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一颗肾? 亢锡荫看着对面的男人,似乎知道内情似的,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般惊讶。不过,对于裴攻止来说,方旗扬只是一个陌生人,对陌生人没有关心度是很正常的。 看着他面无表情的样子,亢锡荫却莫名有些生气,动身走近两步,蹙眉又道:“他唯一的那颗肾也不太好,现在雪上加霜,你真的很粗鲁知道吗?当兵的也不都是你这样,我见过不少兵哥哥是很细腻的男人。谁知道呢,也许你是兵王所以才这么与众不同吧。你知道为什么小方会有肾病吗?” “为什么?”裴攻止下意识追问。 “哈!我还以为你真那么无情呢。”亢锡荫调侃间苦涩一笑,继而又道:“他小时候因家中疏于照顾,有一年生了病,照看他的阿姨给他买了些药。而那些药就是你在资料里看到的,小方他……也是千万感染者之一。很不幸因那些药导致他患上肾脏方面的疾病。” 看来真的很严重,已经严重到摘除一颗肾脏的地步吗?裴攻止报以同情的想。 “他就剩一颗肾脏维持生命了,你倒好,又打出个肾挫伤来!”亢锡荫言语中都是责怪,裴攻止眼中浮出一丝抱歉。不过,在片刻沉默后,他抿了抿干涩的唇,没有任何愧疚心道:“我想我已经还过了。” 虽然那家伙揍自己那拳起不到任何伤害作用,但至少应该能让对方心里好过些吧。 “你要走就走吧,我只是觉得你真挺心狠。”亢锡荫随着裴攻止的步伐同行,一边在他耳边喋喋不休着:“我真难想象小方的心情,以为找到一个可以帮助像他一样的那些受害者出头的人,却无情的拒绝了自己。你知道那些案子和你或多或少都有些关系,你的确是个优秀的线人,如果能为我们所用的话。” 亢锡荫耸耸肩,无奈道:“现在希望没了,应该就只剩下绝望了吧?他一定很难过。他父亲的案子或许永远都不会翻案了。” 亢锡荫也有不甘,总想最后再逼这个男人一把! 他审视着裴攻止的侧脸,表现的若无其事:“你还不知道吧?他原本不姓方,姓温。后来被方伯伯收养才改了姓名。” 亢锡荫话落的瞬间,似有什么东西击打在裴攻止的心房。 这让他不大想听,可耳朵就那样竖着……又不得不听,故而,忍不住打断对方:“这些话是那人让你来说的,还是你自己刻意打的感情牌?你知道我跟他没什么交情吧?我这个人真的很没同情心,说这些是没用的。”裴攻止一连串话显得很无情。 亢锡荫撇撇嘴,不以为意的继续:“温礼士是他生父,他们一家全都毁在了仁寿制药上!小方无父无母,一个人在国外生活了很久,还要忍受病痛折磨。你真的是很重要的线索,自身素质也硬,可以成为优秀线人和线索,帮我们一起调查案件。我和小方一样,的确视你为希望,可惜,现在我们被最可能提供帮助的人无情拒绝……仁寿制药和桑陈那辆货车关系很大,温伯伯能不能翻案,温家能不能平反,你是至关重要的线索,不只是温伯伯,这背后牵连了很多无辜的人,不过可惜了……啧啧,你说小方的命怎么就这么差呢?” 亢锡荫扁扁嘴,自怨自艾。不知是真遗憾还是故作遗憾,也不知他说的话有几分真假。 裴攻止站在原地未动,只听亢锡荫又道:“你知道他消失的那颗肾脏去了哪里吗?” 能去哪里?出了问题摘除了呗? 至少按照亢锡荫上面的理论应该是这样才对。 裴攻止没接腔,亢锡荫漫不经心的继续:“他自己只记得是被人摘除了,以为做了肾脏手术。但那年救援队联合国际警察找到他后,往后调查出的结果却惊人的可怕。” “国际救援队?”裴攻止蹙眉,凝视着亢锡荫,对方点头继续:“我不该说这么多,但你就当我想博得你的同情吧。我知道这些话小方绝对不会和你讲,他对你其实有点不同,只是你不知道罢了。因为仁寿制药,他的父亲温伯伯死后,他就被送往国外生活。不幸的是不久他就被人绑架,后来被解救出来时,那时的他刚下手术台没几天。孩子的印象总是会出现偏差,你知道的……他只知道自己躺在手术台上,任人宰割取肾,可事实却比这更加可怕。” 亢锡荫正身,严肃的问:“你知道什么是‘秀色’吗?” 裴攻止不懂,但听着那些发生在那个男孩身上的事,他的眉心更加深刻。 亢锡荫的表情有些惊恐,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事,回忆着:“如果不是听我父亲说起那些,我不敢相信这世上有这么多肮脏可怕的事情在发生。秀色——简单来说……就是执着于吃掉对方或被对方吃掉的心理变态的人。而小方……他的肾脏就被这种人取出,然后……吃掉了……” 亢锡荫说的那样轻松,裴攻止听着只觉得不可思议。 “吃掉他肾脏的人已经被抓捕归案,但小方的肾却再也回不来了。而吃掉他肾脏的男人身上有一处文身,那处文身就在我给你的那堆资料里有提到过,你真的没兴趣知道更多吗?” 亢锡荫顿了顿,眼神涣散:“我知道小方想复仇,你们是一样的目的,应该抱团取暖,单枪匹马很难战胜那些人的。我们应该一起让那些所有伤害过你、你弟弟,乃至小方的畜生们付出代价!小方已经做不到了……因为他没你这么好的身手和先决条件,他的身体不允许他承担更多。唯一能做的就是动动脑,用用关系,连他那样的人都不甘心放弃,你倒是忍心?