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明庶只好作罢,带着众人下山,打算按照昨晚抽到的祭礼仪式立龙门。
下山的时候,简明庶打头走着,他粗略地扫了一番地形。 昨天雪崩的是对面山头,倾覆而下的雪覆了大片雪原和一小片树林,林子中间的小片空地看起来没受影响。 树林左侧是一片不大的小村子,错落着高高的吊脚楼。村前头一道河,通向一个石头砌着的像堡垒一样的古怪地方。这座石头堡垒只有一个入口,入口看着是个厚重铁门,挂着玄铁大锁。 白无常有些不太乐意地跟在他身后,一直嘟嘟囔囔这个茧世界耽误的,怕是要赶不上中元节大庆。 他今天换掉了白无常祖传法袍,穿上了普通的休闲衣物,还给自个儿化了个羽绒服,独留简明庶裹着一个薄黑风衣过冬。 白无常谢必安垂着眼帘滑着手机,拿肩头撞了撞身后跟着的长乐:“看看,看看,鬼使群里已经嗨翻了天了。” 他随手点开一段小视频,简明庶也随意侧头瞥了一眼,视频里拍的正是鬼市北集,现在张灯结白、到处挂的都是招魂幡,漫天都是小鬼头飞来飞去,满大街的都是白色法烛。 最顶头一家挂着“捣蛋鬼宝库”招牌的商店正放着头几年流行的《中元崇拜》:“忘记了姓名的请跟我来 让我们一起来鬼市摇摆 放下了前世的请跟我来 鬼门关大开去嗨翻这时代” “你看!多high!!”白无常说。 简明庶不为所动:“这就是你们小鬼头喜欢。年年都放这一首,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确切的说,荼毒功力堪比人间过年时候满大街的《恭喜发财》了。 他抽出自己的手机按亮看了一眼:阴历七月十四日十一点零七分,无信号。 刘若男跟在后面,她梗着脖子想看看视频,又有些惧怕白无常,只快速斜了一眼就低头,假装看地。她一个没留神,差点儿撞上了白无常的背。 她抬头,正看见白无常的脸转在背面,坏笑着看她: “小姑娘,看我一眼,折寿三年。” 白无常颇为享受地看着刘若男被吓得捂住嘴巴的表情。这乐子还没持续多久,他就被一颗小石头砸中。 一颗银元宝应声落地。 白无常回头,简明庶插着兜笑咪咪地看着他,一脸无辜。他略带些微澜的刘海随意地搭在眉眼上,笑起来,柔和地像秋日温柔沉静的湖。 这人总是这样,天天顶着一张温柔无比、人畜无害的脸招摇撞骗,其实,背地里简直皮断腿。 刚才的一颗小石头,十有八九是这位两百岁还为老不尊的人砸的。 一被石头砸就掉元宝,算得上是白无常的祖传BUG。不过,即使白无常的帽子上却写着“见吾生财”,拿石头砸他也真的会掉元宝,但掉下来的金银元宝是捡不得的。 阴间的钱,活人碰不得。 有简明庶带头,他的头号小粉丝长乐立即蹲下,拢了一把小石头,噼里啪啦砸了白无常一身:“让你捉弄人。” 白无常站着的地方,一会儿的功夫,就大珠小珠落玉盘,金银元宝落了一地。 刘若男刚刚被白无常一个猛回头吓得不轻,现在见着他满地掉钱,心里的恐惧才稍微化去点。 她一脸神奇地看着长乐:“你怎么不怕鬼?” 长乐一脸调皮:“有明叔叔撑腰,我一点儿不怕。” 刘若男嫌弃地看了他一眼:“那你昨天表现的那么夸张。” “要怕也是怕酆都狱里的厉鬼邪神,冥府里头的,都是逗比。”简明庶漫不经心的声音传了过来。 刘若男跟上了简明庶的步子,顺着问:“酆都狱?” “就是你们说的‘地狱’。冥府的上级领导单位。” 刘若男听得一脸新奇:“你们真的都是地狱来的么?” 白无常从她头侧冒出来:“我是冥府来的,明叔叔不是。” 刘若男一脸不解:“明叔……明大哥看起来也就比你大上几岁,你怎么总喊他叔叔?” 白无常悠了过来:“阎王爷都得叫一声‘明叔叔’。” 最开始,其实是平都医院那帮闹人的小辈淘气,根据“明庶”的谐音乱喊“明叔叔”的。冥府鬼差常来常往,就这么叫开了。 鬼差们不知来由,都以为是取自于“阎王都得喊叔叔”的意思。 现在人间灵气大不如前,魂魄能撑上个十年八年不灭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冥府现在的官员也因此采用了选举轮换制度。现在的十阎王,年纪大点的,满打满算也才上任十年,喊声两百多岁的简明庶“明叔叔”,也算不上过分。 更不谈有些棘手的事情,酆都狱全然不给武力支援,冥府又因为“新鬼大、旧鬼小[1]”的关系,像牛头马面这样,年头久点的老鬼使,战斗力严重不足。 阎王殿那帮顶着假发、抱着轮回法全书的老头,时不时还得麻烦简明庶办点事儿。 也正是有这么道关系在,十阎王都五个五个挤着一间办公室,简明庶却能在酆都山对面弄到一整块地皮。 寻常人去不得的鬼市冥府,他随意乱逛,简直像逛自家后花园。 刘若男试探问:“你也像齐天大圣一样,闹过地府、改过生死簿?” “什么时代了,早都无纸化办公了,还生死簿呢。”白无常无语道,“现在鬼市还能扫二维码呢!” 刘若男一脸好奇:“还有二维码?这么与时俱进?” 白无常瞬间飘了过来:“你好奇?要不……无常特快,送你一程?” 简明庶将手一抬,按下白无常,一脸和蔼:“别心急,死了你马上就能去。” 大辫子刘若男瞬间没了半点好奇神色。 三人一阿飘走远之后,于英悄悄摸了过去,捡了几个元宝就揣进了怀里。 快到林子的时候,简明庶将红纸伞丢给白无常,免得他再被林中挂着的狗血棍和铁刀砸个满头。 