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平城市副市长、兼市公安局局长聂谨行在今年年中会议上对全市公安人员所说的原话。 而在会议之后,仿佛是为了印证聂谨行执行自己理念的决心,年仅二十二岁的聂倾刚从警校毕业就被任命为市局刑侦支队三号行动小组的组长,警衔直升二级警司,一下子就跟已经从警三年的一组组长池霄飞平起平坐了。 这也难怪池霄飞一看见聂倾就觉得心不平气不顺。 虽然聂倾在上学期间就曾协助当地警方破过几起案子,也因此被记功、从而能在刚毕业就获得二级警司的警衔,虽然他在入职这短短三个月内就表现出超凡的判断力和行动力…… 但是,谁让他是聂局长的亲儿子呢。 就算放眼全世界,职场、官场上这点儿事,但凡沾了亲带了故,它就说不清楚。 即便你有心解释,别人也无意相信。一句“凭真本事吃饭”能说服得了谁?那又不是什么有形有样的东西,摆在台面上人家就能看见,你说你有,那你嚎一嗓子“真本事”看它应么?不应,那你凭什么说就你有别人没有呢? 这话说出来不太讲理,可世道就是这么个世道。 聂倾对这点看得很透彻,所以面对他人各式各样的眼光他从来不辩也不恼,犯不着给自己找气受,到头来反而落人口实。 死者尸体暂时交给苏纪处理,聂倾站起身问:“现场的第一发现人在哪?” “在第一间厂房里,是个流浪汉,他是死活不肯再进到这儿了,现在小池正在找他问话。”付明杰抬起手臂拇指朝外指了指,“去看看?” “好——”聂倾话音未落兜里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拿出来扫了眼屏幕脸色就微微变了,对付明杰迅速说一句“您先过去”就转身走到一旁,按下接听后小声道:“亮哥,怎么了?”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说了句什么,付明杰只见聂倾的表情瞬间凝住,好像被人打了一枪似的,惨白的色泽在头顶已不十分明亮的白炽灯和周围来回晃动的手电筒灯光映照下显得有些可怖。 眼瞅着聂倾举着手机在原地僵立了快半分钟,付明杰不太放心,便走过去捏住他的肩头问:“出什么事了?”而这时付明杰发现聂倾的身体竟在微微发抖。 他的嘴唇白得毫无血色,眼睛里有两分希冀、一分恐惧,剩下七分却都是一种不知经受过多少次打击之后才能被浸染而出的沧桑的麻木。 他才二十二岁,这一路顺风顺水、天之骄子般的人生有什么打击可受?付明杰心里颇为唏嘘。
而当下聂倾的手机又“叮”一声响,好像是对方给他传过来一个文件,聂倾打开来看,看第一眼整个人就如同被那屏幕上的东西给吸走了魂似的,呆愣几秒之后突然猛地回神,手机死死地攥在胸前。 “队长,我有急事需要立刻处理,现在就得走!”聂倾的语气急迫而坚决。 付明杰皱了下眉,“现在可是在现场,什么事能比这边还要紧?” 聂倾的下颌紧绷着,稍等片刻才十分为难地回答:“原因我暂时不方便说,但我真的不能再等下去,万一这次再错过我不知道下次还要到什么时候……” “错过?错过什么?”付明杰捕捉到他话中的信息。 聂倾却没接着说下去,紧盯着付明杰道:“队长,拜托您!” 付明杰脸色微沉,“聂倾,你知道队里对你的事一向颇有微词,我能帮你挡的毕竟有限,关键还要看你自己。如果你今天擅自离开命案现场,传出去无论是你还是你父亲脸上都不会光彩,尽管如此你还是要走吗?” “是。”聂倾回答得连一丝迟疑都没有,在这一刻他心中已顾不上在乎别的东西。 付明杰摇摇头叹了口气,像是恨铁不成钢,“那你去吧。这个案子我就交给小池来办了。” “谢谢您!”聂倾对付明杰敬了个礼就调头往外跑,路过第一间厂房时守在门口的张磊不经意被他吓了一跳,诧异地梗着脖子瞅,“赶着去投胎吗?还是又死人了??” “你少他妈放屁!”另一个人紧接着聂倾跑过来,与张磊擦身而过时顺手在他肩上捣了一拳。 “我操!”张磊给气懵了,正想指着罗祁背影开骂,却眼尖地注意到从后面走来的付明杰,他便又强压下火八卦地看着付明杰问:“队长,三组接到新任务了?什么任务啊?” “没你的事,别多问。”付明杰冷冷地堵了回去。 张磊敢怒不敢言地撇撇嘴。他却不知道付明杰刚刚其实也在心里暗骂一句:我他妈也想知道他接了什么“任务”。 *** 而另一头,已经跑到车前的聂倾一回身才发现罗祁居然还跟着他。 “你来干嘛?”他一边拽车门一边问。 罗祁赶紧冲上来拉开他,用手中的车钥匙打开锁,自己抢先坐进驾驶座里,“组长你急糊涂了,你没钥匙啊,快上车吧,你要去哪儿我送你!” “……”聂倾被他一说才意识到自己果真连钥匙都忘了要就冲了出来,幸好罗祁机敏,为了不再耽搁时间聂倾便不多犹豫,跳上车道:“东城sin夜总会,要快!” “好的!”罗祁油门一踩车子一声轰鸣后转了个弯直直蹿上公路。 终于……终于找到他了…… 聂倾攥紧的手心里全是冷汗,心头却燃着一把火。 虽然他已经在很努力地深呼吸想让自己冷静一点,可心脏却一下下越跳越快,快得能让他明显感觉到胸腔那里在承受着越来越重的撞击,快得让他有些发慌。 “组长……你、你没事吧?”