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解斐臣回去的时候,那人悄悄地吊在他们身后。 姜楼不动声色,直到目送着解斐臣进了院子,才道:“出来吧。” 陈乐乐从树后绕了出来,小姑娘比初见时瘦了许多,脸色也不好。 她现身后,没有靠近他们,站在那里,直勾勾地盯着姜楼,眼里的恨意快要压不住:“我娘死了?” 顾小风在水榭的时候也发现了陈乐乐。 不过陈乐乐要藏着,他也就假装没看见。 陈乐乐回府后就缩在房间里,谁也不理,突然出现在这里,按他的猜测,只能和她母亲惠娘的事有关。 处死惠娘的事,虽然只有陈亮和他的亲信知道,并没有往外传,也没有告诉陈乐乐。 他和姜楼在凤乡村出现过,不难猜出,惠娘的事和他们有关。 她‘看过’解斐臣的‘记忆’,而惠娘没有被带回来,她能猜到结果,并不意外,意外的是她没去问陈亮,也没有问他们,而是问姜楼一个人。 姜楼看人的目光很淡,除了顾小风,看谁都一个样,没有什么表情。 迎视着小姑娘仇视的目光,眼里也是冷冰冰的,不带任何喜怒哀乐:“你应该去陈亮。” 姜楼没有兴趣和一个小姑娘纠缠,收回目光,往前走。 陈乐乐张开手臂,挡住他的去路,执着地道:“我就问你。” 姜楼没有理她,身躯一晃,已经绕开拦在路中间的陈乐乐,继续往前走了。 顾小风扫了陈乐乐一眼,又往旁边大树上望了一眼,也打算离开。 树上藏着人,是陈亮派出来暗中盯着陈乐乐的人。 有陈亮的人看着,陈乐乐就算想不开,往河里跳,都不会有事。 虽然四方城内已经做好了战前准备,但这里是猎场,并不是完全真实的世界,没有人知道还会不会有其他超自然现象的变数。 在还存在着许多不定因素的情况下,他们没有时间去理会一个小姑娘的心理健康问题。 陈乐乐没能在姜楼那里得到回答,似乎并不意外,咬了咬牙,收回视线,接着拦住顾小风。 顾小风微蹙了蹙眉头,惠娘的事,不应该由他们这样的外人来给小姑娘科普。 他也不是什么好耐性的人,又向来不耐烦应付小孩,但让他像姜楼那样直接不理人家小姑娘,又有些做不出来,蹲下来,和颜悦色地说:“你看见一些可能很快发生的事,对吧?” 陈乐乐咬紧了唇,没有回答,眼里却闪过不能掩饰的恐惧。 姜楼停下,站在几步外,转身过来看着一站一蹲的两人。 顾小风把陈乐乐的反应看在眼里,知道她确实看见了解斐臣说的那些:“那么你应该知道大战将至,大家都很忙。你母亲的事,可以等大家忙过了,和你父亲好好谈谈。” 陈乐乐:“所有人都会死,四方城的所有人,包括我父亲。” “你看见了什么?”顾小风神色慢慢凝重,解斐臣死于祭旗,能看见的只是魏军军临四方城下,并没有看见四方城被屠。 除非解斐臣死后,还残留着意识目睹了四方城的被屠的经过。 但解斐臣如果有死后记忆,应该一起带过来,而不会只有生前记忆。 解斐臣没有死后记忆,那么陈乐乐看见的只是解斐臣生前的记忆,并不会知道四方城被屠,也不会知道陈亮被杀。 “我看见了四方城被屠,我父亲被杀,还看见……”陈乐乐说到这里,闭了嘴,向顾小风摊开手掌。 掌心写着两个字,字迹被汗水糊花了,但还能看得出是“山神”两个字。 “你帮我做一件事,我告诉你我看见的。”陈乐乐搓掉掌心的字迹:“也许能救得了四方城。” 小姑娘比初见时瘦了不少,脸色很难看,眼睛哭得又红又肿,但眼底却透着一夜之间成长起来的成熟和决然。 顾小风问:“什么事?” 陈乐乐回头看了看姜楼:“我要说的话,不想别人听见。” 这里的别人,只能是姜楼。 顾小风没表态。 姜楼转过身,往前走开五十来米,才重新停下,斜靠在水边的一棵柳树下。 顾小风:“你可以说了。” 陈乐乐往后一指姜楼:“杀了他。” 顾小风微微一怔,飞快地抬头看向姜楼,姜楼隔着几十米的距离,平静地看向顾小风,陈乐乐的举动没能让他有任何触动。 顾小风收回视线,重看回陈乐乐,眼里多了一丝似笑非笑,站起了身:“让我们自相残杀来为你母亲报仇,想法不错。不过没有人会为了一个不知道有没有价值的消息,去干掉自己的搭档。” “如果他不死,四方城所有人就都会死。他的命和四方城所有人的命 ,你只能二选一。” 顾小风眼里惯有的温和瞬间淡褪。 陈乐乐被顾小风突然转冷的表情吓得倒退了一步。 顾小风冷笑,道:“四方城的人的命是命,他的命也是命。我不知道你看见了什么,但如果非要以命换命,凭什么要他的命去换四方城的人的命?仅仅因为舍一人,而能让更多的人活命,所以他就该死?凭什么别人该活,他就该死?” 作者有话要说:大年初一,祝宝宝们新年快乐,牛年心想事成,送爱心爱心爱心~~啵啵达~
