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副,您在这陪着宋老师和陈局,有事通知谢霖,我把手机落在拘留室了。哥,黄毛是嫌疑人,你再想想办法,一定要把他揪出来。谢霖,我们走,去现场。” 他前脚正要走,却听宋清喊了一声「应呈」,她的声线被泪水充盈,颤抖得难以分辨:“我跟你们陈局结婚的时候就想过有这么一天了,应呈,谢霖,青舟,你们都还小,没家没室的,我没别的要求……” “你们都好好的回来。” 应呈笑了笑:“宋老师放心,我命贱。但是害了陈局的那个兔崽子,我迟早要让他横着出去。” 谢霖生怕自己再红了眼眶,一点头,拽着应呈就逃离了这个令人窒息的现场。 一出医院大门,却见应呈在鼓捣那双手,忍不住问:“你这是干嘛呢。” 他一抬手,手上手铐就已经解开了,秀出那根弯曲的铁丝来:“我家养的那只田螺精给的。” 谢霖惊了个目瞪口呆,想了一下实在是想不好该怎么骂他,回过神就已经把那副手铐薅下来塞进了自己的口袋,只好吐槽了一句:“妈的,溜门撬锁倒是学得挺快。” “没事,王科知道,他自己也说了意思意思。对了,我家那个田螺精呢。” “我派了小吕去看着了。” 应呈「哦」了一声,蒙头冲进了倾盆的大雨里。 而本应该有人看护的江还,此刻却赤・裸上身,正面朝下倒在沙发上,凌乱的脚印已经干透,只有被雨水稀释过后的血迹依然鲜明,湿透的T恤依然按压在他胸前,早已被他的体温捂干,然而血渍依然在沙发上晕染成了一朵玫瑰。 他有着非人的意志力,坚持着回到家里,关上门,然后才扑倒在沙发上,短暂的昏迷过去。 严重的失血和高温让他即使昏迷也噩梦连连,「我爱你」三个字像迷雾一样笼罩了所有梦境,他时而梦见老旧的建筑,低矮的围墙,一张张灿烂阳光的笑脸,然而镜头一转,他又看见一个满脸横肉,猥琐而阴狠的老头。 但更多的时候,他梦见应呈。梦见他灰头土脸从下水道钻出来,梦见他遍体鳞伤坐在清创室外,也梦见他从天而降自带正义而庄严的圣光。 然后,他就梦见了应呈的死。 他梦见应呈被人关进火海,他听见火焰起舞跳跃,也听见应呈嘶吼挣扎,可他四肢好沉好沉,他迈不出一步,他清晰地意识到这是个可怕的梦,可他醒不过来。 直到他又听见那个人说——「我爱你」,「你只能为我付出最多」。 他心口一滞,打了个颤,顺势往旁边一倒,就摔到了地上,醒了过来。 ……还是好疼。但疼,就意味着他还活在现实,一个应呈没有死去的现实。 伤口的血勉强止住了,那把刀似乎专为此而准备,十分纤细而轻薄,所以伤口虽深,但看起来却很小。 他又坚持着站起身,打开地柜找到了医药箱,实在是太累太困了,以至于连眼皮都撑不动,他几乎是闭着眼为自己处理伤口的,然后又找到退烧的冲剂,直接闭着眼倒了满嘴,瘫坐在地上靠着墙,任由苦味在口腔里发酵。 他闭着眼睛缓了一会,伤口依然剧烈的疼痛让他始终保持着清醒。 不知道坐了多久,他发现疼痛感逐渐减轻,意识到自己大概又要晕过去了,一咬牙坚持着站了起来,差点栽倒在地,勉强稳住了,用拖把把沾了血的脚印都拖干净,他想洗,可实在是没力气,只能坚持着把拖把跟衣服浸到同一个盆里,用漂白水浸上。 沙发上的血是洗不掉了,但不能被应呈拿去查——假如是应呈,一定不会放过一丁点可以查他的机会。 所以他又强撑着用漂白水把沙发上沾血的地方擦了一遍,擦不掉没关系,破坏掉DNA,剩下的…… 等会他再慢慢洗。 他想去拿件衣服套上,惊人的意志力却早已透支过度,「咚」一声闷响,他再次晕倒在衣帽间前的走廊上。 应呈对此浑然不知,这大雨瓢泼下得永无止境,等他和谢霖赶到案发现场,已经是将近十一点了。 小巷阴冷幽闭,这会几辆大车用车前灯把这里照得亮如白昼,雨披软绵绵的帽檐支撑不住,弹珠似的雨砸在脸上让人睁不开眼,应呈抹了把脸,才分得清哪个是他要找的人。 “徐帆!” 徐帆几乎浑身湿透,正蹲在角落里用小瓶提取积水,也是抹了把脸才看清,一见是应呈和谢霖,连忙把他们俩拽到屋檐底下:“你怎么来了?钱的事解决了吗?” “还没,王余在帮忙呢。这边呢?” “雨太大了,我来的时候连血迹都被冲干净了,更不要说DNA,现在只能看看积水里有没有东西,陈局怎么样了?” “在手术,黄副和宋老师在陪着。那个报案人呢?” “她住的地方离这不远,老张陪她回家了,据说吓得不轻。” “对了,我让你查的监控呢?” “查了。墙上确确实实有个监控,但是被拆掉了,我特意扫了指纹,什么东西都没有,叫人走访了一下,发现那个监控是特意装的。” “什么意思?” “那个监控是案发那天早上才装上去的,拍到了换车画面以后就立刻拆走了,所以我第一次勘察现场的时候没注意到,那会已经拆走了。 目击者说是一个穿蓝色制服,叫蓝天电子集团的人来装的。 我查了,这公司就是个空壳公司,登记者查无此人,我又让技术科的人查了那个账号,跟最开始传播苏婧照片的IP是同一个,但这个IP定位在国外。