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吟了片刻,终于找到了能圆得过去的说辞:“你知道的,我的病发起来很折磨人,我只是……控制不了我自己。” “那你是怎么去的案发现场,又是怎么离开的?” “走路去的。” “放屁!死者家的监控拍到一个穿着你那件黑色夹克衫的男人两次自己驾车前往洗车行与死者搭讪,这你怎么解释?” “撞衫。” 应呈被他这生硬的理由弄得冷笑一声:“撞衫是吧?你是不是不知道那件衣服是名牌,黄牛已经炒出天价了?而且你离开的时候监控只拍到你穿白T恤的画面,当时你身上没背包,那这件夹克衫去哪了,为什么现在又出现了?” “我……” “穿这件黑色夹克衫的人曾经在你第一次失踪期间监视过我,怎么,那也是你吗? 不可能!那是个女的!而且远距离狙杀胡森和快准狠一枪击毙陈观良的杀手也穿过这件衣服,你难道要说那也是你吗?你有这么好的枪法?” “那些或许都不是我,但杀赵欣和的人,确实是我。” 他的怒火终于燃成一片喧嚣的火海,什么也无法顾及,拿出了打火机:“那这个呢?你对火焰有恐惧,你的PTSD让你根本无法放火杀人!” 「轰」的一声,江还眼前的世界突然烈火滔天,火舌舔舐的痛觉像蛇一样从四肢的末端盘桓而上,他难以遏制地打了个颤,尖利的惨叫声直扎入耳几乎刺破鼓膜,这种恐惧深入骨髓,以至于他整个人都痛苦地蜷曲起来。 然而应呈的声音总是拥有破除一切魔障的能力,清晰地传进他的耳朵里:“你看,你根本不可能放火。” 他忽然生出无边的勇气,调动全身力气把自己的双手钉死在桌面一动不动,他看见火焰在他的手背上跳舞,也听见耳边喧嚣着木头噼啪声,剧烈的疼痛让他青筋暴突。 可他没有动。他死死咬住下唇忍得冷汗涔涔,然后「嗤」一下笑开:“我可以克服。应呈,我做得到。我可以……” 应呈的手抖了一下,打火机「咔」一下崩飞了出去。 “我是来自首的,是我杀了赵欣和。应呈,你记不记得,我曾经说过,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成了变态杀人狂,你一定要秉公执法,我还能送你一个功劳。应呈,抓我吧,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事。” “不,不是你。我们都清楚不可能是你!” 他再度贴近,受尽了背叛和辜负的眼睛闪烁着某种执着的光,“是他逼你来的,你失踪的这段时间,到底在哪?” 江还好想伸手碰碰他,他就是火海里那块沉寂的冰川,可以缓解他的一切痛苦。 可他不敢,只能死死把自己的手扣在桌上,忍着烈火焚身的剧痛,冷静地说:“我不知道,我犯病了。等我清醒的时候,就发现我已经杀害了赵欣和,所以我主动自首,坦白从宽,就是这样。” 他说完自嘲地笑了一声——你看,为了应呈,他真的无所不能。 应呈缓缓站直了身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江还,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才会遇上你。你当初不如不为我挡这一刀,我掏心掏肺换不来你一丁点坦诚,我做错了什么要遇到你这么个报应? 你为什么要出现在我生命里?就为了捅我刀子吗? 没有你我不会被那个什么神秘的「X」盯上,更不会被推下楼几乎摔死,就算你曾经为我挡过刀,这一条命的恩情我也该还清了吧?你还想折磨我到什么地步?” 他的双手终于剧烈地颤抖起来,冰冷的汗水滴落在桌面上,有呜咽声痛苦地从唇齿中溜出来,只听他喃喃地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你对不起个屁!”应呈说着举起手,抬头看了一眼单向玻璃,只这一眼就让后面监控室的谢霖一个激灵:“快!冲进去拦住他!” 陆薇薇当机立断宛如离弦之箭,一脚就踹开了审讯室的大门直接拉住了几乎暴走的应呈:“老大!快住手!你冷静点!” 谢霖和顾宇哲上来帮忙,小小一个审讯室里闹成一片,三个人合力才把他连拖带拽地弄出审讯室。 江还却在那瞬间又站起身来喊了一句:“应呈!抗过敏药在药柜最下层。” 人群愣了片刻,只有陆薇薇没顾得上听,一把把应呈推了出去,顺手关上了审讯室的大门。 应呈几乎是一出审讯室就换了脸色,没有暴躁,也没有愤怒,相反,他冷静得可怕。 只一个对视,就让陆薇薇莫名打了个激灵,把满嘴要说的话都咽了回去。 ——她觉得不好。一点都不好。 冷静下来的老大反而让人觉得难以控制,在审讯室里的他好歹能被拽出来,那现在呢?现在的他真做出什么事来,有人能拦得住吗?没有! 他还没等谢霖张嘴问,就先果断地说:“不会是他。别的不说,光凭他的PTSD他也不可能用这种方式杀人,但证据肯定都能对得上,他也一定在案发的时间去过现场,但是……” 他一把抓住了谢霖的手,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眼睛里迸射出灼烈的光:“绝对不可能是他!” 谢霖手臂生疼,他握住应呈的手点了点头:“我知道。