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薇心里想,刚才还说自己名列前茅呢,这么一会就自相矛盾了。 “老师后来实在拿我没有办法了,就想出了一个惩罚我的绝招。当时学校有两个茅厕,一个在校园的前面,一个在校园的后面。前者叫‘前茅’,后者叫‘后茅’。‘前茅’主要是学生使用,所以特别的臭,一到夏天苍蝇满天飞。‘后茅’主要是教师使用。所以卫生条件还可以。本来打扫厕所都是值日生的事情,但是老师为了惩罚我,经常让我去打扫‘前茅’,这样‘前茅’前面的值日生列表里就经常有我的名字。” 叶小薇心想,原来是这样“名列前茅”呀。 “但是到了高中,我去市里读书,条件好了很多,打扫厕所的事情根本轮不到我。我就再也没有‘名列前茅’。” “哦”叶小薇发出若有所思的语气。 “明白我要说什么了吧?”史人愁强调到。 “大概就是说一个扫厕所的也会写诗么?”叶小薇问道,一本正经的语气。 “差不多,就是别把人看扁了。一个‘名列前茅’的人,实际是个打扫厕所的。” 叶小薇心里想着,这句话说反了吧。 “好的,这事也不是我定的,我还有很多电话要打,就到这里了。” “别,别……” 叶小薇强行挂掉了电话,挂断那一瞬间,听到史人愁一本正经的请求和宿舍里的哈哈大笑。她在想:这都是什么人呀,李白要是听说这样的人要拿他的诗去表演,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伤心?她脑海中浮现着当时史人愁吟诵“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时的景象,不禁又笑了笑。 叶小薇又看了眼清单上的下一个名字,拨通了电话。 “麻烦帮我找一下水漫漫。”叶小薇看着这个名字心里想着,怎么不叫水漫金山? “我就是。” 那是个很安静的女生宿舍,或者宿舍里只有水漫漫一个人,抑或刚从史人愁的热烈喧嚣的环境中切换过来,叶小薇感觉整个氛围像在几千米的深海海洋中,安静得让人压抑。 此时叶小薇宿舍的几个室友也在安静地看书。 “我是新年晚会导演组的,来电是通知你,你的节目没有被录用。抱歉。” “什么,你们有眼光么?这么好的节目……”声音稍微提高了一点,软软的声音里流露出了一丝不可思议的惊讶。 叶小薇想起了水漫漫的形象,柔弱的形象,当时是跳了一支舞蹈。 “是的,你那舞蹈出发点确实不错,《归南的雁群》,用雁群形容我们这些远离家乡的学子。” 叶小薇将每一个表演者的节目都记在了心上,甚至是细节。这就是为什么肖月会让她来打这个电话。一个是因为叶小薇聪明灵活,善于处理这些棘手的问题,另外就是她的记忆力很好,会和每个落选的同学沟通细节,不让他们有被冷落的感觉。为什么肖月会这么重视这个沟通过程呢,因为迎新晚会每年都要筹划,一定要有深厚的群众基础,这样就需要认真对待每个热心的演员,不让他们对筹备组有看法。
“对呀,就像我,家乡在镇江。镇江你知道吧,有个金山寺,很出名的。我就是金山寺下长大的。” 叶小薇听到了“金山寺”几个字,又联想到对方的名字,好像感觉到有种神奇的关联。 “知道的。”叶小薇轻咳了下,好像在强压着某种情绪,强压着笑没有出声。 “像我这种远离家乡的人,看到雁南飞肯定触景生情。” “对的,对的。” “尤其是我用优美的舞姿,在舞台上一会摆成‘人’字一会排成‘一’字的时候,我就情不自禁地想落眼泪。” “是呀,你的‘人’字和‘一’字都很形象、贴切呀。” 叶小薇的脑海中,浮现出了水漫漫表演当天的形象。水漫漫长着一张标致的脸,身材很好,修长的双腿很有舞者的风范。一段舒缓、凄凉的音乐响起,她平展开双手向身体的两侧,并开始绕圈走着,走了一段,她站立在舞台中央,双手伸直在头顶并拢,两条长腿叉开,这就是所谓的“人”字。停留十几秒后,她又绕着舞台走几圈,然后站在舞台中央,同样的将双手在头顶并拢,这次的双腿没有叉开,而是并拢,这就是所谓的“一”字,不过不是大写的“一”字,而是阿拉伯数字的“1”字。周尔反复,直到音乐播放完毕。她的表情太认真了,一副专业人士的郑重表情,肖月竟然没有忍心让她中途停下来。 “是呀,那为什么我会落选呢,我真是想不通。” “因为你要表达的是《归南的雁群》,所以我觉得团体舞会好很多吧。” “一个人就不能跳团体舞了么?” “也不是不可以。”叶小薇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了,敷衍道。 “如果一个人能跳出团体的感觉,那不是别出心裁,应该鼓励的么?” …… 所有电话都打完后,叶小薇如释重担地放下了电话。回到床边。当她走到自己床铺的时候,她感到一股寒气逼人的目光。她下铺的易凡鼻孔中喷着三昧真火正气势汹汹地看着她。 她视而不见,若无其事地走到床边。脸上依然保持着和煦春风,嘴角勾起。乌黑油亮的荷叶头配精致的脸,看上去像个天使。而这个天使喜欢挑战别人的心理极限,看她们被逼疯又无能为力的样子。 易凡站了起来,一米六左右的身高,比叶小薇矮十公分。上了大学后新作的发型,染成了红色。外表像个霸气的太妹,内心十足柔弱。 叶小薇悠然自得地走过来,微微仰着头。绕过易凡。她觉得易凡的表情很好笑,丝毫没有介意。她一只脚踩着床撑,双手扶着上铺的床沿,用力,“嗖”的一下,动如脱兔般蹿了上去。床剧烈地晃着,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最后一声“咣”的闷响。