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林一口气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憋得他整张脸通红。旁边一个评委看见了，忙拍拍他的后背，“韦老师？没事吧？”
挥挥手示意自己没事，韦林咳了两声，然后颇有几分咬牙切齿地反问：“一个星期？”
听到评委这么问，小四还以为是自己给的答案不够精确，忙又补了一句：“准确来说，应该是七天半。”
现在是早上九点过，他想出这个点子大概是在晚上九点，严格来算的话，确实要再加半天。
要不是记不清具体时间，小四还想把时分秒全都给说出来。
韦林给气笑了。
一个星期？真当变脸是这么好学的东西呢？
他学过，练过，深入了解过，他知道这技巧有多难练，知道一个舞台背后需要下多大的功夫，可这人居然告诉他，他只练了一个星期？
这根本就是对这种传统艺术的侮辱。
但这毕竟是在录节目，韦林还是得顾忌一下自己的形象，况且他的修养也不允许他做出什么不得体的行为。于是他强压下自己的怒火，冷哼一声道：“年轻人，诚实是一种非常可贵的品德，我希望你也有。”
他认为小四是在说谎，刻意把练习的时间说短来突显自己的天赋。
小四被说得有些懵，半晌才后知后觉地品出韦林的意思，“……可是，我说的都是真的呀？”
韦林“呵”了一声。
旁边的评委老师觉出苗头不对，他想出来调解下场面，却又顾忌着节目组的想法。这毕竟是第一个表演了完整节目的选手，形象不错，演出也过得去，他是这场海选的第一个看点，现在又跟韦老师起了冲突，节目组很可能需要这么个场面来带热度。
向旁边一看，工作人员们明显精神了起来，工作态度也比之前积极，他们可能确实是这么想的。
于是他沉默了两秒，又坐了回去。
而旁边的韦林又向小四发了难。
“那你敢不敢再表演一次？就在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面前，“我近距离看一次再决定要不要相信你。”
之前小四虽然也凑近了些，但毕竟还是在舞台上，现在让人在自己面前演，他就不信他还看不出来破绽。
小四应了声，从台上走了下来，他的神态很平稳，就像完全没被韦林的话影响一样。
另一个评委在心中暗叹。
这么年轻就有这种心理素质，难得。
随着小四的靠近，韦林鼻尖蓦地捕捉到了一股浓郁的香味，他抽了抽鼻子，狐疑地向小四那边投去一眼，“你身上什么味道？”
“味道？”小四抬手嗅了嗅，“啊，是火锅的味道吧，这身衣服我是从火锅店里借的。”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听到这话，韦林石化了，另外两个评委石化了，后台所有看着转播的选手们也石化了。
小四乖乖地站到韦林面前，一张脸上写满了无辜。
没办法，他没钱买吗不是。
第101章
震惊过后，韦林心中又升起了几分难以置信，来参加这比赛的选手哪一个不是用心打扮过的，而这个叫白叶的，他居然从火锅店借了套衣服就过来了？
难怪他穿着这么不合身。
韦林心中怒火更甚，“你连服装都不知道好好准备？那你来参什么赛？”
小四羞愧地低下头，“抱歉，我……我实在没钱去买衣服了……”
韦林一愣。
“我想好好准备的，可是我去搜过，这样一身衣服最便宜的也要几百块一套，我买不起，就只能去借了……”小四的头越埋越低，声音也越来越小。
……几百块的那是什么垃圾。
更离谱的是，这人连几百块钱都出不起？
韦林提出质疑，“你很穷吗？”
小四咬着下唇，“嗯。”
“这个比赛是我最后的机会了，要是失败，我就只能去睡大街了。”
他说得真挚、诚恳、言真意切，说得韦林都快信了，可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
这幅说辞太耳熟了，几乎所有选秀节目上都能听到。
原来如此，自己表演不行，谎话说满，现在又开始装惨卖可怜了吗？
哼哼，他可不是好骗的。
结果下一秒，一声长长的“咕~”就闯入了他的耳膜。
小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呃，我这几天都没吃过东西……”
他没说谎，他本就不是需要食物来维持身体机能的生物，对他来说，只要有水就可以了。所以这几天为了省钱，他真的什么都没吃过。
不过今天早上出门前忘记喝水了，他这会儿确实有点饿。
这个插曲让韦林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难道说，他真的很穷？
韦林又打量了小四几眼。
小四的本体本就纤细，化成人形后便也延续了这样的体型，现在他再被这么宽大的袍子一罩，整个人便更显瘦弱。
看着确实是副常年吃不饱的样子。
再被对方那湿漉漉的眼睛一看，韦林顿时心就软了，对他的话也信了几分。但他还是板起脸，轻咳一声道：“一会儿让工作人员给你拿个盒饭，现在，你把刚才的节目再给我演一遍。”
他可不是好糊弄的，一开始的目的他还没忘呢。
伴奏适时响起，韦林却摆了摆手，“不用了，你直接开始，我就看你变的过程。”
于是音乐消退，小四在一片寂静中摆好了架势，手一挥，一副脸谱就出来了。
韦林细细看去，这脸谱做得非常精致，各个细节也都没问题，甚至比他之前见过的那些还多几分灵动。