我们都知道。” 江还来认罪,只有一个可能——他受人胁迫! 他不知道「X」是用什么样的理由来强迫江还心甘情愿认下谋杀的罪名,他只知道,看应呈困囿其中受尽折磨,一定是他的目的和乐趣所在! 应呈一口气锁在喉咙,此刻终于后知后觉地吐了出来:“秦一乐呢?” “他去核实死者父亲以前的工地了,还没回来。”谢霖明白他的意思,又添了一句,“小吕和他一起呢。” 他放了心,转而问:“死者的通话记录调了吗?” “调了。除了他父母以外,只有一个陌生电话。第一次通话是在七月二十五号,也就是那辆套牌宝马车第二次到欣和洗车行洗车的时候,最后一次通话是在昨天晚上,应该就是把死者约出去的那个电话。 我查了,电话卡的号主是个今年一百零八岁的老太太,距我们兰城十万八千里,一次性电话卡的常规套路。用死人没有注销的身份证号码去注册电话卡,用完一次就丢。” “打回去过吗?” “打过,已经变空号了。” “联络一下服务社,看看能不能查到在哪冲的话费。” “行,交给我吧。别的还有什么安排吗?” 应呈看了他一眼,冷着脸说:“怎么,不用回避了?” 谢霖一噎,想了想才踹了他一脚:“爱干不干。” 他这才笑了一声:“那这样,江还先送拘留室,晾在这里让他冷静冷静,我已经刺激过他了,弦要一松一紧才有效。 谢霖你带一组的兄弟去走访一下服务社的事。顾崽,你再查一遍监控,尽力排查清楚江还的活动轨迹,重点排查他是怎么到的现场又是怎么离开的。还有,再查一下他是怎么到的咱们市局。陆薇薇,你的画像怎么样了?” 陆薇薇脸色顿时一变:“画是画好了。但是……” “有什么可但是的,画好了就拿出来。” 她只好一缩脖子,支支吾吾地把画像拿了出来。只扫了一眼,应呈就垂下了手,疲惫地叹出一口长气—— 这画像上的人虽然不至于让人一眼就看出是江还,但在对江还是凶手先入为主的前提下,却能肯定画像与真人只有两三分出入。 太像了…… 陆薇薇连忙说:“二老受了刺激,而且只见过这个人一两次还没认真观察,当时画了好久呢,描述得颠三倒四前后矛盾的,所以这张画的可信度极低,真的。” 她说着一把把画抽了回来藏到身后,却听应呈说:“本来肖像画也不能算证据,只能说是一种辅助调查的手段。但是……现在所有的人证物证甚至口供都对江还不利,我们必须要找出真正的凶手才能证明江还是无辜的!” 谢霖在他肩上伸手一捏,目光灼烫:“放心。” 这是一个郑重的承诺。 应呈先前那种焦躁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边的勇气,他点了点头,忽然站直了身子收回颓态:“陆薇薇,把画像放那吧,不用发出去。” “好。那我干什么?” “把死者父母找来,让他们……指认江还。” 陆薇薇「啊」了一声,没敢动:“这……早了点吧?他们二老受的刺激太大,根本想不起来那个人到底长什么样子,万一……”真的指认出了江还呢? 应呈紧紧皱着眉头,显得疲惫不堪:“这是最快的方法,一定要多找几个跟江还长得像的人。就算……指认出了江还,也先别急着动。” 只要他们没有认出江还,那就还有一线希望! 她只好应了一声,正要走却又被叫了回来:“等会,路过法医室把曹叔叫过来,让他给江还做个伤情鉴定。” “好的。” 说话间,秦一乐和小吕就风风火火地杀了过来:“老大!我们找到了那个工地,现在已经建成小区了。但是二十多年过去,毕竟比较久远,我们能找出来的信息也不多,勉强找到了当时的承包商,说是连当时的包工头都找不到了,更别提具体到哪一个人。” 线索又断了一条,这也证明能够洗清江还嫌疑的可能性又低了一分。 应呈沉默着叹了口气,秦一乐知道江还来自首的事,小声说:“老大,这个爱心福利院有问题,我简单查了一下,居然一点信息都查不到,雁过还留痕呢?我们要不要从这个福利院下手?或许会有收获。” 谢霖连忙说:“这个交给我跟你老大,你们俩调查一下那些照片。” “照片?” “对。就是那些用来焚尸的你们老大的照片。照片用的都是彩色胶质照片,不是普通的复印件,你们去找痕检的兄弟研究一下那照片用的是什么打印机,现在这种彩色胶质打印机也不是家家户户都有,如果是去的打印店更好,把同一张照片打印了上万张,我不信老板会没印象。或许也可以成为一条线索。” 秦一乐眉头一紧,应了一声拽着小吕就要走,却被应呈又拦下了。 “还有,这张照片我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背景应该是金都娱乐会所。” 这个名字随着惊心动魄的一场爆炸已经湮灭成记忆空间的一粒微尘,乍一提起令秦一乐愣了一愣:“金都娱乐会所?去年被炸掉的那个?” “对。看起来我当时应该是从金都娱乐会所大门口的台阶上往下走,我记得这个案子传上网还上了热搜,闹得沸沸扬扬,当时金都门口挤满了记者和围观群众,都举着手机或相机。 你调查一下网上的报道,看看当时是不是有人拍了我这张照片传上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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