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做什么?”话音刚落,德雷克便感觉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崩裂了,他对疼痛已经麻木,但仍然抵不住失血带来的眩晕,几乎要踉跄着跪倒在地上,万幸被接住了。 “这个嘛,”科因原本撑着他,转念一想又把人打横抱了起来——他那条胳膊又奇怪地长了出来,无视了德雷克好像要杀人的目光,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就当是我的异能好了。” 还不等德雷克反应过来,他就感觉眼前一花,随着那摊胶质的收缩,他们被以难以想象的速度牵拉着奔向那座城市,强风仿佛一堵墙般直压下来,叫人根本无法呼吸,他不得不紧紧揽着科因才能避免被甩下。 感觉还不如失血而死。 快到城市时科因明显放慢了速度,他大概也不想一头撞在门上,可偏偏就在这时,土地颤动,土石自行组合起来,一个巨大的守护土偶出现在入口大门前,它只有上半身,两条胳膊粗壮异常,低沉的声音从那满是坑洞的面孔里传了出来,连大地都被震得发抖:“外乡人,想要进入圣城,就必须——” 粘稠的黑色物质猛的升腾而起,形成一道十几米高的巨浪,土偶话音未落便被重重拍飞了出去,它一脱离了大地,身体便开始崩解,皲裂的体表下一颗莹蓝的水晶核心微微闪光,仿佛慢动作镜头一般,所有声响都归于寂静,科因迎着扑面而来的碎石尘土掏出了枪,石块缓慢地划过空气,留下带着黄色尘土的轨迹,而这都不如枪口处花朵般绽放的明艳的橙红色火舌耀眼。 枪声撕开了寂静,也打破了时间的沙漏,霎时间一切又都恢复了正常,土偶硕大的身躯重重撞在城门,效果堪比最好的攻城锤,大门被撞得洞开,土偶残块仍然飞出去好一截才瘫在地上,此时它已经是一堆大小不一且看不出形状的石块,只有那张满是坑洞的脸还勉强看得出原型。 圆溜溜的脑袋在黄麻石地砖上滚了几圈后终于滚到了某人脚边,被一脚踩住,好歹避免了掉进排水渠的命运。 科因一脚踩着土偶头颅,脸上露出堪称茫然的神色:“你刚刚是在跟我说话?不好意思我赶时间没听清,要不你再说一遍?” 土偶头颅意志非常坚定,随便怎么踩,就像没长嘴一样,坚决拒绝泄露情报,一言不发。 不过也不排除魔力核心被人一枪打了个粉碎的可能性。 “不说算了,哪凉快待哪去。” 科因踹了它一脚,土偶脑袋在不甚平整的道路上连蹦带跳,最终还是滚进了排水渠,滚进了它命中注定的归处。 德雷克站在一边,被扬尘呛得咳嗽了几声,开口说话时舌齿间都是沙土的涩味:“你役使的那团黑泥,从刚刚的表现来看,应该算是某种非牛顿流体?” 科因故作不悦地垮下脸:“你的重点居然在这里?” 谈话间,尘土散开,所谓圣城第一次在他们眼前显出真貌。 “不……”德雷克听起来像是被人死死掐住了脖子,声音艰涩得像是锈死了几十年的轴承,“当然不会是……” 科因沉默着向前走了一步,那颗拟态出来的心脏跳动得前所未有的沉重。 他们身处圣城最下方,眼前是一座巨大的广场,土偶的残躯正乱七八糟的堆在那里,但是它是如此的不起眼,如同沙漠里行人脚下的一颗砾石,而前方却是一片闻所未闻的海市蜃楼。 这座广场的两边是高筑的城楼,两道阶梯绕着城墙向上升去,蔓入那些密集混杂的异域建筑,广场最前端是耸立的罗马柱,罗马柱后是看不出用途的高大建筑,它没有任何窗口,却开着三道大小不一的拱门。 两侧的城楼上挂着许多白布,在无风的圣城中安静地垂下,与之相反的则是从左到右拉在两座城楼之间的粗大铁链,铁链不住地颤动,却并不是因为风,而是因为那些挂在铁链上的生物。 那些被烧的焦黑,全然看不出原型,却还在不断颤抖挣扎着的生物,他们的挣扎是无声的,在巨大的绵延不断的灼烧之痛中,它们或许早已遗忘了名为惨叫的功能。 他们这时才看清广场地板上那巨大的同心圆图刻,与那图案之中的,全无规律的仿佛狂乱燃烧的火焰般的线条。 不,这没什么可意外的,从第一条伤口裂开的瞬间起,他们就应该知道一直呼唤着德雷克的是什么了。 那是早已在埃舍尔家了解过的,或许此刻仍然停留在世间的那位红神。 “德雷克!科因!发生什么了?” 洛希循着枪声一路跑来,终于在这座城市的最下方的广场上见到了两人,科因目不转睛地望着前方,而德雷克靠在城楼边,看起来伤得不轻。 科因听到动静,转头看向他,勉强扯起嘴角笑了笑:“怎么说呢,看起来情况不太妙……哦,科斯莫,你也在啊。” 他俩走下楼梯,洛希也看见了那些锁链,以及那些悬挂在锁链上半死不活的生物,不由得目瞪口呆:“这真是……恶心。” 科斯莫并未抬头,而是和科因一样,直直望向前方。 再怎么说他们也该猜到广场尽头那座建筑的功能了,那是一座神殿,红色的液体从神殿两侧的排水渠中奔涌而出,散发着浓烈的腥臭味。 那三扇大小不一的拱形门里,从最左边那扇里显现出了摇曳的火光。 “人诞生在这世上,便是为了反抗命运的,这样的说法真是大错特错。” 伴着讥讽嘲弄的语调,一个身披红袍,手执火炬的人从闪着火光的拱门中走了出来。 “人,怀疑着神明的存在,自以为是地追求着自由,渴望把命运握在自己手心中,正是这样的不敬与亵渎,将他们带上了必将自我毁灭的道路。” “可悲可笑的小虫子们,你们根本不可能求得真正的自由意志,你们能做的,不过是匍匐在吾主的辉光之下。” “我乃‘白焰’,吾主意志的最高代人,外乡人,留下被选中的祭品,我便放你们平安离开。” 广场上一片死寂,只有锁链颤动时那单调无趣的金属碰撞声。
