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燃看他把违章停车讲得跟要蹲局子似的,便出言讽刺道:“怎么?说这么委屈是要我把驾驶证给你拿去扣分吗?” “不用了。”周辅深就跟听不出来他的语气似的,刻意有模有样地推辞道:“男人就是该有担当。””你担当个屁!”江燃闻言失笑,尽管不想承认,但眼前这个男人就是有本事让他忍俊不禁。 可很快,他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夜市绚丽的灯光勾过他嘴角的轮廓,只隐约能分辨出一个寡淡的弧度:“有件事我想跟你说明白。” 他没有花费太多时间给鸡崽做缓冲,直接便图穷匕见:“这可能是咱们最后一次面对面坐在一起了。” 周辅深猛然抬起头。 而江紧跟着,大排档里骤然爆发出一阵喧闹,瓶盖被启开,几只玻璃酒瓶碰撞在一起,热热闹闹的背景音就像是最好的催化剂,使露天棚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热切起来。 可这种氛围却丝毫感染不了周辅深,他僵硬着身躯,浑身的烟火气忽然尽数褪去,整个人与嘈杂廉价的场景格格不入,就好像已经没有多余的思绪来维持演技似的,语气不经修饰便硬邦邦地问出口道:“什么意思。” “我马上就会向大盛递交辞呈。”江燃道:“这份主播的工作我不会再继续做下去了。” 周辅深这才缓过劲儿来,他一下想到之前在耳机里听到的江燃的那些话。 那种即将失去一切的恐慌又涌了上来,他是真的怕了,他怕江燃一转身就再也不回头。 “是因为我吗?”周辅深喉结艰难地动了动,道:“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不会再做任何让你感到困扰或者难过的事,真的,再给我个机会,我发誓我会改。” “这跟机不机会的没关系。”江燃叹口气:“……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周辅深咬牙:“我想听你说我爱听的话。” “但是我这里就只有两个选择。”江燃自顾自道:“假话就是,我现在好声好气哄着你,但等回家后我就会把你所有联系方式拉黑;至于真话就是……对不起,我不能再跟你继续相处下去了。” “为什么?”明知答案可能不是他想要的,周辅深还是固执地发问:“为什么非要这样?你明明就对我有感觉。” 说到此处,他顿了下,然后语气突然变得舒缓,他想用一贯的言语暗示让江燃产生动摇:“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江燃,每天见到我让你想起周辅深是吧?而更糟的是你还发现自己竟然有所动心,所以你就想通过逃避——”“我是因为……” “因为——!”江燃陡然提高声音压过他,随后深吸口气,目光移向结着水雾的酸梅汤:“我发现我对你的感情只是想玩玩那种,而不是真的想共度一生,所以为了避免给双方造成不必要的伤害,我觉得这种关系就到此打住吧,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杯子的冰块上下浮沉,就如同周辅深的心情,他突然感觉自己仿佛是第一天认识江燃,就好像曾经他是靠什么魔法药剂才迷惑了江燃,而在那层效用失效后,这个曾经对他百般依顺、温柔缱绻的青年,终于爪牙毕现,轻描淡写间就能吐出这种形如冰锥般刺骨的话。 “你以前总说周辅深不在乎你的感受。”他道:“但你现在也在对我做同样的事。” 用伪装的身份说出这种话,周辅深这个男人不仅仅是不知廉耻而已了,他简直就是无耻至极。 只是可惜江燃并不知道,他的瞳孔微微颤动:“随便你怎么想吧。” 说着他拿起车钥匙准备起身,但这时候周辅深却开始长篇累牍地道歉:“对不起,一切都是我太过贪心造成的,但是跟你相处这些日子,真的给了我一种错觉,就好像我们是热恋中的情侣,不过现在梦醒了……我知道我没资格去插手你的生活、你的人际交往,我不应该想占有你想到发疯,我更不应该背着你去调查你和江泽的关系,调查他们的资金来源是因为签了对赌协议……” “再说这些也没有意义了,我……呃?等等等……你知道我和江泽……你说他、他签了什么协议?” 江燃刚抬起的身躯又坐了回去,一时间连脱出口的话都语无伦次,显然周辅深这招打得他措手不及,而且看他脸上崩裂的表情,就能够明白他方才好不容易构建起的防线终于宣告破功。 只见周辅深抬起头,黑沉沉的眸子盯着他:“再给我一次机会。” 江燃:“………” 事实证明,再坚固的城墙也怕死缠烂打,尤其是在城墙已经破开一个口子之后。 僵持了半晌,江燃终于泄气道:“好……好吧……” 危机终于解除,周辅深马上就开始贪得无厌:“所以我现在可以从备胎转正了吗?” 啪嚓,江燃劈开手里的一次性筷子,眯起眼:“我劝你不要得寸进尺。” 周辅深:“………” “继续说刚才的问题。”为了缓解郁闷,江燃夹了一大坨烤冷面就往嘴里塞,含混道:“江泽签了什么东西?” “对赌协议。”周辅深向他解释道:“江泽还算有点门路,他找的投资方想拿下一块地皮,刚好就可以用当下正热的电竞项目当审批条件,所以他们算是一拍即合,只不过对方也不是白给他投这个钱,除了大半地皮的归属权之外,对方还要求战队必须保证每次都能够杀进半决赛,而如果达不到这个成绩,那么每年损失的利润就要江泽自己来填。” “这种条件江泽也敢签?”