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坐在床边,江燃神色怔忡,眼前总不自禁地浮现出刚才周辅深那张混杂着沮丧和难堪的脸,他知道自己被动摇了——曾经因为无数次失望磋磨,而最终构筑起的那道看似无可撼动的防线,在刚才全部功亏一篑了。 尽管那些话听上去理智清醒到刻薄,可实则却是色厉内荏,江燃明白,倘若自己真的不为所动,任凭周辅深说尽了荒唐话,他也只会像往常那般一笑置之。 千种不甘万般埋怨,皆起于放不下。 恍惚了片刻,江燃发觉外面客厅良久没有动静传来,于是约莫着周辅深大概是被刚才那一通吓老实了,所以才没有再上赶着作妖。 思及此处他心情复杂,这真是……不该他执着的时候极尽死缠烂打,一到需要他执着的时候就安静如鸡了。 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可恨的男人呢? 江燃本不想搭理,但静下来又有点怕自己话说太重,周辅深受不了刺激再从楼上跳下去,于是便想出去确认下,但不想刚打开门,就撞见周辅深站在镜子前,正拿把剪刀对着脖颈比划。 “你要干什么!?”他连忙惊恐地跑过去把剪刀夺下来。 见江燃来抢,周辅深压根不敢用劲就让对方夺了过去,然后面对气势汹汹的江燃,他高大的身躯似乎成了摆设,塌着肩膀杵在那儿比流浪狗看上去还可怜,小心观察着江燃的脸色如履薄冰道:“燃燃不是嫌弃我现在一无是处么?我刚才照镜子也觉得自己现在太邋遢了,所以想要想要收拾下自己,把头发剪短些,至少能让燃燃照顾我这个废物的时候能够觉得赏心悦目。” 所以你就这么破罐破摔了?就心安理得当个脸很好看的废物? 江燃怀疑周辅深在跟自己抬杠,可看他那副低声下气的样子也不像,于是仔细想想,对于目前身无分文寄住在他家并且厨艺抱歉的周辅深来说,能迎合自己做出的改变也就这些了。 但在发泄地吼完一通后,江燃想得到的并不是周辅深这样的回应,甚至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的什么,半晌他有些迁怒地把剪刀扔到一边,只觉得心底空落落的,仿佛有什么不知名的情绪堵在胸口,不上不下。 或许比起谨小慎微地试探讨好,他其实更想要的事是些实在的东西,用来严丝合缝地将那种焦躁不安填满。 就比如一个紧密的拥抱,一个水乳交融的吻。 被这个突然冒出的念头惊得浑身一震,江燃正觉心烦气躁时,手机突然响了,是季明晨的来电。 他赶紧如蒙大赦地接起来,问道:“打得怎么样?” ——今天是九月转会期来临前的最后一场比赛。 “赢了。”季明晨简明扼要地道,对这个答案显然两人都不意外,因此随即季明晨便转换话题说出自己打电话过来的真实目的:“但蓝调输了,咱现在排第九了!第九!这成绩要打不进季后赛我就当场退役!” 江燃:“………” 这可是你的老东家啊,踩着对方上位让你这么激动的么…… 不过排名上升的确是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之前他们排在第十,积分一直紧咬着前面的蓝调不放,每次赛后结算都始终差上那么一点,如今终于超过了,他问:“蓝调输给了谁?” “IASON。”季明晨如今也知道了江燃身世的那些恩怨,此刻便十分同仇敌忾地道:“说来也怪了,IASON这一阵跟打了鸡血似的,状态突然就好到爆炸,最近几场比赛都是用高比分获胜,连妃色都输了,真他妈邪门。” 他说的问题江燃也有关注,但并不当回事,只当是触底反弹。因为IASON目前的积分实在太低了,除非他们把剩下的比赛全部按照目前这个势头打赢,否则也是无力回天。 但能够连续打赢妃色蓝调这种强队,已经超出了偶然这个范畴,实力陡然拔高得令人生疑。 想了想,江燃道:“你等着,我这去趟俱乐部。” 季明晨:“啊?” 他寻思战队眼瞅着就放假了,江燃还来俱乐部干啥?就算要研究IASON这几场比赛,在家看转播就行了啊?季明晨摸不到头脑,殊不知江燃只是想找个借口出门远离周辅深罢了。 ——或许到了外面,不受家中暧昧的氛围影响,他就能以冷静的态度来考虑两人的未来了。 挂断电话,江燃匆匆拿起钥匙奔向玄关,周辅深则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俱乐部有事情吗?” “嗯嗯。”江燃含糊应道:“我去处理下,你在家好好待着,眼睛痒了也不要揉,我回来的时候顺便给你买瓶眼药水,预防眼睛发炎。” 他努力用往常的态度心平气和地去对待周辅深,却不想后者竟然追着他来到玄关:“我也跟着燃燃去。” 江燃本来就在混乱烦躁的当口上,闻言忍不住火气道:“你去干什么?非要把咱俩那点破事闹到人尽皆知你才高兴吗?” “燃燃……”周辅深露出苦涩的神情,顿了顿道:“燃燃今天不是本来就要带我出去放风的吗?我会戴好帽子和口罩的,到时候你就让我待在你身边就好,我会保持安静不出声的,所以……别离开我的视线好吗?能留在燃燃这里的日子已经不多了,最后和燃燃待在一起的每分每秒我都不想错过。” 对上他饱含哀伤的眸子,江燃觉得自己心底某处在一点点不受控制地塌陷,连发出正常的声音都艰难,几番吞咽后,他微颤着后退道:“我要走了……” 说着就火急火燎地要往外跑,但周辅深突然叫道:“燃燃!” 