点站不住了,哆着嘴道:“陛,陛下圣明,确是我那两个哥哥自己愚笨,好好的事情都给办砸了,倒成了助纣为虐了。” 说到这里,戴秋苓就觉得心酸无比,为着自己哥哥的蠢笨,也为着皇帝的无动于衷,想着想着眼泪水在眼眶一打转就滚了下来:“只求陛下饶过嫔妾那两个蠢哥哥,他们本性不坏,都是念着堂舅这么多年的照顾,才,才犯下这样的错误!” 她腿一弯就被佩含一把捞住,太后那边也朝她摆了摆首,只好强撑着膝盖站直了起来,可身子却还在不住地发抖。 李洵时眼中精光一闪,手指在杯沿上细细摩挲,那摩擦的声音刺入每一个人的耳膜,太后耐不住劝道:“皇帝,哀家知道你最近治贪治腐是下了死令的,他们蠢笨撞上了刀口,现下也是吃了些苦头的,小惩大戒就罢了吧!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法网之外亦有人情,哀家也就向皇帝讨个人情。” “母后这是什么话。”李洵时身上腾起一股凛冽之气,“朕查贪腐动酷刑不只是做做样子的,那么多百姓尚在温饱线上,可那些官员却集不义之财,私相授受,甚是可恨!若为了一人而宽纵,有了这个先例,那朕之后所有对贪腐的肃清都行进不下去,还望母后明白。” 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太后自然也没有再劝的必要,其实这也是在太后的意料之中。她从不过问朝事就是不想让皇帝为难,平日就清清静静念念佛,再替皇帝把好这后宫,其他事就两耳不闻,做她自在的太后便好。 戴秋苓看见太后那边也没有了办法,立马就慌了神,佩含见她这副样子,在耳边哄了几句想把她拉下去。如果这一次没有成功,戴秋苓知道她就真的救不了哥哥们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一把挣开佩含的钳制,跪倒在地,慢慢爬了过去,哭喊着:“陛下,嫔妾只是想求求您饶了嫔妾哥哥一命,若要惩处大可将他们发配蛮荒之地,何须要了他们的命啊!” 李洵时大掌一拍,呵斥道:“若是人人都像你一样磕头求情逼迫于朕,朕是不是都要答应,到底朕是这个皇帝,还是你们!” 太后知道皇帝这是动了怒,只能在心中暗怪戴秋苓这个轴性子,认准了就宁死不回头,枉费了她一番苦心。对着佩含挥了挥手,示意她快点将戴秋苓待下去,可戴秋苓哪里肯罢休,死命地抓住庭柱。 佩含没了办法,只能去亭子外喊人,戴秋苓心一横,喊道:“陛下忘记答应过嫔妾什么吗?” 此话一出,佩含停了动作,拿不定主意看向太后,太后却一门心思盯着皇帝,她竟不知道皇帝和戴秋苓私底下有过什么承诺。 李洵时的眉心拧成结,眼眸中寒气渐起,王裕在一旁吓地冷汗直流,可戴秋苓直视上他的目光,她既然走到这一步了,也就无所畏惧:“陛下说只要嫔妾替陛下办事,陛下就会保嫔妾父兄在朝中安枕无忧,嫔妾没有了父亲只有这两个哥哥,只求陛下兑现承诺。嫔妾不要什么荣华富贵,只求陛下留嫔妾那两个哥哥一命!” 办事?办何事?太后和佩含一头雾水,可王裕自然是清楚不过,他摸着脑门子上的冷汗,心道这下子戴秋苓所有的荣华富贵都到头了。 李洵时起身,踱步至戴秋苓面前,戴秋苓跪在地上,只能看到那双金线祥云墨靴,那金线手艺繁复,针法绵密,那富贵之气直逼得她睁不开眼睛。 “朕平生最恨别人要挟,你莫沾沾自喜以为你手上有了朕的把柄,为何不说朕要你办的是何事?”狠戾之气从他身上蹭蹭而起,看的人胆战心惊,戴秋苓不敢置信地仰头看着他,却只能看清他腰上挂的双龙戏珠和田玉,“朕今日就在这里挑明,朕能让你替朕看顾好孟长瑾,明日也能换别人!你那点儿私心昭然若揭,朕就成全你!王裕!” 王裕麻溜地应了声,虾着身子跑了过来,李洵时道:“将朕的旨意一字一句地传给刑部令史孟长延,命他马上着手处理此事,戴家二兄弟贿赂官员、知情不报,今日起便发配边疆充军。他们家叔侄三人聚众斗殴、草菅人命、买卖官职、贿赂大臣,证据确凿,先收押如刑部大佬,再顺着他们这条线,去查出有干系的官员。” 王裕将皇帝的话牢牢地记在心里,向皇帝和太后行了礼后就退了出去。 李洵时斜垂着眼睛,看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戴秋苓:“戴才人品行不端,废为庶人,即日起搬至永巷,永世不得出!”
