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后来慢慢长大了,顾谦睁一眼闭一眼地接受了顾钧母子的回归,但那也是基于他大多数时间是远离顾家的,更不用时时看到那个侵占了他母亲位置的女人。 顾钧进入顾谦的视线,还是顾钧读高二的那年春节,二十六岁的顾谦那时已从美国留学归来,直接通过人才特聘进入了江州财政局经管处任职,江州是第一批设立对外贸易区的沿海开放城市,经济地位不容小觑。 顾谦做得很出色,他是那种只要他想做就必须要做到完美的人,很快他这个空降的海归就在江州站稳了脚跟,这一点让顾家上下都非常满意且自豪,许多条件差不多的世家子弟有几个不是通过家族运作进入体系的?可顾谦却是凭自己的实力没有借助顾家半分影响,他入职之前江州负责引进人才的主管压根不清楚眼前这人的家世背景,直到通过面试后需要填写详细资料才发现顾聿城这个名字有些眼熟,去查了下,才知道自己貌似招揽了一位太子爷。 既然在国内,春节再不回家就说不过去了,毕竟还有爷爷、外公这些长辈在,于是在顾钧十八岁时第一次和他那个如雷贯耳的哥哥顾谦相见并一起吃了顿年夜饭,那顿饭吃得顾钧彻底的消化不良,整一顿饭的时间耳朵里都是各种花式称赞顾谦的话,而自己和母亲就像是外人一样,坐在顾家的年宴上尴尬无比。 顾谦是典型的人家的孩子,顾钧也不差,但和这个活在传说中的哥哥一比,就只有向他学习这一种相处方式了……顾钧要不是看在为难的母亲的面子上,那晚他可能会掀桌离席,十八岁的少年谁忍得下这窝囊气?更何况眼前这个人模狗样的家伙害的自己和母亲不得不在外苦等了十年才等到一个完整的家?凭什么这人一回来,他们就又得靠边站?谁不是姓顾?谁又稀罕姓顾? 可看到母亲担忧哀求的目光和紧握着自己的手时,顾钧只能忍了,母亲是个胆小的女人,忍了这么多年才拥有了现在的一切,他不能破坏母亲的幸福。 顾钧喝醉了,十八岁的少年只能用酒去浇灭心中的不平、委屈和愤懑。 喝醉了的顾钧很安静,眼神清亮很乖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因为醉了,他脸上的神情也变得迷茫柔和,方才的郁闷、不屑甚至冷嘲的表情都消失了,只是坐在那里看着眼前来来去去的人,偶尔傻乐一下,不吵不闹像是一个来看戏的旁观者,不了解顾钧的人压根不知道他喝醉了会是这样的状态。 顾谦也不知道,他只是敏锐地发觉这个陌生的弟弟原本敌意的目光忽然消失了,现在的他有些呆也有些孤单可怜。 莫名地,顾谦皱了皱眉,对一晚上都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的人起了些厌烦的情绪。 顾钧像极了父亲,但十八岁的他脸上没有世故、没有阅历,白净的皮肤也未被风霜雨雪敲打过,喝了酒后淡淡的红晕在灯光下显出几分稚嫩可爱,他小时候会是什么样的? 顾钧大概又听到了什么,呆愣愣地朝着说话的人看了会,而后撇了撇嘴,低下头伸出手指抠着桌面,似乎挺委屈的。 蓦地心一软,顾谦冷眼瞧了瞧方才又在拿他来和顾钧作比较的人,是顾家的旁支亲戚。 除了学校里的两个死党,就连顾钧的父母都不知道他喝醉后是什么样子,只觉得儿子现在乖巧安静,让人很放心。 见没人搭理自己,顾钧又去拿面前不知何时被重新斟满的酒,跟喝中药似的,喝一口皱一下眉,然后再接着喝,还时不时看看酒杯里的酒到哪了?也不吃菜。看到喝光了,嘿嘿自己傻乐了会,把空酒杯放下又安静地坐在了那里。 这家伙? 顾谦看了看父亲,再瞟了眼坐在父亲旁边的那个女人,这两个人谁也没注意到这家伙的反常,顾谦暗暗叹了口气,鬼使神差地站起身,走到了顾钧身边。 有片阴影靠近自己,顾钧反应慢半拍地抬起头,愣愣地看着正低头看着他的顾谦,忽然嘿嘿傻乐了一声,冲着顾谦含糊道:“我、我没抢你东西……” “正事说完了,最近你有老二的消息没?”顾聿城的话把顾谦方才有些游离的回忆给拉了回来,顾谦眼角微微一挑,淡薄地勾了勾唇角,看着视频中故作轻松随意的父亲。 “父亲,您觉得我应该要浪费时间去关心他的事?” “小谦……” “顾谦,”顾谦推了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他有点近视但度数很浅,但他平时喜欢戴着眼镜,“父亲,我早就过了被人叫‘小谦’的年龄了。” 顾聿城无奈地叹了口气,“小谦”是顾谦的母亲叫的,“知道了,算了,老二随他去吧,你自己注意身体,现在是敏感时期,做事多想一步不会有错,需要顾家支持的就尽管提,有空的话就回来看看长辈们,他们都挺挂念你的。” 顾谦微微沉默了下,“嗯,知道了,您也多保重。” 关闭视频通话,顾谦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起身去了餐厅从冰箱中取出红酒给自己倒了一杯,关闭了客厅中的大灯只留下壁角灯,然后拉开客厅通往阳台的门,江州夜景一览无余,已入夏,但是高楼上的风依旧微凉。 其实真挺羡慕那个混账东西的……璀璨迷离的灯光透过红酒杯,隐约地窥视到了品酒人脸上未加掩饰的寂寥和疲惫,这个平时总是保持着温和清贵笑意的男人终于剥离了伪装,暗影中他那双睿智清冷的双眸中流露出了几分脆弱和疲惫。 那个混蛋虽然混蛋,但起码他活得真实。 顾谦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笑了,顾家循规蹈矩太多年了,是该出个混账玩意了。 