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董柜近在眼前,两人身体紧紧贴着一动不动。男子入内左右环顾,似是并未发现可疑之处。转身朝外室走去。 外面渐渐没了声音,宋瑜的手还停在腰侧,贺清正在迟疑,耳侧突然传来一声轻笑:“子梧这么喜欢靠着?再靠一会可就走不了了……”说着腰侧的手开始不安分地向前移动。贺清耳尖微红,猛地向前一步离开宋瑜,转身朝他道:“可看清刚才那人了?” 宋瑜道:“中书省平章政事贾密之子,贾枢。” 贺清道:“世子如何认识?” 宋瑜神情淡漠:“一同吃过几回花酒。金陵爱好风月之人,敛光谁人不识……” 贺清沉默。半晌道:“时候不早了,此地离将军府尚远,子梧先行告退……” “等等,”宋瑜上前一步拉住他,“我与你一道走。” 两人走至后门,宋瑜推门,刚想踏出门外,忽觉竹墙外数十道身影齐刷刷站了起来,数十支开弓箭闪着寒光正对着门口。宋瑜将贺清挡住,上前一步蹙眉低喝:“贾公子,别来无恙。” 贾枢从人后走出,看见宋瑜不觉剑眉上挑:“宋敛光?你为何在此处?” “这话应当我问你,我尾随佳人而来,怕佳人娇羞,从后门而入。贾公子何故刀剑相向?” 贾枢道:“世子当贾某是三岁小儿?听闻世子流连花丛数载,除梨花外从不曾临幸任何女子,怎的今日有兴致当一回采花贼?” 宋瑜道:“若是不信,多说无益。你我素来交好,今日你放我离开,我便当无事发生。” “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贾枢眸中寒光一闪,朝身侧之人点了一下头。 宋瑜见状未做停顿,转身拉住贺清,把他拉进自己怀里护住,背着身向门外一跳,直直落入了院中的莲花池。池水没过宋瑜的发、宋瑜的脸,贺清慌忙抬头,朝黑暗中大喊:“思南……”未及回应,池水涌进嘴里,贺清呛住,闭上嘴看向水中的宋瑜。 宋瑜脸色发白,身体轻颤,双目失焦直直往水下坠。贺清未作停留,上前抱住宋瑜、奋力往岸边游。 待终于回到池边,贺清抬头看,院中黑衣人倒了一地,思南正将剑举在贾枢颈边。回头看见贺清趴在池边,思南开口道:“公子,这人怎么处理?” “捆起来绑回屋内,明日让沈二去见小乙。慢着—”贺清上下打量贾枢,“先将他的外衣脱下来。” 说着把宋瑜拉回岸边,接过思南递过来的衣服,裹住宋瑜紧紧抱着他。一边环顾院中情况一边朝思南道:“这些人都是你杀的?” 思南将贾枢绑好,回答道:“公子说笑了,思南哪有这本事。刚刚有四五名影卫忽然从天而降,把他们都杀了。见你们从水中出来,就都散了。” 贺清道:“影卫?世子府的人?” 思南道:“看着不像,若是世子府的人,不至于一看见世子就走。” 贺清蹙眉,半晌轻叹道:“也是,安南王世子怎可在京中出事……” “青儿……”耳畔传来轻语低喃,宋瑜的鼻尖轻轻蹭着贺清的耳廓,“你抱这么紧,我没有冷死,也要被憋死了……” 贺清松开宋瑜,见他面色已恢复,恭敬如常道:“世子受惊了,子梧这就送世子回府……” 池水从贺清的发梢滴落、落地生花。浑身湿透的贺清脸色发白、眼梢发红,肩头和胸前还沾着几片莲花残叶,恰是病如西子胜三分的柔弱风情,宋瑜将贾枢的外衣脱下,披到贺清肩上。“……有劳子梧兄。” 卯时未至,城南大将军府已然灯火通明。 思南端着姜糖水走进贺清的房间,看着他喝完、开口道:“世子府的春竹小兄弟来了,在前厅坐着呢。” 贺清茫然:“他不在府中照顾世子,到我这里来作甚?” “说是世子打发他来的。怕公子今日落水犯了旧疾,让春竹确保你无恙才许他回府……” 贺清道:“……如此,你让他进来就是了。” 半晌,背着药箱的春竹噘着嘴、一脸不悦得出现在贺清房门口。 贺清笑:“你家世子如何了?怎的闷闷不乐?” 春竹将药箱放在桌上,没好气道:“怕水还往水里跳,不来这就不吃药,哪有这样的病人……” “有你在,你们世子不会有事……”贺清的目光扫过桌上的药箱,看见上头的花纹突然愣了一下,“春竹,你这药箱从何处来?” 春竹举起药箱道:“这个?我出山的时候师父给我的。” 贺清道:“出山?吴郡莫厘山的莫厘离是你师父?” 春竹瞪大双眼看着贺清:“贺公子认识我师父?” 贺清垂眸:“……你既是吴郡人士,怎会跟着世子?” 春竹坐到床边:“贺公子你别看我们世子是安南王府的,入京之前几乎总天南地北的跑。是哪年来着?应当是□□年前了吧,我记得也是这样的四月天,他来吴郡,坐在太湖边失魂落魄的,差点落入湖里。正好我师父出山采药、撞见了,就把他救起带回了莫厘山。师父说他是被摄了心神才会如此,又说他正是潇洒恣意的年纪,不因如此伤心伤神。总之世子就在莫厘住了小半年。我从小无父无母,就把世子当成了自家哥哥一般。后来世子入京之前又来了一趟莫厘,师父说京中凶险,就让我跟着一起来了……”
贺清轻轻拨动了枕边的玉佩,不动声色道:“……那你为何会□□竹?” 春竹歪着脑袋:“吴酒一杯春竹叶。世子说春竹二字寓意好,就给我改名□□竹啦……”说完似突然回过神来、瞪着贺清道:“贺公子,今日怎的如此多话。快让我把把脉,把你医好了我就能回世子府了……” 贺清低眉深思半晌,伸出手道:“如此,就有劳莫厘师父高徒……”