第120章 宓昭仪 “朕大可大大方方告诉天下人,孟长瑾是朕的心上人,自今日起,朕就撤了她的禁足,晋她为宓昭仪。有朕在,谁都不能动她分毫!” 皇帝的话声若洪钟,吓得站的远远的内侍和宫人们齐齐都跪拜了下去。 戴秋苓汗如雨下,手掌所触之处都留下一摊水渍,她的牙齿抑制不住地打着颤,素桐哭着抱住她,可怎么也温暖不了她的身子。 今天这事她是铤而走险,可也有八成的把握,她料到皇帝还会像之前一样对孟长瑾的事遮遮掩掩,可他却这么直白地亲口说了出来。 哭着哭着,戴秋苓就失了智般地笑了起来,她简直是太天真了。孟长瑾为了救她长姐,就跪在文德殿门前,皇帝还只罚她打入冷宫,最后连冷宫都免了,关在自己宫里。而到她这里,就变成了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了!她的哀求,她的尊严在他眼里不值一文,怎么可以如此绝情! 戴秋苓笑起来的声音甚为凄厉,让人闻之动容。太后身子也跟着发颤,她就着佩含的手站了起来,一下子仿佛老了几岁,对着皇帝道:“皇帝,你刚才所言为真?” 李洵时恭敬地朝太后拱手:“回母后,儿子肺腑之言,还望母后成全!” 太后咬着牙,恨道:“你难道……难道不知……” “儿子知晓利弊,”李洵时眼中一片清明,“这个念头在儿子心里憋了太久,实在是不堪其扰,唯有面对本心,才得以缓解。” 佩含扶着太后回了慈德殿,太后一脸颓势地歪在矮塌里,杵在一旁的小宫人很是乖巧地上前来替太后揉捏。 太后喟然长叹:“他是铁了心的,自小就是这样,打定了主意十匹马都拉不回,他又那么有主见,哀家,哀家……” 说着说着就潸然泪下,佩含有多少年没有瞧见太后哭过了。太后这么多年的难处她都看在眼里,当年长公主过世的时候,太后哭得不成人形,即便是长公主走了近一年,每每抱着长公主的遗物独自落泪。好在后头生下了皇帝,心里总算是有了慰藉,只是好景不长,养到了四岁就养到了仪贵妃名下,母子要见上一面都难,平素给些什么东西还得偷偷摸摸。 好在皇帝争气,把惠安太后曹英华一族拉下马,自个儿当了皇帝,奉自己亲生母亲为太后。这几年,太后日子过得舒坦,也甚少想起以前的事,一心只求皇帝平安顺遂。母子两也是母慈子孝,从来都没有急过眼,这会子却为了一个女人,让太后伤了心。 太后秉退左右,只留下佩含陪她在屋子里,她拉着佩含的手,像两个姐妹一般说着心里话:“哀家这几年吃斋念佛,就是求佛祖保佑我儿能有个知冷知热的心上人,你说说哀家是那种黑心肝的婆婆吗?” 佩含看着也心痛,眼泪也不争气地簌簌往下落,可又怕自己这样子让太后更伤心,忙擦干眼泪,安慰道:“奴婢都知道,太后您对皇帝的拳拳之心,陛下心里也是有杆秤的。只是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又遇上了一个能交出真心的人,也是极大的不易,太后您就放宽点心,儿孙自有儿孙福,到时候伤了母子情分可如何是好!” “你说的哀家如何不知,”太后攥紧了佩含的手,一口气缓了过来,“这孟长瑾是谁,她可是袁执京放进宫里的一颗棋子,和她姐姐孟长庆一样。时儿对孟长庆说狠下心就狠下心,眼皮都不带眨,可这轮到孟长瑾就囫囵转了个个儿,那之前他苦心策划的不就白费了?若是袁执京他们一伙人知道了,可不是拿住了皇帝的软肋,她为了她姐姐所做的你也看在眼里,你说若是家族和皇帝时间,她会作何选择?”
说着又叹了一口气:“皇帝可真是糊涂,之前做的戏都不作数了吗?他心里跟明镜似的,怎会不知孟长瑾是根刺儿,还偏要往那刺儿上钻。这么多年来,袁执京那一派的人可是想法设法要控制皇帝,哪想皇帝是个城府极深,胸有丘壑之人,这下自己主动露了短给他们瞧,指不定以后闹出什么大乱子。” 佩含知道当中的厉害,只能道:“陛下现在做的事看似匪夷所思,可奴婢却想起了一句话,‘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说着抬眼看到太后陷入了沉思。 沉寂了一段时间的后宫,又开始风起云涌了。各处都在传玥覃苑那位解了禁足,位份直接晋到了昭仪,还是皇帝亲自下的口谕。相比之下,被贬为庶人打入永巷的戴秋苓被人遗忘进了角落。 刘宝林正和贺月岚坐在一起品茶,贺月岚一听宫人传来的消息,震地跌坐在了椅子上:“这人才进去不消三个月,就这么给放出来了?” 刘宝林心里也是巨浪滔天,可脸上仍摆出一副有些惊讶的样子:“天威难测,想必是又想起了孟姐姐的好来了。” 贺月岚喊过那个报信的宫人,问:“臻昭仪那边有什么反应吗?” 刘宝林在心里噗嗤一笑,这贺月岚还有心情去看别人的笑话,这一次孟长瑾出来之后,恐怕再不像之前那般好对付了。 而臻昭仪正在院子里散步时听到了这个消息,她颤颤巍巍地扶住了彩霓的手,眼里都是绝望:“她出来了,她竟这么快出来,陛下真的等不及了么?” 彩霓生怕她想太多,软声软语地安慰着:“依奴婢看,她出来反倒是好事,省的陛下心里常常挂念,还要锦衣夜行去瞧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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