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盒子?”林子狱敏锐地抓住关键点,“一个盒子里就放了个创口贴?” 一张创口贴能有多大,还得用个盒子单独放着? 花斋回想了一下盒子里的东西,难得脸皮有些不够用的感觉……他对着林子狱出言上手已经是家常便饭,真真假假都一笑带过,可真要朝着这层假象之下挖掘几分则是难上加难。 上个关卡中,林子狱直接问过花斋爱不爱他,花斋都没有作答。 闭口太久的爱意无法轻易说出,无论几个字都不足以撑起这些在他心底反复沉淀的东西。 看着林子狱的双眼,花斋又有些隐秘的期待,就像是等待了深埋在地下多年的老酒终于要开启之前的时刻。 “除了创口贴,还有一支笔。” 这支笔的主人不言而喻,显然也是林子狱。 一张创口贴、一支笔,无论怎么着都不能算是丰厚的收藏,没了也不值得林子狱心疼,却是他们这点微薄交集仅有的证明。 花斋杀到木偶旁边,一把提起自己的木偶,将创口贴从它手上夺了过来。 林子狱就着花斋的手仔细看了眼,这创口贴普通得很,哪里都可以买到,也没有什么惊人的治愈能力,对当时花斋手上的伤撑死也就能算一句聊胜于无。 场景演绎完毕,周围的一切又开始消失,这个创口贴是幻化出来的东西,花斋自然是带不走的,眨眼之间创口贴就在他的指尖灰飞烟灭化为无形了。 花斋弹了弹指尖,低垂着双眸,没说什么。 林子狱拉起他的手,在手背上轻吻了一下。 下一瞬,周围一片黑暗,这段大学场景彻底破灭。
第105章 开始与结束(三) 周围的场景变换, 黑暗中伸出了几条泛着冷光的光带将两人团团围住,光带上下翻转, 给人一种穿越时空的错觉。 等光带缓缓停下的时候, 两人已经身处一片荒凉的土地之上。 这里的天空很低矮,晕沉压抑,周围更是寸草不生, 一片荒芜。 林子狱没有记忆,但这里的场景对花斋并不陌生——这里正是关卡未分区之前的模样。 关卡里什么都可以有,也什么都可以没有。 如果无人费心添置,关卡之内就是眼前这般未开化的模样。未分区之前的关卡很混乱,远比分区治理之后的关卡残酷得多, 闯关者们几乎就是相互厮杀的状态,杀人夺宝的事也数见不鲜, 在自身小命都难以保存的情况下, 自然也就无人有心去管周围是副什么样的场景。 看看这满目的疮痍,再想想如今关卡的模样……无论当初分区的目的如何,分区之后的关卡确实有了些浅薄的秩序。 “当初关卡划地盘的时候,”花斋道, “他们也找过你问要不要分一杯羹,不过你拒绝了。” 花斋说得直白,关卡分区其实也就跟占山为王差不多。关卡这一次次的分区当然不是谁闲得无聊,促使他们这样做的理由只有一个——利益。 或者说特权。 关卡这个东西, 进来容易出去难,前期还可以顺风顺水大步向前, 越往后越发难进一步。意识到关卡可能是个坑,通关希望渺茫之后,总有人不甘忍受,寻求新的出路。 于是,凌驾于其他闯关者之上的特权就成了他们的目标。 分区之前的出局率过高,远超过关卡补充人口的速度,有段时间关卡的活跃度非常低迷。然后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顶级的闯关者们与关卡达成协议,关卡移交给他们一部分特权,他们再提供一个更好的闯关环境回去,几方博弈,渐渐形成了如今的局面。
当初的领头人物,无论是陆箐箐还是沈开鉴都已经出局离开了,此时他们大概还在奔波于衣食住行,关卡之内种种惊心动魄统统被抹杀,一丝不剩。 林子狱不记得这些事,不过他拒绝参与分区的理由八成是出于对关卡的不信任。 “那你呢?”林子狱问。 “关卡分区的时候,我还是个刚进入关卡不久的无名小辈,自然不会有人注意到我。”花斋略微回忆了一下,第一次分区声势浩大,上上下下的参与热情都异常高涨,而他就在人群之外看着他们折腾…… “我是很后来才加入玫瑰区的。” 他们在四周搜寻了一遍,很快就发现了木偶的存在。 先出来的依然是代表林子狱的木偶,这个木偶衣衫破败污浊,显然是经历了一场恶战。他盘膝坐在地上,前方的地面上斜插着一把刺刀。 泥地上尘埃飞散,在刀身上黏了薄薄的一层,却完全无法遮掩刀身上的冷光。 周围空旷渺无人烟,可不知为何,总有种这只木偶被群狼环伺的感觉。它坐在这里,无人可以撼动它,也无人可以融入它的世界,可诱惑太大,总有人静候在旁,伺机下口。 “我对你的记忆大部分时候都是这样的。”花斋盯着不远处的木偶,眼神柔和,“所有人都看着你,你却从来不会看任何人。” 不管有意无意,林子狱都站到了最高的位置,注定要被下方的人所盯着。他独来独往,不需要伙伴也不需要信徒,每一步都可以走得坚定无畏,可每次烙下的脚印之中寸寸都是孤寂。 林子狱斜了花斋一眼,“你也是‘所有人’之一?” 花斋坦然:“我是。”过了几秒,花斋又说,“不过第一次在关卡中见到你的时候,感觉还没那么遥远。” “嗯?”林子狱来了兴趣。 花斋视线落在木偶林子狱身上,木偶花斋已经悄然出现,就待在朝前一些的地方。 木偶花斋跌在地上,一身狼狈,它晃晃悠悠尝试了几次才勉强站了起来。木偶身上的伤势肉眼可见的严重,可它就是不愿意瘫在地上,非要撑这口气,也不见他它疼叫痛。 