红纸伞向来有伞下结界之说,讲究的油纸伞,九九八十一道工序一道都不能少。 简明庶丢给白无常这把,比寻常油纸伞更是多了四道工序、三道辐条。多出的这些窍门使得这把伞不仅人可使用,妖魔鬼怪也可用。除此之外,伞尖分水柱里也额外镶了枣法核,定住结界[2]。 几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在林子里走,没多会儿就发现了一个伐木场模样的地方。一位约莫六十多岁模样的村民刚砍完树,坐在一堆树干堆上休息。 简明庶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位村民,和那天族长带人包围住他的时候不同,这位村民脸上没有那种古怪又疯狂的神色。 这位村民见着一溜人从山上下来,缓缓地站起身,一手捏着脖子上的毛巾,颇为奇怪地盯着几人看。 刘若男上前:“老伯,我们需要砍几根树干,借您的斧头用一用成么?” 村民见着刘若男圆圆脸亲和的样子,松了口气又坐回了树干:“用,随便用。” 刘若男还没拔下斧头,刘中跟了上来,一眼扫着伐木场上横倒的树干:“要啥斧头啊。老哥子,你这场上的木头能用么?我们就借用一会儿,用完还抬回来还您。” 村民不以为然:“用完还回来就行。” 刘中下了力气准备搬一边砍好的树干,简明庶眉梢一挑:“不妥吧。最好还是新砍。” 长乐立即附和:“我也觉得新砍好些,我可以帮忙。” “这也是我刚砍的。”坐在一边的村民接了一句。 “都是新砍的,应该没多大差别,也让刘中省省力气。”于英说。刘前于英腿脚慢,这时候才慢慢走到伐木场。 “对,实在不行,我先立一根看看,有事我就推了,要是没啥大事儿就直接用这现成的立。”刘中补充。 简明庶心中还怀疑,刘中已经吭哧吭哧开始搬树干了。 他只好递了个眼神,长乐麻溜跟了上去,名为帮忙、实防不测。 “我立好了!啥事儿没有。”刘中从远处走来,说着:“再有两根儿!” 他一心都在立龙门上,抄上新一根树干就往神树那边走。 村民坐在树干上看着刘中忙活着搬树干,吧嗒吧嗒地抽着烟袋,一口浓烟将整个人都裹进了里头。 烟雾散去,村民问:“你们搬这树干嘛?” 刘若男支支吾吾了一阵,才模糊答道:“我们有个仪式要用到。” “哦。”村民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别是立龙门就好。” 刘若男的身子一僵。 “你们都是生面孔,打哪儿来啊?”村民接着问道。 刘若男还僵直着身子,拘谨地捏着手,答道:“我……我和我……我们都是莫名其妙被拉进来的。我们,都是昨天晚上刚到。” 村民摇摇头:“造业,昨夜里还雪崩了。” 简明庶对这个“雪崩”颇有些心虚,一时没接话。 村民抬首:“可昨夜里村子里没人来啊,你们住哪儿?” 刘若男如实答:“老伯伯,我们住在半山腰上。有个小木屋,里面有个叫素秋的姑娘收留了我们,这才过了一夜。” 村民深皱了眉头:“素秋?哪儿一个素秋啊?” 这句话惊得场上人一愣。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这个吧嗒吧嗒抽烟的刘前身上。 刘若男的笑容僵在脸上:“就……就是住在半山腰上的素秋啊。她一个人住,木头屋子前面有一片空地。” 村民抬头看了这小姑娘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烟袋,吐出的烟雾将整个人都裹了进去。他思索了良久,这才开口说: “半山腰上,从来没住过人。我们都住一块儿,就在树林那头。” 他拿着烟袋指了指林子尽头村寨的方向。
第7章 桐人俑 众人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起来。 如果半山腰上从来没住过人,那昨夜…… 简明庶回想起来,昨夜用照邪镜看过素秋,镜中空无一人。倘若素秋是妖物,无论如何镜中也不该是空空如也。就凭这一点,他倒愿意相信素秋。 于英有些讪讪地笑着,朝简明庶走了过来。她佝偻着身子,回头看了看坐在树干上的村民,把声音压得连冬风都捉不到:“简先生,你看,要不我和刘前去那边的村庄看看,问问有没有人家愿意收留我们一晚。” “是啊……”刘若男附和道,自从听说半山腰没有人家之后,她吓得脸色都有些发白。 村民仍吧嗒吧嗒抽着烟袋:“你们要借宿,村里有的是人家。” 刘前畏畏缩缩地站在于英旁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似乎拿不定主意。 见简明庶不为所动,于英摆出年长者的姿态:“简先生,你能耐是高,不过毕竟年轻,有些事情,你信我这个老年人的。再说了,一起住在村子里,什么鬼怪来了,人多势众,也好有个照应。” 简明庶打量了她一眼,从容道:“我建议,仍住木屋。” 这建议似乎不大合老年人心意。她脸上挤出来的笑意瞬间烟消云散,狐疑地看了简明庶一眼,背过身走向刘前,不住地和他絮叨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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