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只要你拒绝治疗他就会死呢？这样你就可以直接报仇了。”
林晨叹气，“没有亲身经历过我也没办法完全确定。我现在的想法是肯定要治的，我能救而没救，对我来说就是丧失了为医者的信念，那我可能再也无法行医了。当然，如果那时我想和他同归于尽，那我也可能不会救。”
林晨被问怕了，决定化被动为主动，“你今天怎么这么多问题？”
谢韵一顿，笑了笑，“怕你太无聊了。”
“不无聊不无聊。”林晨赶紧摇头，“说点轻松的吧。”
谢韵刚要说话，手机铃声响了。他看了一眼，拿起接听。
林晨没有偷听别人电话的习惯，继续整理药材，抬头的瞬间，见谢韵的神色有些……奇怪，像是惊讶，又好像有些欢喜，同时又有点慌张。林晨还没得出个具体的答案，谢韵微微抿嘴，所有表情烟消云散。
挂断电话后谢韵说：“是许漾，他们待会儿过来。”
林晨只当是来探病的，“哦”了一声。
谢韵摩挲着手机，回想刚才许漾的语气，心跳莫名地加快，许漾知道了，谢韵心想。
他又看向林晨，林晨还在捣鼓药材。谢韵微微握紧拳头，他知道后还会继续留下来吗？哦，对，他会，他说过不会放弃任何一个病人。
谢韵苦笑，不知道该喜该悲。
半小时后，许漾和陆诜到来。
林晨笑着打招呼，但是两人神色都不太好。“怎么了？”
陆诜轻轻摇头。
谢韵倒是一如往常，“快请坐。”
许漾坐下，微微叹气，“李彬死了，自杀。”
谢韵条件反射地想看手机，又堪堪忍住了，“李彬？哦，杀老大的那个人？”
许漾看向林晨，问：“你要不要去园子里逛一逛？”
谢韵也说：“也行，你在这里也无聊。”
林晨想了想问：“我不能听吗？”
许漾看向陆诜，陆诜说：“也不是不能，不过是你不听也可以的事，我建议不要听。”
林晨笑着坐下，“那我要听。”
陆诜看了他一眼，虽然脸上带着戏谑的笑容，目光却显示出认真。
陆诜对着许漾轻轻点头。
许漾复看向谢韵，“何敏你认识吗？”
谢韵缓缓摇头。
“裴瑞呢？”
“裴瑞？是我的员工。”谢韵说。
“李彬杀死谢荣光后住在何敏的房间，她说她那个房子是用来做民宿的，我们确实有在平台上找到她的房源，也查到了订房记录。但是，”许漾看着谢韵的眼睛说，“我们同时查到她这个房子在此之前从未有过订房记录，就像是专门为李彬准备的。”
谢韵沉默不语。
“另外，我们发现房间里生活用品很齐全，肯定不是李彬自己准备的，我们查了监控，发现裴瑞几天前去过哪里，而且是多次。”
谢韵问：“所以呢？”
许漾觉得心累，“谢韵，你是不是参与到案子里来了？”
谢韵本该果断否认，可是他没有。因为屋子里另外三个人都看着他，脸上、眼里都是关切。谢韵问：“为什么这么说？”
许漾说：“第一次见面，你对我们每个人都很了解，当时我以为是社交需要，现在想来却没有那么简单。章吟帆为什么会向第一次见面的人求助？柳忱的遗书为什么是通过你交给我们的？李彬为什么和你员工有关？还有，说实话，柳忱给出的证据太详细了，很难想象那是她收集的。”
谢韵低着头，神色莫辨。
陆诜开口，“你，或者说你们，是想通过自己报仇吗？谢韵，常在河边走一定会湿鞋，你也不可能独善其身。柳忱自杀，你预料到了吗？这次李彬自杀呢？你也没想到吧？收手吧，接下来交给我们。”
陆诜的话像一口古钟声在他脑里回响，独善其身？他从来都没想过，他只想同归于尽。可是，其他人的牺牲呢？他真的能平静对待吗？每次都说服自己，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可是他说服了自己吗？没有，谢韵很清楚地知道没有。他想柳忱站出来告发谢荣光，却没想到她会以死来告发。他为李彬准备好了退路，却没想到李彬根本就是走投无路。
谢韵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你们已经查到他们的身份了吧？”
许漾和陆诜点头。
谢韵说：“我们都是谢氏的受害者，我们有冤无处申，只能靠自己。”
作为执法者，许漾没办法赞同他们的做法，但是作为一个普通人，他知道他们确实是走投无路了，他们没有选择，法律没有保护他们。
谢韵叹气，“有什么想问的你们就问吧。”
许漾说：“给纪｜委发举报信的是你吗？”
谢韵一愣，“你们连这个都知道了？是我。不过我不知道姓柴的势力有多大，没敢表明身份。”
“那你有证据吗？”许漾直接问。
谢韵看向他。
“我和你想法一样，不除掉保护｜伞，调查路阻碍重重。”
过了一会儿谢韵说：“姓柴的小舅子开了一家五星酒店，你要长期观察就知道那家酒店根本就没什么住客，硬件差，更别谈什么服务，差评如潮，但是就是屹立不倒。谢氏还有投资，每年投进几千万，明目是改善经营。除了谢氏，还有不少企业也投资了，也是许多企业的指定出差住宿点，仔细查账目就知道房价明显高于市场价数倍，一个空楼，入住率却接近百分之九十。”
现在受｜贿手段千奇百怪，利用五星酒店轻而易举地就将受｜贿所得合法化。
“李彬房间里发现1公斤毒｜品，是你们安排的吗？”