想一想你弟弟吧,他在经历了那般凄惨的虐待时一定很害怕,很辛苦。还有赤医生?如果你能与那些人抗衡就不会等到今天,也不会差点死在监狱里!和我们合作吧?我们会给你提供最坚实的堡垒和最佳帮助!” —— —— —— 此时此刻的长廊尽头,一间房中,方旗扬手握门把,门敞着一条缝隙,他迟迟未曾出去。 方旗扬低着头,脸色阴暗,没有表情。 亢锡荫在长廊上与裴攻止的对话他能听的一清二楚。 他努力的想从亢锡荫的话里找到些回忆,却什么也想不起。 他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但曾看见过身体里的另一个人留下的纸条。 纸条上扭扭歪歪写着几个凄凄惨惨的字——他,吃掉了我的肾。 亢锡荫说的很对,他的肾脏被秀色者吃掉了,‘那个人’曾亲眼看着自己的身体被别人咀嚼……那感觉必定如临地狱,惊悚万分。 —— —— —— 裴攻止就站在楼梯间,依靠着扶手,很久很久没有动静。 亢锡荫凝视着他的背影,的的确确在心底祈祷,祈祷这个男人可以留下帮助他们。 不过,最多的还是出于对裴攻止的担心吧。 现在的他身体还未完全恢复,虽然已可以以更新的身份‘重生’,但毕竟之前监狱的事情还未彻底风平浪静。 裴攻止要复仇,就必然会出现在敌人的视线中。 一旦暴露,且不说他会不会再次死于敌人的刀下,至少现在,还有不少人的眼睛仍盯在他这个所谓的“死人”身上。 那些人还在寻找他的下落,而他,也还是新闻上的头条,人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侠犯’。 沉默的这段时间里裴攻止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 或许是想小芽? 怀里抱着小芽身体的一部分,虽然这些红色的血肉和福尔马林的气息仍令他反感反胃,但却没什么是比这冰冷的罐子更加温暖的东西了。 他的指尖轻轻抚着罐身。 其实直到现在,对于小芽身体这部分内脏裴攻止脑中仍一片空白,毫无概念,甚至有些不可思议,也不想去辨别真假。 而这份不可思议和‘惊喜’都是那个人带给他的…… 不只是小芽,还有他的狗——一念。 裴攻止不喜欢欠谁什么,但似乎无形之中已经受了那个男孩太多恩惠。 比如,越狱时明诚的骨灰,也是那人精心放在瓶中带在自己身上的;比如生病的这些日子,不管周到与否,都不可否认对方为自己的付出。 其实现在想来,裴攻止最感念的,大概还是他将小芽身体的一部分还给了自己。甚至将如何保存这些器官,去哪里可以弄到福尔马林都告知的一清二楚,还为自己安排好了一个全新的身份,如此周全帮衬,他的确很难心安理得的接受。 而在那个男孩对自己所有的帮助和挽留中,竟从没有一句提到过他自己的事。 那家伙,总是一副无所谓,大义凛然的样子。 裴攻止从不知道,原来他也是那叠资料中的受害者之一。 现在一想到‘秀色’两字,想到被人吃掉肾脏这种离奇又可怕的事竟会发生在那样一个鲜活的生命身上,他便觉得恶心,觉得不可思议,甚至对其产生了一丝同情和痛心。 一阵沉默后,裴攻止忽然转身,正式问道:“他在哪儿?”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亢锡荫表情忽然一变,露出一抹惊讶和喜悦,激动不已地指向一处,连连回应:“就在这儿!他的病房里!楼梯旁边这间就是!你去陈列室拿东西时我看见他从米伯伯那儿出来,上了楼。” 楼梯间一缕明亮的光打裴攻止的身上,他的轮廓就像神一样带着光辉,但脸却有一半于阴暗之中。 他依旧紧紧抱着那个罐子,点头抬步而上,越过亢锡荫身边,向着尽头窗边的房间走去。 听着男人逼近的脚步声,方旗扬掌心微微生汗,他心中略有慌乱,那之前,已无声无息将门合上。 第84章 尽头的门虚掩着,裴攻止轻敲一下,缓缓推开。 门打开时,他心头惊了一瞬,没想到这个男孩就站在门后。 他的身后是沉闷的夏季,窗帘纹丝不动,强烈的光投射在进来,温暖了半张床,余辉洒在地上。 床头是各种各样的药和吊瓶,在暖光里闪着寒光,显得那样冰冷。 那些液体输入方旗扬的身体。 既是生的希望,也是痛的警醒。 这一切不断在提点着他,自己曾经所经历过的一切。 裴攻止收回视线,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眉眼间已没有之前的犀利,反倒多了丝内敛与深沉。 他就站在男孩面前,咫尺之近。 方旗扬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唇色也有些发白。 抬头迎上裴攻止的那刻,脸上的表情有些许变化,大概是悲痛无望中想要挤出一丝友好的笑意,再或者,努力想表现出一丝惊讶。 不过,已经听到裴攻止和亢锡荫的谈话后他没办法装出那副模样,索性顺其自然。 唇角耷拉下来,视线随之扫过裴攻止怀里的罐子。 他的第一反应是这个世界真的很怪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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