没用。” “捋一捋,这个人传播了苏婧自己选好的那张图,所以跟绑架犯必定是一伙的,合理怀疑这个人有可能是「X」,但同时这个人安排好了行车路线,然后在换车地点提前装好摄像头,又在警方发现之前特意拆除,仅仅是为了保证「独家消息」,好发布上网?那「X」岂不是出卖了自己的同伙?我想不明白,他图什么?” 徐帆迷茫地说:“断尾求生?” “没必要,他不断尾也能求生,我们根本没他的线索。而且这个绑匪还是训练有素的杀手,有案底没身份,身上至少几十条人命,培养这么一个人不容易吧?断这条尾代价也太大了。” 谢霖却有些赞同:“可是……我们现在确实焦头烂额的,他把这个新的车牌传播出去,导致这么多热心市民跟着一起追车,才引发了这么大的追尾事故,让绑匪跑了。 要是当时没有人一起追车,按照陆薇薇那飙车的速度,我们说不定已经把两个绑匪拿下了。 而且这么说起来,当时那个绑匪没瞄准我们这辆头车,而是瞄准了旁边的车,这一点也很奇怪。” 从对方陷害应呈这一点来看,这种有意规避了警方这边的损失,选择枪击了旁边那辆车的举动,也变得合理起来—— 他想留着警方的活口耍着玩,像猫咪玩弄捕到手的老鼠。 “还有一点,也很奇怪。” “什么?” “我去问过苏婧,那孩子说她看到过绑匪的脸,还做了素描。假如绑匪准备好了万无一失的退路,就不应该让孩子看到他们的脸。” “原计划他们是不是打算杀人灭口?” “不。「X」还打算借孩子的手跟我联系呢,他们的原计划就没有杀人那一条。” “那……有没有可能,「X」也利用了绑匪?他们本身并不是一伙的?所以利用完以后就抛出来?” 应呈摇头:“我总觉得还是哪里不太对。” 谢霖拍了他一把:“先别着急,通缉令发到各个单位了,等抓住人审一审就能问出来。我先去找这个目击者谈谈,对了……仓库……” 徐帆一把抓住他:“你等会再去,先跟我去仓库。” 仓库荒废了有些年头,杂草已经长到了人腰部,在大雨倾盆之下,仓库外空地上那几个生锈的铁桶还原封不动地放在那,仔细分辨,还能清晰地看到上面的弹孔,而仓库里,却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番景象。 因为激战而乱得一塌糊涂的木板箱,现在整整齐齐地码放成了方阵,像超大型的积木,怪兽一样矗立在高大空旷的仓库里。 “被……被理过了?” 徐帆连忙摇头:“别看我,不是我干的。我们鉴证虽然戏称是捡垃圾的,但可不会真给人家收拾犯罪现场。” “不是你,那么是……” 他没说话,打开手电往前面一绕,眼前豁然开朗,一片空旷,唯有在手电照射下,映出一大滩深红色的污渍。 “是血?” 他点头:“这里应该是陈局被袭击的第一现场。有明显的拖行痕迹,但是,地上所有的血迹,包括木板箱上的飞溅血点,都用漂白水擦过,假如不是我们来得早,他甚至可以把这里洗的一干二净。这作案方式,眼熟吗?” 应呈哼笑了一声:“太他妈眼熟了。凶器呢?” “没找着,我一来就奔现场了,陈局都没见上,连凶器可能是什么形状的都不知道。” 谢霖忽然说:“人体内大约只有五千毫升的血,失血百分之二十就属于失血过多了,看这面积……是不是也太大了点?” “倒也不是,可能是血没干就开始擦洗了,所以晕染得特别严重。” 刚萌芽的一点点小疑问又被迅速掐灭,谢霖的手机突然震响,说了几句就连忙开了免提。 那头是曹铭,「喂」了一声,他连忙说:“听得到,曹叔你说。” “好。医生把伤口照片发给我了,我看了一下。第一,陈局身上没有抵抗伤,手脚无束缚痕迹,唯一的解释是,对方一击就让陈局失去了抵抗能力。 而且,陈局受伤的位置集中在前额,要从正面击打,很有可能并不是偷袭。 第二,陈局前额的伤口为钝器多次击打后留下的挫裂伤,根据骨折的形状来判断,凶器应为直径两公分以上的棍状物。” “那你的意思是,陈局就这么站着挨打?根本就没还手?” “我毕竟只是看到了照片,不能准确还原当时的情况,但从我看到的角度来说,我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 徐帆说了几句就迅速挂了电话,应呈露出那双闪烁着坚定光芒的眼睛:“这样,谢霖去问问那个报案的姑娘,徐帆再找找飞溅的血点子,这次他时间不充足,说不定会有遗漏。” “你呢?” “我去把周围走一走,看看能不能找到凶器或者其他证据。赶紧,这雨太大了,再下下去,我们什么都找不到。” 两个人应了声好就匆匆而去,应呈则一个人走出仓库,站在外面的瓢泼大雨里,雨水打在脸上隐隐作痛,顺着脸颊滑落下去,但他浑然不觉,他像一台高精度的机器,正在执行一个把自我人格删除的代码,然后编入一个新的人格参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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