叶小薇兴奋地趴在了床上,用自己的身体和床撞击出令人焦躁不安的声音。此时,她灵敏地感觉到整个宿舍空气凝重,所有物体都像被冰冻一样静止了。但冰块下的火山被压制得太狠,火苗随时喷薄而出。整个宿舍笼罩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声如洪钟的巨响成为压倒易凡忍耐极限的最后一根稻草。 “发神经么?我忍了你好久了。”易凡嘴唇抽动着,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以致声音有些变形。 易凡站起身仰着头,怒气冲冲地盯着上铺的叶小薇。 叶小薇下巴抵着床,长手和长脚舒展着悬在空中,状如蜘蛛。娇艳如花的脸呈现出一付无辜的苦笑,眼神中却露着杀身取义、有种放马过来的豪迈气概。“怎么了?”貌似温柔的语气,却透着不卑不亢。 耗尽全力喷出的火球没有烧到对方,甚至没有威慑到对方却被对方的化骨软掌弹了回来。易凡嘴唇抖得更厉害了,双手捧着《C 上机实操》气急败坏地砸向上铺。 “要考试了,你能不能消停一会。你不学习,不要影响别人。你不想考好,别人还想考好。”这句话将叶小薇逼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 “对呀对呀!你上下床声音这么响,谁能受得了。” “大家都在看书,你上进点行不行?” “做人不要太过分,要有公德心……” 其他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附和着,唾沫星子如潮水般涌来,叶小薇已经被淹没。 叶小薇满不在乎地听完,像翻了壳的乌龟一样,费力地翻动身体,然后坐了起来。挺直脊背,用手捋了捋额前凌乱的刘海。仍然和蔼可亲地看着大家,但是眼神中扫过了一丝不屑。 “你们都说完了,是吧?第一,我上上铺没办法不弄出声音,如果谁觉得易凡可怜,可以和我换床铺,我同意。只要光明正大地和我商量,什么都可以。就怕有人暗箱操作,结果搬石头砸自己脚。”被千夫所指的叶小薇仍然气若神定、含沙射影般地抨击着。 宿舍其他人听了换床铺的事,都觉得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都乖乖地默不作声了。统一阵营被瞬间土崩瓦解了。叶小薇对敌人的打击确实精准。 “是,我承认,报道那天,是我和负责分配床位的师兄发嗲,更换了你的铺位。我从小睡觉不老实,你照顾一下同学怎么了?而且,我看你在上铺满舒服的,丝毫不受影响。”易凡有些理亏,并且纳闷叶小薇怎么会知道更换铺位的事。 叶小薇心想:你还算坦白。我叶小薇是谁,稍稍用了点智慧,师兄就将实情全盘托出。 “好呀,既然是你自己选的,就不要有怨言了。要么,就将铺位换回来,要么,你就忍着。别每天绷着脸,好像我欠你几条命似的。”叶小薇又巧妙地将敌人拉入了包围圈,连扔十几个手榴弹,炸得敌人片甲不留,遍体鳞伤。 叶小薇喜动,易凡喜静。易凡经常反感地看着叶小薇,但就是不把问题说出来。叶小薇心里憋屈,如鲠在喉。今天是故意逼着易凡爆发,索性把事情说清楚。 “说我影响学习,我完全不赞同,上课教的那点东西,课堂上或者上机课就可掌握,自己学习能力差,成绩不好,不要怪罪别人。宿舍本身是休息的地方,每天死气沉沉搞得像追悼会似的,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叶小薇这算讲道理么?又打击了一片,将点燃□□的□□再次抱到自己身上。 “叶小薇,你可以的。你这是拐着弯儿地说我们脑子不如你?有本事你别看书,别复习,看你考什么样,真是不可理喻。”易凡没想到叶小薇口气竟如此狂妄自大。 顿了顿,易凡越想越气。“哼,不要把事情说得太圆。小心你作茧自缚,到时候会很难堪。” “不让我说成圆的,难道让我说成方的?说成三角形?说成菱形?说成圆柱体?”叶小薇的谈话功底不亚于相声演员。 易凡不想再反驳,坐回自己的床里继续看书。不过她转念一想:叶小薇虽然态度傲慢,语气蛮横,她说的也有道理。《C 》课程本身就应该上机练习操作呀,我在这死啃书本,估计应付不了下周的上机考试。 叶小薇酣畅淋漓地宣泄了一通,终于将沉积在心里的话倾倒出来,就像将体内的宿便通通排空,神清气爽。 她穿着全套粉色、宽松的居家服,躺在床上,抬头望着天花板,嘿嘿地笑着。 刚刚被“战火纷飞”、“狂轰滥炸”洗礼过的宿舍响起清脆的笑声,异常的突兀。 下铺捧着教科书的易凡在刚刚“刀光剑影”的舌战中败下阵来,自然沮丧。心烦意乱的她正漫不经心地翻着课本,课本上的文字也像散兵游勇一样溃不成军。这些文字一个一个蹦到她的眼前像孤魂野鬼一样游离在外,就是不进她的脑子。上面的笑声让她的心里又拉起了警戒,不知道叶小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一会儿,听到叶小薇翻身的声音。 大概她又要下床了吧,快到洗漱睡觉的时间了。她如果再搞出动静,老娘就和她拼了。非和她大吵一场,搞个鱼死网破。易凡愤愤地想象着。等待着叶小薇跳下来踩到她铺位的那声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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