第29章 赌注 洛希对于他所谓“被选中的祭品”指的是谁自然心中有数,在埃舍尔府中时红神已然明显地表现出了对德雷克的偏爱,这份偏爱甚至连埃舍尔本人都有所忌惮,他们事后也不是没有讨论过这件事,但讨论来讨论去仍然一头雾水,最后只是根据对红神神性的记录确定了一件事:这位神明立足的概念为荒谬与混沌,越是偏离常,越是对抗秩序,就越容易被祂所青睐。 “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在埃舍尔家的法阵上念那些词了吧?啊——但是仪式的具体目的,按照规定还是不能告诉你。”当时科因懒洋洋地说,洛希心里气得半死又不好发作,越发觉得PAA是个烂地方,自己身上的事情,自己都不能知道,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人牵着耍,换谁来谁不憋屈。 现在科因就在他身侧,洛希朝他使了个眼色:拖时间,如何? 自古以来,拖延的战术就一直被人们所使用着,从战场城池守军上坚壁清野坚守不出,到现世中的写手画手躲编辑催稿。 从洛希自己的角度来看,他们在这个时空本就待不了多久,再过一会就得被丢回那座破岛上,只要在那之前先曲意逢迎一下,保住小命,回去之后万事好说。 而科斯莫,未来的他都还活着,那现在这个又能出什么事呢?完全不需要担心。 可科因只是一言不发,沉默得和往日的他判若两人,对洛希使的眼色也没有半分回应,倒是脸上的皮肤猛地裂开,一颗嵌在血肉里的绿莹莹的眼球死死盯着外界,却随即又如同脓包一般炸裂了。 “科因——?” 洛希吓了一跳,就在他还在思考科因这是又在做什么时,却被人一把拉住衣领往后一拽,红得发黑的火焰几乎是擦着他的面颊而过。 那火焰并非凭空而来,而是如同一只鬼手般从科因口中窜出,又骤然消失在空气中,洛希站得离他太近,刚刚要不是科斯莫反应过来拉了他一把,他恐怕也难逃一劫。 科因没再站住,晃了晃倒在地上缩成一团,看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从体内撕裂他而他不得不把自己缩起来以抵抗这股可怕的力道,那些黑色物质又开始从他身上涌出——不,不是涌出,是他在变成那些物质,他在融化成一团不断颤动的黑色的泥,雪白的高温蒸汽伴着沉重的气泡不断从黑泥表面冒出,就好像他体内燃着一捧火,要把他活活煮沸。 自称白焰,祭司打扮的人冷笑一声,手中的火炬不知何时燃得更加旺盛了:“我说的外乡人可不包括你这低贱,下等,卑劣的奴隶种族,在火焰中化为灰烬吧。” 火焰蔓延开来,太阳仿佛一个破口,岩浆般的黑红色燃火从中倾泻而出,遮天蔽日地铺满了这片天空,海浪般起伏翻涌着,祭司俯瞰着他们,语气中满是尽在掌握的得意,说:“考虑得怎么样了?” 他仿佛又回到了过去。 洛拉。 她还很轻,出生不到半年,从头到脚都是柔软的,刚刚停了母乳,但是已经在地上爬得很熟练了。德雷克抱着她,抱着一小团没有生命反应的躯体,小小的婴儿依然是滚烫的,在德雷克托着她的双臂上,裸露的肌肤已经被烫的发红起泡,就是这来源不明的高热夺走了他女儿的生命,即便在她死去后还阴魂不散地灼烧着她。 德雷克时常觉得自己活在一口锅里,这团该死的阴魂不散的野火就在下面不动声色地熬煮着这一切,而他就像那只温水锅里的青蛙,等他反应过来时周围的一切都已经因为沸腾而扭曲,变形,拆分,最后剩他一个,被炖得骨肉分离,一千零一次地问为什么死的不是自己。 在这片字面意义的火烧云下,德雷克朝着神殿迈出了第一步。 从刚刚起,洛希就觉得哪里没有对,一种说不上来的违和感一直萦绕在心里,但是事态过于紧急,对方一根手指头都没抬,科因却已经眼看着就要要被由内而外的热量烧死,此情此景很难不让他联想到那份没有翻开的档案里德雷克已逝女儿的死法,而德雷克也真的朝着神殿走去,看上去是打算按祭司所说,用自己的命换他们的安全。 那种人能说话算话才有鬼了! “等等,德雷克,别冲动!”洛希忙喊道,与此同时他觉得背后一轻,从余光里瞥见科斯莫从他的背包里抽出了什么东西。那是一根中等长度的黑色碳纤维棍子,临出发时他们管装备部要来的,不过当然,这不是什么普通的短棍。 只轻轻一转,这根棍子两端便开始延长,重组,转眼间就成了一柄寒芒如雪的现代长枪,枪尖带着破风声刺向德雷克,却又在锋刃堪堪刺入后颈皮肤时稳稳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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