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这跟这次的事有什么关系?你该不会要说,金姊因为要报复我爸,所以才……” 他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似乎领悟到什么。 “你明白了吧?对宋金姑这个人来讲,她的身体是她人格的一部分,就像她的舞艺一样。” 我对着麦克风缓缓推声。 “当然,未经同意就乱拍别人,是不可取的行为。但就算要生气,也该是宋金姑本人生气,没人有资格替她决定。可是无论是她的父亲、还是本该最了解她的你,却都一致认为,女人的裸照只要被散布出去,她的一生就毁了。” “除此之外,所有人理当替她出气,因为她的裸体被人看见,羞辱的不是他本人,而是与她的亲人、男友、弟弟……或其他喜欢花蝴蝶的男人。” 我把唇移离麦克风,像想到什么似的笑了声。 “说到底,私密照这种东西,大家还真是乐此不疲啊!那个游戏,那个‘守则’,大家不是玩得很开心吗?” 我刻意强调了“守则”两个字。礼堂里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像被吓到一般,以苍白的视线望向我。 “这个月的守则是‘上载亲密照到指定网址’吧?被守则制约的时候,就能够轻易发送那种东西,却对勇敢曝光自己的人指指点点,各位同学还真是非常遵守校训,非常擅长‘服从’呢!” 有几个学生拿起手机在传消息,也有人拿着镜头拍摄我,像要留下什么纪录般,也有人一脸幸灾乐祸地看好戏。 我瞥到一旁的范谢米,他神情依然温婉,但不知为何唇角微扬,像是方才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极为有趣的事情般。 “所以……金姊她、真是自己上载那些照片的?” 赖安特似乎无瑕注意方才的异变,他嗓音沙哑。 “她想报复我、是吗?因为我妈抢走了古罗阿姨的位置,还对她不闻不问,所以她……想看我的笑话,是这样吗?” 我安静许久,才看着双肩颤抖的安特开口。 “从头到尾,宋金姑都没有要求任何人、替她被偷拍的事情讨回公道。” 我说:“就如我说的,她不认为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她最亲爱的弟弟,却因为在她看来微不足道的小事,和他最重要的朋友、珍视的伙伴闹翻,这对最疼爱弟弟、学生的宋老师而言,没有比这更荒谬的事了。” 我抿了下唇。 “……当然,如果是真正的亲姊弟,揍你一拳、直接讲明白也就罢了。但你们是继亲,虽然感情看来真的很不错,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所以最终,‘HOTARU’并没把真心话说出口,她选择了以另一种形式抗议——不单是对她的继弟,还有对所有以淫秽的眼光看待她艺术成果、把她的肉体视作意淫对象的、像你我一样的,观众。” 我发现毕尹不知何时已不见踪影,似乎对我的演说失去兴趣,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人。 我把目光递向始终怔立在礼堂外、戴着鸭舌帽、难得穿着裤装的身影。 “以上,我‘勉励’大家的内容都对吗……宋金姑老师?” 那人犹豫片刻,终是缓步走到礼堂灯光的照射下。 学生的目光都追随着她,仿佛她是忽然出现在夏日午后、偶然现踪的粉白蝶。 安特往宋金姑的方向走了两步:“姊姊……” 宋金姑脱下鸭舌帽,帽檐下的那双美目,已盈满泪光。 “对不起……”宋金姑唇齿颤抖着,“小安,抱歉,我只是……我只是有点气不过,不是对你、而是……” 她深吸了口气,低头抹去泪水。 “……是对我自己,因为我没有勇气告诉你真相,小安。” 章德马说,宋金姑曾单独去探望他的病情,还在他面前流下眼泪。 明明宋金姑才是被害人,却拉着章德马的手,一直道歉个不停。 “你是备受父亲期待的继承人、是他最疼爱的儿子,江阿姨也一直以你为荣,甚至不希望我太亲近你。但你却为了我、为了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跟你的伙伴闹翻、甚至被学校记了过……” “看到德马同学被你打的伤,我就想到当初因为影片跟父亲闹翻的事。我开始弄不懂,这种事情,谁才是加害者、谁又是被害者……” “我本来也只是想要出一口气,我想告诉所有人,我根本不怕这种照片外流,我本来只是想吓一吓大家、就把照片撤下来……” “……但你却为了我,和莫思闹翻、还申请了仲裁,这让我实在说不出口、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在自导自演。我为了这种幼稚的理由,让我的学生为了我、造成这么大的骚动……” 宋金姑没把话说完,剩下的言词哽在喉口。我见安特一个箭步跳下了讲台,没有犹豫太久,一把搂住了自己的继姊。 而礼堂里,犹自回荡着花蝴蝶懊悔的告白。 “我不配当你的老师、也不配当你的姊姊,对不起,安特,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在一片静寂中走到了讲台中央,扫视着七个呆若木鸡的委员。 “好了,‘仲裁’差不多告一段落了,该进行最后的进程了,各位委员们。” 我扬起唇角。 “来投票吧?那些裸照,是应该按照大家的希望下架呢、还是继续留在上头呢……各种聪明睿智的康柏学生们?”