又是几次变幻，韦林更是惊叹，远了看不太出来，但凑近观赏，就能看出这些脸谱个个都是精品，比很多剧团里专门用来演出的都要好。
没伴奏卡不上点，小四只能尽量在心里数着节拍，将他的节目又演了一遍。韦林看完全部，做出的判断还是跟之前一样。
技巧精湛，基础稀碎。
难道真是自学的？
韦林有些拿不准了。
好在这次的海选也不需要当场拿主意，他们会在看完所有人的表演后再决定出线的人是谁。见韦林态度松动，旁边两个人终于敢说话了，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很快就把小四请下了场。
不得不说，小四在场的时间都快赶上前面所有人的总和了。
入场口和出场口不是同一个，出场口正对着更衣室，小四便先去把自己的这身衣服给换了下来。出来的时候，白九已经在外面等他了，一看见人，白九就笑着迎了上来，“你今天发挥的很好。”
“可是我觉得那个评委不喜欢我。”小四有些闷闷不乐的。
“那是他没眼光。”白九说得理直气壮的，小四见他这样子，“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笑什么呢？我说的是实话。”白九拍拍他的脑袋。
“嗯，实话。”小四配合地应一声，又在他嘴唇上啄了一下，“还是我男朋友眼光最好。”
白九也笑了，“你这是在夸谁呢？”
“夸你啊。”小四弯了眼睛，挂在他身上撒娇，白九纵容地接着他，任由对方胡闹。
等小四闹够了，他才摸出瓶水来敲了敲小四的额头，“别闹了，来喝点水吧。”
他注意到了啊。
小四心里一暖，甜甜地“嗯”了一声。
小四的表演结束，今天就没他们什么事了，他们也没兴趣去围观其他人的表演，干脆直接离了场。
日头正好，天朗气清，微风拂在两人脸上，轻轻柔柔的很是舒服。他们不赶时间，便顺着回程的路慢慢地走着，之前一直忙于准备，他们还没认真欣赏过这座城市。
早高峰已经过去，路面便不复之前的拥堵，变得井然有序起来。没有匆忙的上班族，只有悠闲的老人们赶早出来买新鲜的菜，马路牙子上蹦跳着的麻雀见有人来，叽叽喳喳着扑棱几下翅膀，就飞向了路边的绿荫。
难得有这么闲适的时间，白九回头对小四一笑，“咱们散散步？”
“好啊。”
明明他们还有很多事要做，明明白九的节目还没有完全准备好，可他们现在都选择性地无视了这些问题，只想静下来，慢下来，放空大脑，放松身体。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偷得浮生半日闲。
海选会场在市中心，离他们住的地方很远，顺着导航一路往前，越走环境便越安静。好不容易走到了地方，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了，两人几乎走得腿软，但心里却很满足。
回去以后第一件事，得把衣服还回火锅店里去。火锅店的老板娘是个实打实的辣性子，一见他们就兴冲冲地凑上来了：“怎么样啊小帅哥，选上没？”
“结果没出呢。”白九把手上的袋子递还给她。
老板娘接过袋子随手扔进柜台里，嘴上还在打听八卦：“诶，表现得怎么样，跟我讲讲呗。我前几年就想去参加的，结果家里那混账玩意年年拦我，真是，我这一身的才华全给他耽误了。”老板娘一撩自己的秀发，语气中满是嫌弃。
小四看着老板娘笑，还不忘捧对方一把，“就是啊，老板娘这么漂亮，不去参赛可惜了。”
白九也附和，夸得老板娘心花怒放，“是吧？”她一挺胸脯，特骄傲地昂起头，“等明年我一定报名，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拦我！”
聊了半天，白九终于找到机会结束了话题，老板娘还意犹未尽，想拉着他们再聊会儿：“哎，午饭就在我这吃了吧，我请客！”她手指往菜单上一点，“想吃什么直接说，管够！”
白九顺着她的手指往菜单上看去，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她家的招牌菜。
招牌肥牛，精品羊肉，特色耗儿鱼……
这他们吃个锤子。
白九委婉拒绝：“不了吧，我们不太能吃辣。”
“没事，我给你们整一锅微辣的。”老板娘说着就想去招呼服务员。
“别别别，真不用了……实话跟你说吧，我们在减肥。”白九又搬出了自己最常用的这个理由。
老板娘觉得莫名其妙，“你们瘦成这样了还减肥？”
“这不正在参加比赛嘛。”理由都是现成的，白九直接照搬，“上镜显胖，没办法，我们真吃不了。”
“对自己这么严格啊。”老板娘肃然起敬，“好小子，你们不晋级天理难容好吧。”
白九又打了个哈哈，总算把这个话题给绕了过去。
临走前，老板娘还是没忍住叫了他们一声，“结果出来了告我一声啊。”她冲小四喊着，“小白哥我看好你！”
什么玩意？
她又转过来看白九，“大白哥也加油啊！”
……行吧。
对她挥了挥手，白九这次是真走了。
有人支持他们的感觉，还不错。
海选还在进行，转眼间就到了最后一天，白九终于等到了他的场次，而此时，他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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