一道黑气在木偶花斋的身后慢慢升起,趁人不备朝着木偶身上绕去。木偶花斋应该是发现了异样,它的手动了动,不过没等它做点什么,一道寒光闪过,升腾而起的黑气被彻底钉进了泥土之中。 木偶花斋回头,只见一把刺刀已经死死地戳进了土中,这刀来势凶猛,单凭着刀身周围的煞气就愣生生将地面震出了一个坑。 那抹黑气自然是消失无踪了。 再回过头,木偶林子狱继续向前,它脚下的速度一点没变,仿佛无事发生一般。只在跟木偶花斋错身而过的时候挥了挥手,刺刀便非常乖巧地自个从土里拔了出来,飞到木偶林子狱的手中。 两只木偶的视线在空中一触即分,林子狱收好刺刀,没有过多关注路边这张陌生的面孔,毫不迟疑地走向浓郁得令人窒息的黑暗。 …… 进入关卡之后,花斋因为不明原因失忆,所以林子狱对他而言也是陌生的,他想不起两人那些微薄的前缘,但视线交汇的瞬间,他的灵魂都为之一怔,心中的空地一下子就被塞满。 仗着林子狱没有记忆,花斋找回了点过去轻佻从容的状态,凑在林子狱耳边低声说,“在关卡里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在想……这个人肯定是我老婆。” 林子狱:“……” 林子狱不怎么信才第一次见面花斋就能想这么多。 “好吧,”花斋无奈地笑笑,“我当时只是想能多见你一面。” 想多见一面之后又是一面,没完没了,永远都无法给自己拉条截止的高线。 转眼间,第三个场景也快走完了,想起来林子狱说过这个关卡很大概率是有时间限制的,花斋便问了一声。 林子狱看着花斋的木偶,若有所思,听到声音之后有些奇怪地看了花斋一眼。 花斋:“?” 林子狱:“我的刺刀……是你给我的。” 花斋微楞,明白过来,这把刺刀是他翻遍关卡找出来的,可这本应该不可能—— 正常情况下,闯关者们出局之后他所有的道具都会被打乱分散各地。如果林子狱是真的出局,那花斋捡到他的刺刀不奇怪,可他并没有,他的道具也就没有被随机分配的可能性。 这样一来,只有一个可能,林子狱是自己扔掉的装备,而他扔掉刺刀的原因,只可能跟关卡有关。 刺刀的失而复得绝对是在林子狱的意料之外,他再怎么精心算计也不会猜到花斋的动作……不过结果好像并不坏。 …… 第三个场景结束,他们很快就进入到下一个场景。 新的场景看起来与前一个没有太大的区别,背景几乎是一样的荒凉,不过等两人站定,几息之后地面翻滚起来,周围的颜色也开始渐渐透亮。 原始混沌的气息散去,最后显露出来的是一处高大恢弘的建筑,高高吊起的天花板上灯光璀璨,齐齐地指向下方的王座。 王座高出平面许多,四面都有阶梯层层延伸向上来到王座脚下。 一声轻响,大门被推开,一道影子走了进来……正是木偶林子狱。 木偶跟前不久看到的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不过它身上的风尘倒是没了,变成一副潇潇洒洒的样子。 木偶一步步走向王座,花斋诧异地看了林子狱一眼——类似的事他完全没听说过,虽然林子狱一直被称为是天花板之一,不过这般正式的“登基”应该是没有发生过的。 林子狱朝他微微点了下头,递过去一个“你觉得我会这么做么”的眼神。 两人相对沉默了一下。 “这不是真实发生过的,”林子狱已经差不多猜出来这个关卡的设计要素,“这个场景展示的是一个假设——如果我留在关卡中,未来可以是什么样的。” 王座只是一个概念,林子狱若是抛下现实留在关卡中,他可以至高无上,可以为所欲为,关卡能够满足他的一切心愿。 有一门心思想要逃离关卡的人,也有不愿面对现实的人,只要有一念之差,走出的路就会截然不同。 林子狱摸出刺刀,朝着木偶走了过去。 木偶已经爬完阶梯,坐上了王座,直愣愣地呆着,像个合格的装饰,完全看不出刚才又走又爬的模样。 林子狱走到王座之前,没有受到任何阻拦。他单手撑在扶手上,凑近了些打量着木偶。 木偶做得并不精致,只是勉强能够看出几分林子狱的轮廓,看着这粗制滥造的木偶,林子狱脑海里意外地闪过了几个画面,都是他单枪匹马与人对峙的场景。 这些画面并不连贯,也没有清晰的剧情,可林子狱就是莫名觉得时间好像过了很久很久…… 谁都不能相信,谁都不能依靠,只能一遍一遍地朝前,走得越多就越会被各种情绪拖拽着无法解脱,一点点下沉。 当他一身泥泞终于走完这片荒芜,翻过最后一个山头,却发现期待许久的终点其实根本不存在。 不仅是终点,甚至连起点也是没有意义的。 不管走多久、不管从哪里出发都不重要,没有闯关者能够通关,因为所有人一开始就走错了。 关卡从来没有明确说过通关几次、积分多少可以回到现实,一切都是闯关者的猜测而已。闯关者们会自然而然将关卡摆在与自己对立的位置上,原始的直觉让他们去征服关卡、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挑战关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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