第24章 实验室器械使用应以教学为限 ★★★ 等礼堂里的众人散去,已经是下午两点过半。 学生们上课自然是大迟到,但康柏的老师似乎都不太介意,我看有一半老师自己也在礼堂里。 下午我上了导师班的生物课,台下零零落落,安特拎着自家继姊跷了下午的所有课,不知道去哪里谈心去了,连罗莫思也买一送一不见踪影。 底下同学对我的课程内容意兴阑珊,但对教师本人表达了极大的兴趣。 我光是转身画个细胞壁,就感觉后头一片私语声,有人在下面传小纸条,不然就是狂上匿名版,连发文音效都没关掉。 先前学生们议论我,都是带着戏谑、轻视、玩笑的。 但这回我明显感觉到,学生看我的眼神除了玩味、还夹杂着些许敬意。 我上完第七节课,依约到了生物实验室。 我点燃了烘干素体用的酒精灯,开封了全新的固化液,坐在高脚椅上,把钢钉一颗颗按在保丽龙板上头。 第八节上课钟响时,一个学生的身影现踪在门口。 他似乎有些犹豫,拄着拐杖站在门口,迟迟没有进来。 “怎么了,许弥乐同学?不是要学做标本吗?”我于是问。 许同学像是被我吓到般,浑身颤了下,这才在走廊灯下直起身。 “抱歉,我正要来跟老师说,因为社团临时有事情,所以没办法来给老师补课了,而且手球社其他同学说要教我,不用劳烦老师。” 我拨弄着保丽龙板上的钢钉。 “喔?真的吗,太好了,是哪位热心的同学?” 许同学一时语塞,我跷起长腿。 “该不会是章德马同学吧?他跟你很要好不是吗?” “呃,不是,我跟德马同学不太熟……” “不熟?怎么可能呢,他都愿意为你顶罪、不惜被安特痛揍一顿了,要说跟你感情不好,谁相信呢?” 许弥乐浑身一颤:“不、不是这样子……” 我把钢钉从保丽龙板上摘下,又按进去,保丽龙板发出“嘎吱”的抗议声。 “不是吗?其实关于这个偷拍事件,有件事我一直很疑惑。” 我拔起第二枚钢钉,在指腹间玩弄着。 “我看过章德马的奖惩纪录,他简直是康柏乖宝宝,连迟到都不曾有过,这样的学生,会做出偷拍女性教师换衣服这种事,我再怎么相信男人的人生被精虫支配,都无法想像。” 许弥乐没有答话,他依然拄着拐杖,只握着横把的手微微发抖。 “罗莫思跟我说过,未能遵照‘守则’形式的人,在下一次守则通知到来前,会被全校同学运行‘离巢’的处分。但‘守则’终究是个游戏,没人会认真看待,为了被离巢而自杀,那更是笨蛋才会做的事。” 许弥乐往后退了一步,强笑说:“为、为什么忽然提这个?” “我访问过所有你的队员,虽然大家都对偷拍的事三缄其口,但当我问起赖安特的事迹,你的队员们倒是都很健谈。” 我从高脚椅上直起身。 “每个人口中的安特都有那么点不同,有人说他很认真、很有才华,也有人说他很严格、很权威,是手球社的皇帝,只要没达到他规定的标准,体罚、漫骂甚至煽巴掌都是常有的事。” “但当我问到哪个队员最常被刁难,大家不约而同地提到了同一个人。” 许弥乐踉跄地退了一步,我一个箭步上前,抓住了他的手腕。 拐杖落到地上,发出“呛啷”的声响。 “你被安特队长长期欺压、连球场都上不了,只能万年冷板凳,还被指定去做球队经理,这种对球员而言屈辱的工作——你的队员是这么看待你的,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呢,许同学?” 许弥乐被我抓着手腕,他挣了几次挣不开,露出惊恐的神色。 许多人对瑜珈这种运动有误解,比起柔软度,瑜珈锻练的是人的肌力,特别是像姆指屈肌这种小肌群,徒手爆橘并非不可能的事情。 “不,我没有……” “你不敢反抗,你害怕安特胜于一切。这样的你,唯一能够报复安特的手段,只剩下他的软肋,也就是安特最在意的姊姊、宋金姑宋老师。” 我把许同学拉到实验桌前,他包着绷带的脚沾地,露出吃痛的神情。 “啊……!” “你知道宋老师假日会来找安特,也会在休息室更衣,便蹲点等待时机。可惜的是,你终究没罗莫思那么专业,偷拍非你所擅长,还没拍到好照片,就被同样来假日自主练习的章德马抓个正着。” 身为纯情的运动男孩,章德马多半搞不清楚他们的球经在搞什么鬼。 正要盘问时,好死不死的,赖安特在这时粉墨登场。 “全手球队都知道你的处境,章德马当下判断,由他来面对盛怒的安特,会由懦弱的你好得多。” 仲裁过后,我多少也明白赖安特对这件事如此暴走的理由。 安特心里存着伤,当年“HOTARU”就是因为裸照,才被自己的父亲禁了所有舞蹈事业,兼之折磨、羞辱。 所以一但确认他们在拍谁的裸照,安特便失控了。 “德马同学直到最后,也没有供出你才是偷拍者的事情来,甚至你没放弃报复安特的事,不顾他的善意,把照片再转传到群组里,章德马也没有出卖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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