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延问道:“这就是你在犯下我们Z省的律和市珠宝店抢劫案之后没有继续犯案的原因?” “是的。”王力点点头。 安灏禹已经预感到了,接下来王力要交代的事情才是能否顺利侦破九一三冷藏车案的关键,他看了唐延一眼问道:“是个什么样的赚钱方式?” “就是把那些火化的尸体,还有些死亡原因有问题的尸体卖给有需要的人。律和市前些年基本没人管,所以我们做起来很顺畅,但万敬友被抓之后,我们停了一段时间,又把一部分业务转移到了云中市。” 唐延又问:“你再具体说说是怎么买卖的。” “比如,有的买去配阴魂,有的买去做癌症、白血病研究,有的买去搞什么实验,有的只需要头颅,有的只要器官,也有的只要婴儿或是女性......”说起自己干的这些违法犯罪的事情,王力脸上一直保持着木然空洞的表情,每一次开口都似乎是条件反射般的倒豆子:“反正整具尸体就比较贵,平均下来大约都要好几万元,单个部位相对便宜,几千块万把块钱就能买到。田胜这条线上有好几家公司每年至少都会卖出上千具尸体、上万个身体部位。” 令唐延、安灏禹两人意想不到的是,原来冷藏车案的背后竟然是一条如此完整的黑色产业链,这些私人殡葬服务公司为了谋取巨额利益,居然会做出背着死者亲属肢解并出售他们亲人的禽兽行径,当亲属们拿到骨灰盒时或许从未想过里面装的并不是家人,与此同时,他们竟然还胆大妄为到暗中收购各种来路不明的尸体。
第28章 虽然极力按捺下想要呕吐的感觉,唐延却仍忍不住怒道:“但凡是一个头脑正常的人,都会觉得这简直极其恶心。” “我的脑子确实有病。我就是喜欢过这种生活,一方面,我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人,另一方面,我不仅很正常,还是好丈夫、好爸爸、好亲戚、好朋友......” “行了。” 安灏禹厌恶地打断了犯罪嫌疑人为一起又一起恶性案件找的荒唐理由:“9月12日,你是不是和田胜一起开着冷藏车在长顺县密山大桥进入村道后又去拉......” 对于王力、田胜,还有所有参与寄生在这条黑暗产业链上的罪恶者,“尸体”不过是可以随意处置丢弃的垃圾而已,他们毫无顾忌地把逝者撕成了碎片,然后换成了老婆脖子上的金银珠宝,孩子书包里的高档玩具,亲戚结婚时的丰厚红包,朋友应急时的雪中送炭,还有自己在赌桌上一掷千金的豪爽...... 然而安灏禹却心知肚明,只要是看到过G31黄庆段案发现场的人,这段时间几乎都内心不安到无法入睡,有的警员甚至还去参加了专业心理疏导。因此,他实在无法站在完全客观冷静的角度随意就说出“尸体”两个字,他仍想尽最大努力给予这些不幸的逝者最后一丝同情与尊严:“遗体的肢体器官?” 王力愣住了,迷茫的神情像是没听懂这个问题,在安灏禹厉声重复了一遍后,他却把脑袋摇的像个拨浪鼓。 “没有。真的没有,我从来都没跟田胜一起跑过,这条线几年来都是田胜一个人负责的,基本上就是把一些感染了、缝合过或是受损严重的尸体部位拉来让我火化,然后重新拉了些新的走。” 唐延奇怪地看向安灏禹,后者也同样觉得十分疑惑,冷藏车事故的幸存者不是王力又是谁?他明明就在案发现场留下了那枚足以证明他犯罪事实的鞋印,甚至还有属于他DNA的头发残留。 更何况,王力已经交代了这么多,该说的不该说的也倒了个干干净净,按理说不会在跟着田胜一起到处拉遗体这件事上撒谎。 于是唐延换了个问法:“那9月12日和田胜一起来三峰村找你的人又是谁?” “你是说三哥?”王力这下才反应过来:“最近这两次,他都是和田胜一起来的。” “三哥?” “我也是和田胜喝酒时听他提了几句,说是他这条线以后要拿给三哥了,所以这两次才会跟着一起跑,算是熟悉熟悉业务。” 听王力这么一说,唐延、安灏禹两人终于明白,或许田胜是觉得自己可以离开目前这种生活,所以才会忽然去看了他前妻女儿的原因,而抓到王力是专案组被人故意引去的。 一想到是搞了半天原来是被人牵着鼻子在走,安灏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拍着桌子就接连甩出了好几个问题:“这个三哥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忽然取代田胜?他这个人有没有什么明显的特征?” 面对这些无法回答的问题,王力显得很心急,他无所适从地摇动着自己的脑袋,像是生怕警察会误会他不够配合似的。 “我不知道,警察同志,我真不知道。我也只看到过他两次,连名字都不知道,而且他每次都穿的严严实实,戴着帽子、墨镜还有口罩,吃饭也不和我们一起。” Z省安南市,双山县新安村(原莲子村),莲子种植基地。 虽然已经过了荷花竞相盛开的时节,但看着眼前这片“接天莲叶无穷碧”的荷田,完全可以想象出当夏天微风乍起时,是怎样一幅绿波荡漾,花开正浓的美景。 肖明没想到徐子轩下了高铁要来的地方竟会是这里,上次他和谢展来到双山县查阅相关档案时,也想要过来实地看看,但一打听说是因为项目开发莲子村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当年那些农房也全部拆完变成了县里有名的农产品基地,因此作罢——没想到虽然村子的名字从莲子村改成了新安村,但这里种植的农产品竟然还是莲子。 “徐队,小明哥,你们应该知道,莲子营养价值其实非常高,主要是清热解毒,对人的身体也是非常好。”刘彻对这里很熟悉,赶紧向两人介绍起了种植基地的情况。 新安村是双山县这几年脱贫攻坚战的帮扶项目,村上请了市里的农业专家下来,利用烂泥田、小河、池塘打造了这千亩生态莲子种植示范基地,每亩产量平均在四百斤左右,不仅帮助村民们实现了农作产销增收,还实现了休闲观光增收,每逢夏秋两季,来这里赏荷花、摘莲蓬的游人简直络绎不绝。 三十三年前,莲子村灭门案的案发现场也变成了这其中一块良田,卷宗里写下那些血流成河的场景也早已被满目的映日荷花掩去了所有痕迹。 徐子轩缓缓闭上眼睛,但脑海中仍是一片空白,除了噩梦中经常出现的那个场景——猩红的血海,稚嫩的哭声,虚掩的房门,慢慢挪动着的脚步和明明在哇哇大哭却因为看到自己而一瞬间破涕而笑的婴儿,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婴儿那张挂着泪珠的小脸却是安灏禹小时候的模样。 虽然当年莲子村灭门案的受害人血液样本由于各种原因已经无法再验,但从安泽文那天在厨房和自己谈话来看,这个幸存下来的孩子的确就是安灏禹没错。 按照卷宗记录,案发现场极度混乱,不仅五名受害者的尸体损毁严重,屋内摆放的各种物品也被砸的到处都是,而“捕蛇人”许岚又说自己是被凶手从冠县拐来的双山县,他行凶之时自己正好就在现场,可为什么重新回到案发现场,仍然一点线索都没有想起来? 难道是许岚说了谎? 看到徐子轩站在荷田前既不说话,脸上又没有什么表情,不明就里的刘彻赶紧结束了自己讲解,轻碰了下同样沉默着的肖明,低声问道:“小明哥,徐队这是......” 肖明摇了摇头,示意徐子轩并不是嫌他聒噪,只是正在思考事情,不去打扰就行。 似懂非懂的刘彻点点头,忽然想起一部很火的英剧,又连忙悄无声息地后退了好几步,以免出现自己的呼吸都会对他造成影响的情况。 Z省,安南市。 回安南市区的路上忽然下起了雨,徐子轩微微垂着眼睛,单肘靠在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的车窗上,骨节分明的长指轻轻揉着太阳穴,而投向大雨连绵街道的目光显得冷淡疏离又漠然暗沉。 很久以前的那天,好像也是这么大的雨。 ——下雨了。 猝不及防,来势汹汹。 如同安灏禹突如其来的表白,让站在商场橱窗外躲雨的徐子轩紧抿了双唇。 雨水顺着屋檐噼里啪啦地掉落在街道上,正对徐子轩的安灏禹后背完全湿透了,恰如等待许久却仍看不到任何希望的心。 徐子轩其人就似这下雨天,暗沉中透着几分薄凉,他似乎宁愿安灏禹就这么一直淋着也不愿拉他进来并肩避雨,只是一味地沉默着。 但安灏禹却偏偏就从那双和自己对视的暗沉眸光中看到了什么。 这让他有些失神,因此他带起脚边飞溅的雨水朝前迈了一步,与自己的表白对象拉近了距离。 “徐子轩,”雷雨轰鸣,安灏禹不得不大声重复了一遍:“我喜欢你。” 或许是这一嗓子声音太大,徐子轩这才注意到对方差不多整个人都被浇湿了,发丝、眉峰、睫毛,甚至是鼻尖上都挂着晶莹剔透的水珠,可偏偏这人却毫无察觉似的,继续等待着答案。 “我是你......”把哥字咽回肚子里,徐子轩犹豫着不知道该如何启口。 曾几何时,他不再叫自己哥哥,到最后甚至连一个哥字也省了,也不再动不动就在自己身上打滚,甚至不再忽然凑过来偷亲自己一下,徐子轩隐隐察觉到这些的时候,心里不知为何有些失落。 高考后的那个冬天,当徐子轩几经辗转找到没有去大学报道而是已经在社会上鬼混了半年的安灏禹时,他们大吵了一架。徐子轩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拒绝对自己做出任何解释,不明白为什么对方歇斯底里的大吼让自己不要管,也不明白为什么对方眼里明明在看到自己的前一瞬还那么惊喜,后一瞬就一而再再而三地回避,更不明白对方忽然喊住转身离去的自己时,犹豫着说出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哥,你不该来的,我原本已经说服自己放过你了。 而今天,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了。 徐子轩记得,安灏禹曾经说过,自己说话的语气常常像雨水一样冰凉。 盯着他沉思片刻,徐子轩没有再开口回答。 因为我也喜欢你。 “徐子轩,我喜欢你。” 安灏禹平静固执却异常强势地重复着第三遍表白。 徐子轩听得很明白,这不只是在对自己表白,也根本不是在征求自己意见,而是在等一句明确的回答。 我也喜欢你,或者,我不喜欢你。 因此,就算回一句“好的我知道了”安灏禹都不会作罢。 不想让雨把人彻底淋感冒,徐子轩伸手拉过安灏禹的手臂,一滴水顺着他发丝上滑落下来,滴到了手背上,霎时间如同一颗本应该划过天际的流星直接砸进了心房。 而向来最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得寸进尺的人已经拥住了他,紧紧贴过来的火热胸膛准确传达出了一辈子都不会放开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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