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楼下大厅，众人在短暂的沉默之后才小声互相说起话来。为首的还是杨乐佩，他靠在祁修肩上低声问：“这事准吗？是不是安队搞错了？”
“安队应该是找到了什么证据，就等着这间谍去澄清呢。”旁边的戴小舟插话进来，“安队也不是什么无聊的人，这种紧要关头，走错任何一步都是毁灭性的打击，他没必要瞎糊弄我们，对吧老杨？”
这边说着，那边文梓繁也和林清醇小声犯起了嘀咕，文梓繁这几天收集资料整理文件弄得头都大了，对于昨天的事只是有所耳闻，甚至还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林清醇低声给她解释，讲了对方围堵安柏微等人的事情，末了加了句：“如果不是副队机灵，察觉到对方的企图，恐怕昨天安队会有大危险，说起来，安队刚才说的那番话其实说轻了，如果我们队里真出了叛徒，那绝对是冲着要了安队的命去的，至于安队说的什么原谅，什么宽容，都是言之过轻。”
文梓繁轻轻皱起了眉，看了身边的边钧一眼，边钧正和江朔小声说话。
“钧哥，你觉得咱队里真有卧底吗？”江朔摇了摇头，小声说，“怎么想这事也不应该出现在我们队里……昨天的情形实在是太危险了，差一点我就接不到安队了。”
“安队既然这么说，就意味着他觉得我们每个人都有嫌疑。”边钧推了推眼镜，“现在要紧的是要找出这个人来，找出来，一切都好说，找不出来，恐怕安队真的要跟我们打持久战。”
“安队会不会太不信任我们了……”文梓繁在一边撅了噘嘴。
“你做的工作跟我们不一样，感受不到这种危机感。”边钧拉住文梓繁的手，轻声说，“先别抱怨了，安队肯定也有他的苦处。”
“上次殷明那件事的时候，就能察觉出来有人提前给他们通风报信了，否则那家伙不可能溜得那么快。”戴小舟啧啧有声，“不过要明确的一点是，我们之中要是真出了叛徒，可不能内讧，都好好的，别破坏了感情。比如我，要是我现在跳出来说我是叛徒，你们可不能按着我一顿打，必要的礼貌还是得有的，安队刚才只摆了事实讲了道理，说明他也不想我们互相残杀。”
“对，不如这样，我们各自回各自的办公室，谁也别出来，给卧底个面子。”杨乐佩一拍手，“卧底要是真的心有惭愧，一定会主动去找安队的。”
“对啊，安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一定会理解卧底的。”江朔小声表示支持。
“所以我们先各自回去吧。”文梓繁眨了眨眼，“现在也不早了，不是卧底的就回办公室睡觉，卧底要是想坦白，就去找安队坦白，明天早上要是还没有人跳出来承认，再想别的办法嘛。”
众人都点了点头，显然觉得这个办法不错，至少大家都并肩作战过，这样一来不会尴尬。
“但万一有人趁机上去威胁到了安队，该怎么办？”边钧指出问题来，“换种说法，我们不清楚卧底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万一各回各家，卧底突然找上了别人，再闹出个麻烦来，就不好了，这不是给安队添堵吗？”
众人沉默。
“钧哥，你说怎么办？”杨乐佩挑了挑眉，看边钧。
“如果卧底真的在我们其中……那么大家在一起是最稳妥的办法。”他顿了顿，说，“要是卧底真有心悔过，他一定会想办法找安队说明，要是卧底没有这个心思，无论我们怎么安排他都不会去坦白的。”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等。”
第100章 Chapter 100
事实上，众人等了一夜，也没把这个卧底等出来。
大家的精神都有些萎靡，杨乐佩更是靠在祁修肩上呼呼大睡，其他人互相看看，最后还是边钧想了个法子。
“不如我们一个一个上去跟安队谈谈？”他说，“这么耗下去只会给对方机会。”
“我同意。”文梓繁打了个哈欠，枕在边钧腿上睡眼朦胧地说，“这样实在是太耗费精力了，万一我们这边没有卧底，岂不是亏大了？”
“那我们谁先去？”戴小舟挠头。
众人的目光顿时聚集在他身上。
戴小舟：“……”
五分钟后，他敲响了安柏微办公室的门。
“进。”
戴小舟推门进去。
安柏微：“……”
戴小舟咳嗽了一声：“安队你先别急，我真不是卧底，这办法是边钧想的，我们一个个上来跟你谈谈，我觉得有道理，就上来了。”
“你想跟我谈什么？”
“我觉得可以排除一下。”戴小舟坐在沙发上，振振有词，“我和清醇都是老成员了，没理由陷害你和副队，先排除我们两个。”
“老杨也是老成员，照你这么说，也得排除了？”
“老杨不是和祁修闹过一段时间的别扭嘛，那段时间他不在队里，不能排除。”戴小舟有理有据，“不过队长，我只是提供一个思路，毕竟我们之中出了内鬼这件事搁谁身上都不好受，多年的兄弟突然给你心口上扎了一刀，这谁受得住？”
“你有怀疑的人吗？”安柏微从始至终神情淡漠，不知听没听进去戴小舟的话。
“就算有我也不会说的。”戴小舟举起手来，“这实在是太破坏感情了。”
“下去吧你。”安柏微摇了摇头，“叫清醇上来。”
“哎哎，我们都排好顺序了……”
“叫清醇上来，再让我说第三遍扣你鸡腿。”
“好的队长！”
几分钟后，林清醇出现在了安柏微的办公室里。