山雨欲来风满楼(1)
安神香慢慢燃尽,屋外喧闹声渐起,春竹收回把脉的手、微蹙着眉头道:“贺公子,看你脉相,现下并无大碍。只是似乎年幼时受过极其严重的寒疾?”不等贺清回答,春竹转身走到桌边,一边写着方子一边嘀咕,“若师父在必然可以根治……将军府公子怎会受如此严重的寒疾?虽有好好保养,到底还是伤了底子……” “春竹,”贺清打断他,“我既无大碍,你可放心回府。只一件事,可否别将寒疾之事告诉敛光?” 春竹蹙眉,杏眼圆睁瞪着贺清:“这是为何?我从不瞒世子哥哥……” 贺清敛眉:“徒增烦恼而已……对了,你一会出去的时候去找思南,前几日刚得的吴郡青梅,你带一些回世子府,给世子煮酒……” 春竹低头思索,半晌道:“好吧,若是此事不会危害到世子,我可以不说……不过贺公子也要答应用我的方子好好调养,否则若有一天世子知道此事,定会怪罪于我……” “好,我答应你……” “公子,府里总共就得了这么些梅子,怎得都拿给春竹了?”送走了春竹,思南回到贺清房里,见他起身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竹影轻摆、兀自沉思。 贺清回神,转身坐回桌边:“那么久没回吴郡,就当给小孩子解解闷,聊慰思乡之情了……” 思南上前给贺清斟上茶:“听春竹刚才的意思,他师父能治好公子的寒疾?公子可真认得那莫厘神医?若如此,明日就让忠叔遣人去请来府上……” 贺清端起茶,热气氤氲模糊了表情:“我从未出过金陵,如何会识得吴郡人士……” 屋里静了半刻,忠叔来问贺清过两日端午,是否和往日一样。思南忽的脸上呈现羞赧之色,对贺清道:“公子,今日与往年不同,世子又帮忙又送礼的,我们是不是应该邀请世子来府里过节?” 贺清挑眉看着思南:“你是想邀请敛光,还是想请春竹?” 思南脸上飘红,闷闷道:“请春竹不就得请他的世子哥哥……” 贺清失笑,朝他道:“你去吧,就说子梧感谢世子多次施以援手,邀他共度佳节……” * 城南大理寺,雷雨过后万物恣意生长。郑少卿刚刚处理完一整批案卷,少有闲暇、心情适意在院中踱步消食。踱至院中,忽见□□两侧杂草丛生,心下顿觉不美,转头朝屋内道:“小乙——” 小乙衣冠不整、睡眼惺忪,边整理衣帽边晃悠悠走到郑少卿跟前,微眯着眼:“少卿大人——” 郑少卿蹙眉,忍不住抬起手将他的四方帽戴正:“怎的如此疲累,昨夜雷雨惊醒了?” “没有——”小乙拖着语调轻声抱怨道,“都怪那沈二,又找我去喝花酒,一不小心就喝多了……” “不过大人—”小乙突然睁大双眼,面露兴奋看着郑少卿,“你知道我昨晚看见谁了吗?” 郑少卿见他双眼微红,仰着头一脸朝气的看着他,硬生生把责骂的话咽了下去:“……沈二?” “不是——”小乙摇晃着脑袋,四方帽歪向了另一侧,“对,小人是和沈大哥去吃酒了,但小的不是说沈大哥……昨日在酒馆里,小的见着了之前盐引案被罢免的淮南盐政官高璋。大人还记得不?”不等郑少卿回答,小乙自顾自转身,捡起地上落红一片拈在手里把玩,嘴里继续道,“要说沈大哥还挺有本事,给咱哥俩弄了个雅间。结果那酒馆不甚讲究,两个雅室之间就隔了一道屏风,那头说啥我们这头听得一清二楚的。昨日我和沈大哥正喝的高兴呐,就听见屏风那头来了几位大老爷……” 郑少卿道:“高璋?在金陵?” 小乙扬声道:“是啊,我还怕我听错,特地让沈二去隔壁偷看来着。他总不会认错了吧?” 郑少卿蹙眉:“他怎会在京城?” 小乙转身看着郑少卿,狡黠一笑:“那帮京老爷喝了几轮啥都说了,说是他被罢免后,又捐了个京官,这不才半个月的功夫,又月禄两百石了……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你说,京中有人胆敢卖官鬻爵?”方才的适意一扫而空,郑少卿神情严肃,正色道。 “大人,禁军统领蓝泽大人求见——”小甲站在不远处、朗声通报。 郑少卿转身,眉头微蹙:“蓝泽?他来作甚?” “说是昨日大人派录事去要的记录,他给你送来了……” 郑少卿扬眉:“我派人去要的记录?” “蓝大人……”郑少卿边行礼边走至门边迎接蓝泽,“怎的你亲自来了?没让侍卫跑一趟……” 蓝泽似面露不悦,朝郑少卿略一回礼道:“郑少卿,别来无恙。昨日你派录事告知说此事事关机密,或与宫中贵人有关,让在下务必小心行事,怎的今日如此态度?” 郑少卿眉心一跳,恭声道:“是在下糊涂了。蓝统领请入内一叙。” 蓝泽将手中书信递给郑少卿道:“不了,在下还有事。这是你要的出入宫记录,这另一封是我刚刚在等郑大人时有一小儿跑过来塞到我手上的,说是一并交给郑大人……如此,在下先行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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