“什么？”谢韵有些吃惊，复又叹气，“应该是，我最近身体不太好，没怎么管外面的事，他们……”其实是林晨不许他管，那几天谢韵身体也确实不大好。
“这条线我也才知道不久，我只是个私生子，接触不到谢氏的核心，好在老头子病重，老大老二在争权，我才知道这么多年谢氏一直在参与卖｜毒，而且规模不小。”谢韵说，“一直是谢荣远在管这事，再详细的我就不清楚了。”
“这些就够了。”许漾站起来，“你不要再管这些事了，我们能发现你，谢氏那边也可以。”
谢韵笑了笑，“交给你们我放心。”
许漾问：“那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交给我们？”
谢韵只是笑笑，没回答。
林晨神色复杂，沉默地坐在一旁。
第74章 幕后（二十二）
尘埃落定
许漾和陆诜走后，房间里陷入沉默。林晨石化般坐在椅子上，低着头，谢韵看不清他的神色。
谢韵微微勾了下唇角，心想，我让他为难了。
谢韵刚要开口，林晨看过来，又问了一遍许漾问过但谢韵没有回答的问题，“你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交给他们？”
出乎意料的问题让谢韵有丝慌乱，他咽下本想要说的话，胡乱搪塞道：“没为什么。”
林晨看着他，那视线太过直白和尖锐，以至于让谢韵有种被看进内心深处的错觉，他不由自主地移开了视线。
“一开始，你只想利用特案组。许漾说第一次见面时你就对他们很了解，因为你知道只有通过公｜权力量才能彻底推倒谢氏这座大山，你一直在筛选能承担这个任务的人，而许漾无疑是最佳人选。论经济实力许氏要比谢氏更强，而许漾本身能力出众，嫉恶如仇。”林晨很肯定地说。
谢韵点头，心想这也是个聪明人。
“许漾他们特案组是不错的选择，但是你并不完全信任他们，不然也不会拐弯抹角地通过别人把证据递到特案组。”林晨看向他，“那现在呢？为什么要站出来？”
谢韵知道林晨在看他，可是他却忍住了没有回视，“因为没有隐藏的必要了吧，他们都知道是我在背后操纵了。”谢韵冷淡地说。
林晨没再逼他，转而问：“你从小就在谢家长大，就算是私生子，那也是谢氏的小少爷，你是怎么知道自己身世的？”
谢韵突然神色古怪地看向他，然后笑地前仰后合，林晨看着，心底无端冒出丝丝同情。
“唉，笑死了。”谢韵捂着胸口，竭力忍笑，“这件事不管过去多久都觉得好笑。说起来还要感谢谢荣光谢荣远兄弟。”
笑容如潮水般退去，徒留深深的嘲讽，“恶魔从来都不是后天养成的，那俩兄弟完美继承了老头子的恶，从小就是小恶棍。当然，他们讨厌我，却不敢真把我怎么样！老头子倒不是为了保护我，支配欲作祟吧，我是他承认且带回家的孩子，伤害我就等于伤害他的颜面。小恶棍心肠歹毒，却更怕老头子的淫威。所以，他们就非常好心地告诉了我当年的真相。我母亲受辱自杀后，外公外婆即使伤心欲绝，也没有迁怒于我。他们把我带回家，想好好地养大成人。”
“后来发生了什么？”林晨问。
谢韵视线变得遥远，像是穿越过时空看向了过去，“谢庆强知道了我的存在，即使不是他希望的孩子，那也是他的种，他要求把我带回谢家，外公外婆自然不同意。后来，他们在去买菜的路上出了车祸，据说当时司机酒驾，不小心把他们撞了。”
林晨蹙眉，“是谢庆强？”
谢韵点头，眼睛发红，“他杀了我三个亲人。”
“那时你几岁？”林晨补充道，“知道真相时。”
“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可是那时不懂事，不知道什么意思，后来，渐渐地我才知道我背负着三条人命，我最亲的三个亲人，都因我而死。”
“不是！”林晨强调，“不是因为你。”
谢韵只是笑笑。
林晨想象不到谢韵从小过地什么样的日子，这么瘦弱的一个人，怎么装的下这滔天的恨意？他哪来的勇气和精力去搜集证据和庞然大物对抗？他是拼着毁灭自己也要报仇雪恨……
“你要走了吗？”谢韵问。
林晨惊讶地看向他。
谢韵舔了下干涩的嘴唇。
“我们说好了要治好你的。”林晨说。
谢韵慢慢勾起唇角，“我以为你不想治了……”
他只是微微笑了笑，林晨却感觉得到他很高兴。林晨说：“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谢韵说：“什么条件？”
“接下来的事就交给许漾他们好吗？他们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林晨说，“我们就安心治病，我外公医术比我不知强多少倍，他一定可以治好你。等你好一些还可以跟我一起去非洲大草原看看。”
林晨每说一句话谢韵的眼睛就亮一点，最后，他重重地点头。
……
齐晗收到许漾的消息，迅速找人核实，此时，江城的领导班子才知道纪委到了。齐晗他们动作很快，不久，就传出柴副市长被纪委带走调查的新闻。
拦路虎没了，调查谢氏就容易多了。
特案组正式立案调查谢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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