江燃的脚步陡然顿住,回过头来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下一刻,周辅深就猝然上前扣住他的后脑,同时一只臂膀紧锢住他的腰身,低下头半强迫性地与他接了个绵长而热烈的吻。 犹如被注入了什么毒素,江燃万千思绪都在唇齿交缠的瞬间融为滚烫的铁水,粘腻浓稠到几乎无法流动,他没有挣动反抗,或者说,在这一刻,他终于明白堵在胸口的那股情绪是什么,他垂在身侧的手臂渐渐抬起,十指插入周辅深的发间,有些发狠地回应着,任由男人那股熟悉又极具侵略的气息将他死死包裹住。 这样纠缠了不知多久,直到尝到嘴角有酸涩的味道,他才发现那是周辅深的泪水。 “别丢掉我。”周辅深恋恋不舍叼着他的上唇,反复磨蹭着含糊不清地道:“我发誓会用一辈子努力去成为值得你去爱的男人……不要抛下我就再也不回头……我知道错了,我不会在你想走的时候再松开手……” 瞳孔猛然战栗了下,江燃愣愣地凝望着他,忽然间一把推开他的胸膛,转身跑出了家门。
第144章 跑进电梯,江燃有些急躁地按了几下关门键,直到金属门缓缓闭合,他紧绷的神经才逐渐放松下来。 刚才真是昏了头了,江燃抹了把脸,混乱纠结的思绪在他血管里冲撞着,耳边到现在还是轰鸣一片——尽管周辅深确实让他再次产生了悸动的感觉,可这种悸动却又不足以让他彻底放下过去种种,与其冰释前嫌,因此倘若就这么复合,江燃知道自己必然会有种‘至今一切都白折腾了’的梗塞感横在心头,导致他处处看周辅深不顺眼,而周辅深也会永远在他面前抬不起头来,每天因为愧疚对他伏低做小,长此以往下去他们的关系会变得有多畸形自不必说,那种相互折磨的境况并不是江燃想要的。 但复合的念头就犹如野草的种子,一旦扎根种下,便能在理智的烈火下反复破土重生,扰得江燃不得安宁。 总而言之,就是一种不上不下的状态。 不过无论如何,目前这种头昏脑胀的状态都显然并不适合做决定。 去俱乐部冷静下吧。 心乱如麻地走到停车场,江燃这才想起车已经被划得不像样子,盯着被刻了一堆诅咒言语的车门,江燃感到糟心无比,这车一时半会儿是开不出去了,补漆也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再说他也怕那小姑娘还做了别的手脚,总得送去检查下才能安心。 于是叹口气,他拿出手机叫了个网约车,然后本着以防万一的念头在车身周边又寻摸了一圈,结果后车胎下还真被他找到几个钉子。 江燃都气笑了,这得是多大的仇怨驱使,才能对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做出这种事来?真是无妄之灾。 来到俱乐部,因为KTS的战队选手大多还是学生,此刻已经放假回家了,训练室里只有季明晨和朱正清在。 两人正在联机玩某款生存恐怖游戏,正进行到紧张的部分,江燃绕到后面轻轻搭上两人的肩。 “卧槽!”朱正清一下子从座位上弹跳起来,发现是江燃才拍着胸脯道:“你吓死我了!” 反观季明晨还一脸淡定,见到朱正清的反应他转过椅子毫不留情地嘲笑道:“咱俩人玩你还吓成这样?这剧情我都压根没代入进去,刚才江燃进门的时候我就扫见了。” 朱正清老脸一红,咳嗽两声辩解道:“我……我也只是因为觉得用俱乐部电脑打非电竞游戏被老板抓包比较恐怖而已。” “你这么说倒是提醒我了。”江燃趴在椅背上道:“公器私用,一人扣两百块钱,咱挑个馆子去搓一顿。” “啊?咋突然想起下馆子了?”朱正清问。 “这不升到第九了吗?”江燃道:“庆祝一下。” 季明晨闻言犹豫:“那你不早说,小乔他们刚走,现在就剩咱三再去庆祝不好吧?” 江燃想了想:“那就开个视频通话,咱吃的时候把他们摆上头。” 季明晨无语:“………” “开个玩笑!”江燃笑着拍了一下他,随即说明自己只是有点烦心事,想喝两杯,下不下馆子的也无所谓,因此最后三人就订了几份炸鸡小龙虾外加一箱啤酒,坐在训练室里边看比赛录像,边唠起嗑来。 他们看得正好是IASON对战蓝调那场,播放到一个画面时季明晨按了暂停,问江燃:“你觉得怎么样?刚才那下可不是轻易能发挥出来的,然而这种堪称偶然的临场反应竟然在这场比赛当中层出不穷,感觉IASON整体成员的操作都上升了一个水平,这太诡异了,哪怕知耻而后勇也不至于一下拔高这么多吧?他们赛季初状态最好那会儿也没这样啊?” “嗯……怎么说呢?”江燃拉开啤酒罐的拉环,沉思道:“表现的确优秀,但也没到特别离谱的地步,比如他们的附灵配合就没有蓝调那么缜密,只是个体的状态都好像……好像开挂了一样。” “是吧?就跟被加了BUFF似的!”季明晨也觉得匪夷所思:“难道他们做了什么特训?但什么特训能这么立竿见影啊?” 朱正清参与不进他们大神间的交流,正埋头苦吃,面前堆了小山高的小龙虾壳,百忙之中才抬起头来不经意地插了一句嘴:“有没有可能是用了药?” 却不想一石激起千层浪,江燃和季明晨霎时齐齐望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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