混账玩意顾钧很少说话说得这么刻薄且揭人伤疤,其实他那句话出口后就有些后悔了,林泽不是郑斌也不是那帮皮糙肉厚羞耻心没底线的家伙。 可林泽安静着,他顾钧也不知从哪再开个头,能把刚才那段像猫扯毛线团子似的给扯开去。 平时挺能插科打诨哄人的顾钧忽然就拙口笨腮了,还占了个不讲理不懂事的位置,人家好心给你做针灸,提了句要走,怎么着你了? 往仔细里想,人林泽也是为你考虑,不想再给你添麻烦了,有错吗?你拿这么狠的话戳他,真不是个东西! 道理都明白,可就是心里不自在!顾钧也觉得自己神经了,自己究竟不自在些什么?! 是因为自己因为这案子被批了心里也委屈了?还是觉得认识眼前这个人确实好像挺麻烦的?或者是这人总是不相信自己? 如果真放林泽走了,他能去哪?又会做什么?任由他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独自摸索? 一想到这,顾钧就烦躁,他一辆破凤凰都能把人给撞了,那些来来往往的看路不看人的车呢?! 顾钧心猛地一揪,就像是半夜里做梦一脚踏空的那种心慌意乱,有什么东西好像就要破壳而出了……
第48章 Chapter 048
48. 顾钧有点儿明白自己心里想什么了 夜晚, 并不长,甚至有些人连梦都没有做全,天就亮了。 但时间的长短总是令人琢磨不透的, 有些人一睁眼不过是昨日的重复,而有些人注定了无法平淡。 顾钧是在不断的手机震动音中被吵醒的, 条件反射地先去拿手机然后才开得灯,手机一接通就听见对面传来的是张涛着急不安的声音, “学长,出事了!” “嗯?”顾钧打了个哈欠, “什么事?” “您在家?方便上电脑吗?我发个链接过来,不知道是谁把您审讯舒一龙的一段音频给发网上了,现在都炸了锅了……” “你、你说什么?”顾钧腾地站到了地板上,连鞋都没来得及穿就冲到书桌前打开电脑, “什么时候的事?查出是谁发的吗?” “就在一个小时前, 是网警通知局里的,虽然已经采取措施了, 但音频还是流传出去了, 现在、现在……” “现在怎么样?”顾钧拧着眉头,“别吞吞吐吐的!” “是,现在网上在传舒一龙是连环杀手, 他是当年杀死秦悦的凶手,而公安局事隔多年依旧对大众隐瞒真相,究竟是为了保护受害者的名誉还是因为受害者的特殊身份?而现在的受害者只是这个变态杀手的意#淫牺牲品,那么当年他和秦悦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当年的案子之所以不了了之, 是不是也有这不可言说的秘密?那个当年一直没有抓到的所谓凶手是不是欲盖弥彰的一种手法?还有、还有……” “链接发给我,”顾钧深吸了口气,“涛子,别慌,你立即请网警协助追查源头,还有接下来估计局里会很不安生了,你通知伊妹儿早点做好准备,她对付记者有一套,其他的等我到局里了再说,在我还没消除假期前,都听刘队的。” “嗯,明白。”张涛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道:“学长,您小心点,这事好像是有人故意冲您来的,网上有人发帖称您是云城公安局的福尔摩斯,以一人之力破了十几年前的悬案,可结果却被排挤打压,一定是权力背后的黑幕,这些帖子看着是替您鸣不平,但实际上是把您给架到了火上烤。” “呵呵,涛子,你什么时候这么机灵了?”顾钧点开链接,音频不长不足五分钟,但截取的恰好就是他用秦悦和秦志远套舒一龙的那段对话。 “是大李说的,”张涛停顿了下,大概是听到了话筒那头隐约传来的音频声,“学长,那我先挂了,有事随时打给我,我去查源头。”
“嗯。”顾钧随口应了声,将电话挂断。 音频的内容几乎没有做修改,唯一改的地方就是在秦志远这个名字出现时混了下音,但这么做并没有什么用,反而让人更加的浮想联翩。 大李和张涛担心的只是一方面,发出这段音频的人目的或许远没有让云城公安局难堪或是让他顾钧在火上烤这么简单,这段对话若是有人仔细分析追查,就能查出是顾钧玩的心理战,往小了说是审讯的一种手段,往大了说是顾钧在诱供和嫁祸,一旦这个被坐实,那舒一龙的案子不仅会再起波澜,更严重的是云城公安局刑警队长违纪违法行为……如果事情是往这个走向发展,幕后操作者的目标是他顾钧! 可这是为什么?他顾钧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对方不惜冒着可能会扯出十五年前那场阴暗交易的风险?他顾钧挡了谁的路? 如果他顾钧身败名裂了,会损害到谁的利益?谁又是获利者? 蓦地,顾钧心一沉,顾家?!难道是和顾家有关?是因为廖远回来了,顾家终于忍不住要出手干涉自己的自由了吗?是要逼自己离开云城,不得不向他们低头?! 自己的身边一直有顾家安排的人?否则顾谦怎么会那么及时地打电话过来,就在自己刚刚见过廖远之后?如果是这样,顾家当年的那些手段会不会再次用到林泽身上? 远在江州的顾谦做梦都没有想到,正当他替这个不待见他的弟弟向父亲隐瞒廖远的事时,这个混账玩意又把他往奸险腹黑小人那一挂推了一大截过去,几乎没有洗白的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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