“坐，清醇。”安柏微指了指沙发，“最近辛苦了。”
林清醇微微摇头：“我想知道，所谓卧底真的存在于我们之中吗？”
安柏微在窗边站了一会儿，轻轻点了下头：“恐怕是的。”
林清醇叹了口气：“你有怀疑的人吗？”
“……”安柏微点燃了一根烟，默默抽了半晌，又点了点头，“有。”
“那个人肯定不是我，也不是小舟。”林清醇轻声说。
“不是。”安柏微含糊道，“根据陆辙的消息来看，裴佑的组织成型也就是这两三年的事，这么一来，你和小舟的嫌疑就降到了最低……其他人，不好说。”
办公室里安静了片刻，林清醇问：“下一个叫谁？”
“杨乐佩。”
安柏微正在办公室抽第二根烟，杨乐佩就上来了，他轻车熟路地给自己搬了个凳子坐在安柏微的办公桌边上，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还头头是道地分析了起来：“我敢打赌，你现在怀疑的对象只有三个，祁修、边钧和江朔。”
“为什么没有你的名字？”安柏微嫌弃。
“因为在你眼里，我没那么高的智商。”杨乐佩撇嘴，“祁修常年外勤，跟外界打交道的时候多，沾染上不良风气在所难免。边钧虽然一般主内，但他头脑冷静，分析问题一针见血，最能明白我们的弱点和长处，一旦被敌人利用，绝对是一枚好棋子。江朔年龄小心智不坚定，加入联刑部的时间短，感情不深。这么看来，不就只有他们三个了吗？”
安柏微转过身来：“你怎么不说你老谋深算，玩的一手好毒，常于疯癫中杀人于无形呢？”
杨乐佩一怔，随即嘿嘿嘿傻笑起来：“在你眼里我这么厉害吗？”
安柏微：“……要点脸。”
“在他们三个里，我能帮你排除祁修。”杨乐佩眨巴眨巴眼，“没别的理由，我就是相信我家小修修不会干出这么丧尽天良的事来。更何况他是你一手带起来的，崇拜你崇拜得五体投地，没理由跟敌人一起针对你。”
“所以你怀疑边钧和江朔？”
“别人也不一定没有嫌疑，只不过嫌疑比起他们两个来都要小很多。”
安柏微皱起眉思索片刻：“把江朔叫上来。”
江朔上来的时候畏畏缩缩的，生怕安柏微心情不好，见了面也只是低着头叫了声“安队”，就没了下文。
“害怕吗？”安柏微突然问。
江朔点点头又摇摇头，局促地说：“我只是怕你们受到威胁。”
“有怀疑的人吗？”
“没、没有。”江朔小声说，“大家都很好……我想不出会是谁干出这种事来。”
“担心副队吗？”
江朔涨红着脸，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蝇：“担心。”
“怎么个担心法？”
“怕他受伤……怕他身份暴露……”
安柏微的嘴角流露出一丝细微的笑：“别紧张，我就是随便问问……下一个，叫边钧上来吧。”
边钧还是那副斯文样子，哪怕熬出了黑眼圈也还是风轻云淡，进门后朝安柏微点了点头：“安队。”
“你们一个个跟我谈，这主意是你出的？”安柏微点上了第三根烟。
“是。”边钧颔首。
“也就是说，你有想跟我谈的事情，没错吧？”
边钧又点了点头，开门见山道：“安队，我想跟您谈的不是卧底的事情，是别的。”
安柏微挑了下眉。
“今天凌晨，有一条消息发在了我手机上。”边钧说着，打开手机递给安柏微，“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安柏微接过手机，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请立刻收手，不要对这个案子深究下去。
“有人在劝阻我们查裴佑的事？”安柏微把手机递回去，“等会下去让戴小舟查查来源，看能不能查到……估计悬。”
“这部手机是三分队的专用手机，平时一直是我拿着，只有联刑局拨案子或者下通知的时候才会把消息发在这上面，其他时候，这个手机上不会出现任何消息。”边钧皱起眉来，“我觉得有点奇怪。”
安柏微轻轻吸了口气：“你觉得，这条消息是联刑局发下来的？”
“不排除这个可能。”边钧微微点头，“从滨海碎尸案一直由俞风打理开始，我就觉得事情走向奇怪起来，因为这种案子一般都会交给我们处理。”
“继续说。”
“直到现在，这个案子也在俞队那里压着，我们无事可做，好不容易由副队发现了裴佑等人的行踪，却又被疑似联刑局的人告诫不要再继续追查下去。”边钧口齿清晰地说，“如果这条消息真的来自于联刑局，那么我不得不怀疑裴佑身后的支持者其实是联刑局本身。”
安柏微深深吸了口烟，又缓缓吐出。
“而我们其中，跟联刑局有关系的只有江朔一个人。”边钧拿着手机，一字一顿道，“他的叔叔，也就是江祝源江队，曾经是联刑局的人，后来才被下调接管三分队的事情。据我了解，江朔攻读的专业，也是由联刑局出资支持的，从那个专业里走出了不少联刑局的人才，他只是其中一个。”
“过年的那几天，由于案子迟迟没有拨过来，我就去了趟联刑局，查到了当年江队被调离联刑局的原因。”边钧点了点手机，调出相册里的一张照片，拍的是江祝源的离任申请，“当年江队是自愿被调下来的，原因写得含沙射影，但都围绕了一个人，那就是裴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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