第80章 共情(一) ” 陈乐乐从小娇生惯养, 从来没有人给她讲过这些道理,即便受解斐臣影响,一夜之间成长了许多, 却也被顾小风的这一席话说懵了,一句“他是恶魔”卡在嘴里,竟没能说出来。 顾小风看着被吓白了脸的陈乐乐, 心里发涩, 和一个小姑娘较什么劲。 深吸了口气, 压下心里升起的烦躁,从陈乐乐身边走过。 陈乐乐飞快地抓住顾小风的衣袖:“共情吧。” “什么?”顾小风愕然。 “草鬼婆对我母亲用过一个法术叫共情, 我记下了咒语,你对我念咒语,可以与我共情, 看见我经历过的。” 顾小风面无表情地看着陈乐乐。 “你说那些,我不懂。但我想他死,不是你说的那样,是……” “是什么?” 陈乐乐眼圈红了, 小脸涨得通红, 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我告诉你咒语,你自己看吧。如果你看完了,还是不肯杀他,那么你……那么你……” 那么他怎么样, 她说不出来,憋屈得想放声大哭一场。 顾小风:“我看看。” 陈乐乐:“看什么?” 顾小风没有解释, 轻声道:“闭眼,放松, 不要抵触。” 他语气平和,不带感情,陈乐乐还没有从迷惑里回过神来,就按照顾小风所说闭上眼睛,放空了意识。 顾小风有共情的自带技能,不需要咒语。 往事在脑海里乱七八糟地快速穿梭,最后定格在四方城厚重的城门上。 天边刚亮起一道微弱的光。 身披铠甲的陈亮端坐在马上,身后整齐的列队着数千随着他出生入死的将士。 道路两旁挤满了送城主出征的四方城百姓。 人群一眼望不到头,却静得只能听见马匹的鼻息声。 城门缓缓打开,第一道曙光穿过城门,照亮军士们手上的长矛,一片肃杀之气。 这样的场面,小姑娘不是第一次见到,却仍然会被激得热血澎湃。 父亲长年跟随太子在外征战,往往一走就是几年,父亲不在的日子,母亲从不提起父亲,她对父亲的记忆,大多来源于他人私下悄悄地谈论。 那些谈论归总在一起,都是说父亲是太子的左右臂,是英雄。 陈乐乐听着旁人的称赞,对鲜少见面的父亲自然是敬佩的。 她虽然有那样一位伟大的父亲,却很羡慕其他孩子拥有的父亲,她也很想要一个能把她抱在怀里,哄她逗她的父亲。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身边出现了一个这样的人,在她不开心的时候逗她开心,在她摔破膝盖的时候,对着她的膝盖轻轻地吹,温柔地给她上药,给她包扎……他比母亲还要温柔。 他不是她的父亲,却比她的父亲还要亲。 那人叫邢彦。 顾小风连着陈乐乐的五感,在陈乐乐的记忆中,以陈乐乐所见而见,以陈乐乐所闻而闻,他和那人明明面对面,却像隔着浓雾,看不清那人的长相,只有身影异常熟悉。 浓雾散去,是在院子里开满了芙蓉花的时候。 陈乐乐采了一束芙蓉花,打算出府去找邢彦,路过母亲的宅院,见防院门关着,而母亲的贴身丫头守在门外,除此外,周围不见一个下人。 大白天关门,还遣开下人。 陈乐乐觉得古怪,没有惊动下人,而是绕到后院,□□进了母亲的宅院。 院中寂静无声,不见一人。 她悄悄去到母亲寑屋门外,听见里面隐隐传来人声,竟是邢彦的声音。 她听过关于母亲和邢彦的流言,她不相信,应该说是不愿意相信。 这时,母亲遣走了所有下人,房门紧闭,而邢彦又在屋里,她想不信都不行了。 她本该悄然无声地离开,却神使鬼差地绕去了后窗,那里可以看见内室。 榻上横卧着两人,连床幔都没有落下,满室春色。 在她凑近的窗棂的时候,邢彦抬眼向她看来,目光对上,他没有私情被撞见的慌张,反而冲她微微一笑,便又收回目光,看向怀里正向他撒娇的人。 陈乐乐平日羡慕有父亲在跟前的孩子,而这个人给了她想要的温情,她无数次幻想过这人化身为自己的父亲。 但她幻想中的‘父亲’不是这样,不是和她母亲滚在一起的这个样子。 陈乐乐定定地看着那人,双脚重得移不动,瘦小的身躯微微颤抖,撑着窗台的手紧攥成拳。 与她母亲通II奸,被她发现,不知羞耻,还对着她笑! 他怎么敢? 幻境中不再有浓雾阻隔,那人乌黑的长发如丝铺开,明明极其平凡的脸,却显得无比妖娆诱惑。 惠娘伸手摸向他的耳根:“想你的脸了,给我看看。” 邢彦没动,手支着头,闭着眼小睡,任她从他脸上揭去薄薄的一层□□,露出一张俊美绝伦的脸。 和姜楼一样的脸! 顾小风定定地看着那张脸,一颗心却静得无波无澜。 浓雾聚拢又散,眼前没了春香暖阁,厚重的城门打开,陈亮率领铁骑风尘仆仆地归来。 欢庆宴办了三天,坐在上方的陈亮的脸却阴沉得像挥不散的阴霾。 坐在他身边的城主夫人也是面冷如霜。 陈亮不在城内的时候,四方城虽有执事官员打理四方城的诸多事务,但上面终究得有一个夫人镇着。 惠娘坐镇四方城多年,城中势力牵连甚多,而且夫人与他人有私情,他这个城主将颜面扫地,成为笑柄。 没了颜面,威望也将大打折扣,除非大杀一批,重塑威望。 他不愿意他们夫妻之间的事祸及他人,夫人与人通II奸的事,只能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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