江燃惊讶地瞪圆眼睛,拿起醋瓶子往碗里倒,同时腮帮子里还嚼着东西:“是他太天真了,还是我见识太少低估他们了?” “我也不清楚,关于电竞赛事的这方面你应该更懂,不过我倒是恰好知道如果他们破产后,怎么操作才能把俱乐部的经营权转到你的手上。” 这话周辅深其实都说得算是谦虚了,因为他完全有能力把IASON俱乐部收购下来,然后再将其当作礼物转到江燃名下,但他明白那样绝对收获不来江燃的感动。 所以倒不如只做个顺水人情,这样才能让彼此的感情进展更自然些。 思及此处,周辅深支着下巴,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江燃,里面饱含宠溺:“当然你要是觉得麻烦,我还认识好几个喜欢喝得烂醉再开车的司机可以任你差遣。” 江燃面无表情:“再说这种话,待会儿坐在醉酒司机副驾驶上的人就是你。” 周辅深道:“我以为你会很想看他下场凄惨。” “我当然想让他付出代价,毕竟如果不是他,妈妈也不会……”江燃摇摇头:“但不是用那种过激的方式,更何况做了龌龊事的人是他,我又凭什么这样偷偷摸摸地弄脏自己的手?像他这种人,让他无声无息的死在某个车轮下都是便宜他了,真正让他感到折磨的,应该是身败名裂,又被千夫所指吧。” 他语气听上去很平静,但周辅深却能听出翻涌在下面的阴沉波涛,这或许就是真正的江燃,远没有他外表看上去那么柔顺烂漫,在那副风平浪静的表皮下,其实一直埋藏着受生活百般淬炼的坚韧根系。 或者换句话说,江燃虽然扎根在容易滋生黑暗的土壤中,但却永远心向光明。 不知怎么回事,周辅深突然升起想要把江燃揽在怀里的冲动,他想确认这个人是他能触碰到的,可还没动作,江燃就像未卜先知般警告他:“如果你还敢不经允许就随便碰我,那今天就绝对是咱俩最后一次见面。” 周辅深不悦道:“现在被教育的戒备心特别重的女孩都没你这么多规矩。” “那是因为她们没遇到一个爱穿玩偶装跟踪她们的变态。”江燃没好气地答道,说着,他感觉手机在兜里震了一下,便没再理会周辅深,拿出手机扫了眼,然后神情便陡然变得十分古怪。 “怎么了?”周辅深好奇道。 “没什么。”江燃满脸黑线:“只是你和聂稚心打架的视频火了。” 说罢就将手机举给他看。 只见摇晃的画面里,黄色的大鸡崽子一个前扑,便先把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气质型帅哥按倒在桌子上,各色菜品哗啦啦摔了一地,场面上来就十分激烈,但可惜的是,接下来的动作戏却没有保持住这个水准。 明明是两个大男人,却跟菜市场互相撕扯的老太太似的,各种低端打架手段无所不用其极,鸡毛撒了满地,而更损的是,视频发布者还给配了个背景音乐,就是那段知名的古早玛丽苏街舞偶像剧的名场面。
‘你们不要再打了!’这句话每每出现,镜头就会切到旁边试图拉架的江燃身上,尤其最后江燃把鸡崽子拖走那一段,弹幕几乎全是欢声笑语,简直让江燃不忍直视。 可当事人鸡崽子看着看着居然也跟着笑出了声。 “???”江燃愤怒:“你还笑得出来?就不嫌丢人吗!?” “这有什么好丢人的。”周辅深理所当然道:“远古时代雌性资源稀缺,两个雄性为争夺交配权打得头破血流那都是常有的事,而我最后怎么看都是那个被雌性青睐的雄性,所以真正丢人的就只有那个被挑剩下的人而已,我为什么笑不出来?” 被他一套歪理说得气不打一处来,江燃怒火中烧道:“因为你马上就要失去‘雌性’的青睐了。” 这话一撂下,果然言出必行,接下来回程的路上,周辅深就被江燃无情的扔在某个公交车站,然后自己开着车扬长而去了。 …… …… IASON俱乐部。 埃德加盯着电脑屏幕,鼠标来回拖动着视频的进度条。 这个文件夹里是所有关于闻于野的视频资料,他这些天已经研究了不下几十遍了。 虽然当初在闻于野面前,他将对方的价值一贬再贬,但实际上他心中却明白,就凭闻于野所表现出来的技术水准,只要他还能打,那不管多大年纪,都会有俱乐部抢着要他。 而相比之下,埃德加就不敢断言说自己有这个资本,甚至他都没把握保证在电竞选手那短暂的职业生涯中,有一天能够达到像闻于野这种层次。 太不公平了。 强烈的不甘萦绕在埃德加心头,就像一把利剑横穿他的肋骨,隐隐作痛。 凭什么?他花费了多少辛苦,接受了多少训练才终于有了一身引以为傲的本事,但结果呢?突然凭空出现一个小主播,不光拥有他难以企及的天赋,还对每个玩家都梦想的电竞圈嗤之以鼻。 埃德加从没感觉这么挫败过,小时候,他曾试探着追问过江泽国内家人的事,得知他本来有个热爱游戏的小儿子,而每次谈及此处,江泽的神色都很黯淡。 但在发现他在电竞方面的天赋后,江泽这种黯淡就渐渐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每次看他在极短时间内完成一项训练,他都会欣慰地说:“不愧是你妈妈的孩子。” 哪怕并不认同这句夸赞的因果关系,但埃德加闻言还是会感到骄傲以及……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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