连罗祁都被聂倾这反常的表现给弄得紧张兮兮,开着车眼睛还不断瞟他,生怕他忽然晕厥过去。 但聂倾却没有回答他。 事实上,聂倾此时此刻连张嘴说话都感到格外困难。他神经绷得太紧,五脏六腑都好像被一张无形的网给死死束缚住,胃里面都有些犯恶心了。 罗祁见状也不敢再问,只能不断加速。 正常要将近两个小时的路程,他们愣是只用了五十分钟不到就开到了。 平城市东城,盘龙区龙泉街666号,sin夜总会。 这是一家上个月新开业的夜总会,位于平城“富人区”的黄金地段,从外到内都透着一股浓浓的“贵”气。 罗祁的车刚开到大门口,连院门都没进就让人给拦下了。 “您好,请出示您的会员卡。”一个身材高大、西装革履的黑人男子操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说道。 罗祁愣了愣神,紧接着反应过来道:“会员卡?你们这里又不是什么高档会所,一个破夜总会还是会员制的??” “没错。”黑人门卫也不知有没有听懂他那个“破”字,仍然十分客气又一板一眼地说:“请您出示会员卡。如果没有会员卡,请您从旁边这条路离开。” “诶我这暴脾气——”罗祁的动作像是想用喇叭来把这人给轰开,旁边聂倾却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另一只手则从上衣口袋中摸出警官证,打开后递了过去,“警察,有事调查,麻烦配合一下。” 那黑人看见他的证件后不由一愣,脸上浮现出一种困惑中又带点不屑的神色,想了一会儿才说:“请你们稍等,我需要向老板汇报。” “请便,但是麻烦快一点。”聂倾冷着脸说。 黑人看他一眼,转身走远了些,然后才拿出对讲机对里面小声说着什么。 这个距离聂倾和罗祁都听不清他讲话的内容,但几分钟后他走回来时,再看向他们的眼神却比刚才尊敬许多,老老实实替他们打开电动门,微微欠身道:“请两位警官进去吧,老板说他会在地下一层的酒吧等你们,需要调查什么他会倾力相助。” “等我们?”罗祁奇怪地眨眨眼,“他又不认识我们,我们也不认识他,到时候谁知道哪个是哪个呀?” 黑人门卫咧嘴笑了笑,呲出一口晃眼的白牙,“放心,老板会认出你们的。” 罗祁:“喂你把话说——” 聂倾:“行了不用问了,进去吧。” 聂倾心头方才一直燃着的火此时终于有了减弱的迹象,他似乎冷静了些,目光雪亮地射向前方。 罗祁向来对他言听计从,听见后便不再吭声,按照院子里面另一个门卫的指引将车停到指定地点,接着又被一位身着墨绿色锦缎旗袍的高挑盘发美女领着走进sin金碧辉煌的接待大厅,从大厅西侧的电梯间乘坐直梯下到地下一层。 门一开,入眼便是一片装修得低调奢华的开阔场地。 只见明灭幽暗的灯光下,稀稀松松地坐着几小撮人。 没有平常酒吧的那种喧闹,客人们彼此之间仿佛也没有交谈,偌大的空间里只能听见一个低沉勾人的嗓音在时隐时现的吉他伴奏下,安静地唱着一首十分耳熟却叫不出名字的日文歌。 “二位可以在我们酒吧里随便挑位置坐,老板说了,五分钟之内会来见你们。”旗袍美女说完就带着一脸意味深长的笑又乘坐电梯上去了。 罗祁轻轻吁了一声,“这位小姐姐可真够正点的……组长你觉得呢?呃——组长??” 待罗祁回过头来时已经看不到聂倾的踪影了。 他赶紧往酒吧里追赶几步,眼睛在昏黄光线里东张西望,总算是在靠近酒吧中心舞台的卡座边上捕捉到聂倾的身影。 “组——长……”罗祁快步走到聂倾身边,刚准备叫他,可等看清聂倾此时脸上的表情后他又生生闭了嘴。 只见聂倾这会儿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舞台上抱着吉他唱歌的那个男人,他的眼神中似有无数暗涌,争相交叠着翻腾而起,又被另一种更加强烈的情绪给一一盖过。 他是那样专注地、几近偏执地凝望着眼前这个人,好像要将他的每一分骨血都深深印刻在自己的脑海里。 这样的聂倾,罗祁以前从未见过。 然而在他如此露骨的注视之下,舞台上的人却恍若未觉,依旧自顾自地低声弹唱着。 他的声音,真的格外好听。 优雅中透着几分慵懒,诱惑里又藏了几分冷艳,仿佛漫不经心似的低吟浅唱,却把每一个音、每一个调都演绎得无比精准。 短短几分钟,罗祁已经听入了神,他没想到自己有天竟会被一个男人给撩拨得心旌荡漾。 而更重要的是,这个男人的样貌配他这副好嗓子,竟丝毫不显逊色。 待一曲终了之时,罗祁一脸被勾了魂的表情喃喃说道:“组长,你再也不是我心目中的‘世间真绝色’了……” 聂倾却没有理他,径自朝前走去,一直走到舞台边缘,抬头盯着刚刚将吉他收起来的歌者。 “您是,警察吧?”唱歌之人这回总算不再无视聂倾的目光,他在舞台边上蹲了下来,一弯腰身上那件松垮的黑色衬衣领口就耷拉下来,露出方才被半遮半掩的性感锁骨,还有锁骨下方那一片阴影较深的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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