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小姑娘真的被埋了? 熊四前两天还在为凤乡村干活,转眼功夫就被炖了几大锅。 顾小风不会认为凤乡村的村长,会冒险把生病的孩子带回村,然后等她死后,再妥善地为她办理后事。 二人退回山洞,把缩在山洞里的熊四带上,继续往前走,百几米后,墙上出现一道门,门的旁边也有开门机关。 按熊四和赵婆的例子来看,这里也是一道暗门,只是不知道屋主是谁。 山洞继续往前十几米,是洞口。 洞口外面是笔直陡峭的山壁,脚下一个封闭的山谷,从洞口到谷底有二十几层楼的高度。 从洞口往下望,能看见堆积的骨头。 那些骨头都不完整,乱七八糟地散落在谷底,重重叠叠,不知道有多少,也分不清是人的,还是动物的。 隔着二十几层楼的高度,能闻到从谷底飘上来的恶臭。 顾小风想到大沙锅里被剁碎的熊四,心理上的不适感让他皱了皱眉头,从洞口退开。 返回那道门的门口,姜楼又把熊四拘了过来,将意识附在熊四身上,然后操控着熊四穿过那道门。 顾小风也附了一缕意识上去。 门后是一间厢房,厢房里的陈设虽然老旧,但在这个年代,也是条件比较好的人家才能有的东西,屋子中间放着一个半人高的朱红抬盒。 抬盒柄上系着大红绸带。 看样子是给山神准备的贡品。 门外有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听他们说话,这两人是负责看守贡品的。 凤乡村每个人都知道给山神进贡的重要性,没有人会打贡品的主意,而外来的人,都全程有村民‘陪伴’,没有接触到贡品的机会。 但村里还有还没懂事的小孩,有的小孩熊起来,什么祸事都能搞出来。 为了防止意外,让人看着贡品,没有毛病。 但这两人的谈话内容,却显然防的不是熊孩子,而是防贡品跑了。 顾小风和姜楼互看了一眼,心照不宣地想到了一块。 能跑的贡品,得有腿。 抬盒质地十分厚重,人眼不能透亮看见抬盒里的贡品,但熊四可以穿过抬盒的木板,进入抬盒。 抬盒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但黑暗对鬼没影响。 那天见过的姑娘,被绑着手脚,嘴里塞着布团,双目紧闭地坐抬盒里,脸色仍然不好,但确确实实是个活人。 所以,每个月给‘山神’的贡品,除了肉,还得有活着的。 到处烧杀抢掠,想找一只活着的牲口,再平安地带回凤乡村,难如登天。 顾小风不知道活着的贡品,是什么都可以的活物,还是仅限于小孩。 但看了隔壁的肉,再看见这小姑娘,为什么在这食不果腹的年代,村长还会‘好心’地捡那么多孩子回来养着,就很好解释了。 长年的战乱,肆虐的屠村掠夺,到处是堆积着无人掩埋的尸体,尸体的腐烂滋生着各种病毒,病毒蔓延在各地引发瘟疫。 为了活命,无数的人离开家乡,四处漂泊,没有吃的,别说树皮泥土,就连死人肉都有往下咽的。 这样的环境,能活下来的小孩不多,能带回来的小孩,就更少之又少。 ‘山神’每个月都需要投喂,而且一次得两个人。 村里还养着七八个外乡小孩,但这点‘存粮’,实在算不上富足。 自古以来,对进贡或者献祭的活物都有这样那样要求,有变态的甚至会要求童男童女。 但对煮熟的肉,要求就相对少了许多。 或许是因为这样,才会小姑娘被活着打包,而熊四则被煮了。 如果个个月宰村民煮肉,凤乡村的人不会是现在这样一派祥和的景象。 外头活的小孩不好找,但活着的成年人饥民却不能找。 给一口吃的,就能把人拐到村里来。 即便难民大多瘦得皮包骨,但再瘦也能剔下一点肉,多杀几个人,总能炖上一锅。 再说,还有来买通行证的人,遇上落单的,直接绑了,也不是难事,根本犯不着宰杀村民。 因此熊四应该是一个例外。 至于为什么杀熊四,应该和四方城布告栏上的通缉令有关。 杀人灭口。 至于同在布告栏上的惠娘没受影响,多半和赵婆子有关,甚至不排除赵婆子帮她隐瞒身份的可能。 凤乡村拿孩子进贡‘山神’,这些孩子进了凤乡村,就成了待宰的羊。 他们之前遇见的草鬼婆,为什么要这些孩子? 想从屠夫的铁笼里救出这些弱小的羔羊? 但能拿胎儿做成婴尸的人,哪来的善心。 不是善心,那么草鬼婆要这些孩子做什么? 难道说这些孩子里面,有她想要的? 她想要什么? 而这些和四方城屠城有什么关系? 顾小风有种被带偏了的感觉。 “姜楼,不太对劲。” 姜楼‘嗯’了一声。 确实不对劲。 他听力过人,能听见村民们小声的谈话。 凤乡村的人,只是想在乱世中过自己的小日子,并没有出去搞事的野心。 另外,他们对‘山神’不是崇拜,而是恐惧。 ‘山神’确实能让他们过安稳的日子,他们就小心地供奉着‘山神’。 ‘山神’虽然能保佑他们不会被烧杀抢掠,却不能让他们吃饱穿暖。 而他们的土地不多,物资也没丰富到可以自耕自足,他们想要保证日常生活,还得依靠外界。 凤乡村近四方城,他们把自己做的手工艺品拿去四方城贩卖,然后再在城里购买盐米。 由此可见,他们靠着四方城而生。 四方城易主都会对他们的生活造成极大的不便,而城灭等于断了他们的生路。 ‘山神’要想靠村民供养,不会断了村民的生活来源,自然不会参与屠城。 可是他们现在接触到的条条线索,却让他们一步一步被‘山神’吸引。 显然有人在故意将他们带偏,引向‘山神’。 从表面看,和四方城被屠没有任何关系,但屠城的事迫在眉梢,这种时候有人故意把他们的注意力引向‘山神’。 四方城被屠的时候,陈亮在城主府里被惠娘杀死。 当时,四方城里到处是屠杀城民的魏军。 惠娘能在这种时候,穿过街道进入城主府,而没被杀死在四方城里,必然有在魏军中极有地位的人同行。 那么与魏军有关的线索,应该在惠娘身上。 现在惠娘虽然就在凤乡村,和他们看似很近,但实际上,有一只无形的手,将一些与四方城无关的事推到他们面前,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他们想要营救被用来活祭‘山神’的孩子,就得对付‘山神’。 而这些事,和看顾孩子的惠娘没有了关系,不知不觉中,惠娘这条线就被剥离出去。 等他们对付完‘山神’,已经花费掉大量的时间,等回头,恐怕只能眼睁睁看着四方城再经历一次屠城。 真是好心机。 但这是一个猎场。 他们在这个猎场中只是难民,也没有展现出多少能力。 他们给人的感觉,也不过是人长得高些,放在一堆穿得破破烂烂的难民里,能显眼一点。 除此之外,也只是看上去四肢健全,身体还算健康的‘难民’,绝对不是能干死‘山神’的强大存在。 另外,他们在这个猎场里,除了陈亮,并不认得谁。 而他们认得陈亮的事,也没有人知晓。 利用他们身份的可能性也不大。 那么,草鬼婆为什么会找上他们? 难道草鬼婆有特殊能力,知道他们不属于这个世界,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所以才会利用他们? 顾小风刚想到这里,立刻一个念头闪过,把这个猜测扼杀掉。 不会这么简单。 那会是什么? 顾小风正要进一步思索,思维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刺痛打乱,神智也变得模糊,眼前模糊影子也随之消失,彻底地陷入黑暗。 就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阻止他继续深思下去。 一只微凉而干燥的手抚上他的额头,接着耳边传来姜楼焦急的声音,“小风,你怎么了?” 顾小风头痛得厉害,眼前又一片漆黑,姜楼的声音像是变得十分遥远飘渺。 姜楼语气里的焦急,冲淡了他平日嗓音里惯有的凉意,蔓延着让他迷惑的焦虑和恐怖。 姜楼的声音明明虚渺得像来自另一个世界,但那情绪却浓烈得让他即便在混沌中,也不能忽视。 他在担心什么?又在害怕什么? 顾小风这辈子,从他记事以后,他最看不起的就是这两种情绪。 在他眼中,这是两种情绪最没用,最拖后腿。 他庆幸自己从来不会感到害怕,也不会去担心什么。 他做任何事情,包括救人,也都是觉得应该这么做,他在需要做一些事的时候,会拼着命去做,如果拼了命,却没能做到,他不会像别人一样难受。 当年他亲手结束陈亮的性命,他也只觉得自己做了该做的,并不会有其他战友那样诸多的愤怒情绪。 当然,他没有的不仅仅是这两种情绪,他不会大悲,同样不会大喜。 虽然符合他审美的东西,能让他感觉愉悦,而让他无法超越的东西会让他不爽。 比如他喜欢姜楼的眼睛,不爽姜楼高出他的那几公□□高。 但除此之外,他就不会再有更多的情绪。 他曾对自己做过分析,虽然算不上心如止水,但也是在心如止水的外围蹦达,没准哪天就蹦进了心如止水的圈子,从此无喜无悲了。 他这样的心态,维持了二十多年,在他生活圈子里的人都觉得他是怪物,除了陈亮成天作死地在他周围叭叭叭,其他人都会和他保持着他们自认为的‘安全’距离。 姜楼是第二个不和他保持‘距离’的人。 几次接触下来,他觉得姜楼和他可能是同类人。
但在混沌中,额头上覆着的手,还有那声音,都是怎么回事? 他们即便是同类人,他哪来的那么浓烈的情绪? 顾小风甩了甩头,想把这些让他迷惑的东西甩出去,却感觉姜楼的手臂环过他的肩膀,把他紧紧抱进怀里。 “小风,你能听见吗?” 那声音像丝丝缕缕斩不断的线,穿过他心里笼罩着的阴霾,缠上心底最深处厚重的心门门环,用力地拉动。 细细的丝,柔软而脆弱,对抗着磐石般撑天立地的铁壁铜门,却固执地不肯退缩,显得可笑而又让人有些不忍。 不忍看它绷断的那一瞬。 顾小风看着那绷到极致,随时会断去,却不肯放弃的细细丝线,眼底有些发热。 一道熟悉的嗓音在厚重的门后响起。 “你……你……你是人吗?” 正蹲在地上刨着土,祸害别人种的生姜的小童转头过来,看见不远处正好奇地看着他的一个小少年,惊愕地张大了嘴,手里的镰刀啪地一下掉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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