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的刀具在挥动间折射出冰冷的光芒,江燃的喉结稍稍滑动,视线移到强哥脸上,道:“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但我身上真的没有钱。” 强哥闻言哼了声,阴阳怪气地笑道:“一个人在岛上住这么大别墅,你告诉我你没钱?” 老二也嚷嚷道:“别跟他废话了!这种狗屁的上等人就是他妈的不见棺材不掉泪——”黑暗中,唯有金属的反光是那般清晰,江燃瞧着它逼近,忽然道:“我是被人绑架到这里的,手机、银行卡、包括各种证件全都不在身上。” 老二的脚步登时顿住,神色间颇有些摸不到头脑,回头瞅了眼强哥,发现后者也是一副搞不太清楚状况的模样,几个人面面相觑,显然是觉得就算是江燃在编理由拖延时间,这个理由也太过离奇。 “绑架我的人是我的前夫,他叫周辅深,如果你们没听说过,可以现在上网搜。”江燃接着道。 “这名字有点耳熟,是不是个明星?”强哥狐疑地嘀咕了句,随即好像想到了什么,眼底猛然迸射出些许贪婪,然后赶紧从兜里掏出了手机。 江燃看他们对钱财还算执着,暗自松了口气,缓声道:“他不光是明星,还是大盛集团董事长的儿子,连这座岛的地产也在他的名下,只要你们别伤害我,要多少钱他都掏得出来。” 安静地听他说完,强哥映着手机屏幕蓝光的脸闪烁不定,显然是已经从方才搜索出的内容中证实了这些,不过他还没开口,老二便忧心忡忡地凑过去,压着嗓子道:“强哥,这来头会不会有点大了,万一……” “你是江燃?”这时一直沉默的老三开口了,他盯着手机屏幕音调古怪地念道:“《余烬》世界联赛冠军?” 往日的荣耀毫无预兆地落入耳膜,江燃却没有半分为之自得,反而突然打脚底窜起一股被毒蛇盯上的寒意。 脖颈处的筋骨紧绷着,出于某种微妙的预感,江燃并没有搭话。 而很快这种僵持就被打破了,强哥放下了手机,比起老三意味不明的询问,他的关注点显然更加实际:“网上可没有你失踪的消息,你真是被你前夫绑架来的?” 说着他上下打量着江燃,道:“既然那个姓周的那么有钱有地位,那他想找什么样的找不到,非得冒着犯罪坐牢的风险去绑架你,他图个什么?” 江燃:“………” 这问题问得简直一下抓住了盲区,的确,这明明是个很浅显很容易弄懂的逻辑,尤其是当从入室抢劫杀人的在逃犯口中说出来时,就更让人觉得充满黑色幽默的味道,江燃一时无从回答,因为老实说他也不知道,几番欲言又止后,他只能干涩道:“他精神有问题,不是一天两天了……要不然我也不能跟他离婚。” 这听起来很像谎言被戳穿后牵强附会,但强哥却觉得很有道理地点点头:“那倒是,这么有钱的凯子,要不是脑袋有毛病谁也不能撒手。” 自己说服自己后,强哥话锋一转,眯眼道:“那他人呢?你说为了你他多少钱都能给,那我们要怎么联系上他?” “他没有给我留下任何联络外界的手段……但今晚之前他一定会回来。”江燃道。 “你怎么知道?”老二质疑道:“要是他嫌来回跑来跑去麻烦,就干脆睡在外头了怎么办?你让我们等到天亮?” “他不会的。”江燃抬起头,神情突然间平井无波得让老二有些发毛:“他每天都要亲自伺候我起床、穿衣服、刷牙洗脸、帮我准备早餐……他享受这个。” 强哥闻言身形一滞,陡然想起房子里那些随处可见的娃娃,甚至就连刚闯进这间卧室那会儿,里面最为抢眼的也是那个目光呆滞的巨型鸡崽……他忽然没来由升起一股恶寒,低声啐道:“妈的有钱人就是变态。” “强哥那我们现在……?”老二犹豫着问。 强哥叼起根烟,摆弄着打火机,眼睛不怀好意地扫了江燃两眼:“既然这小子这么确定,那咱们就等等,但要是过了十点他那前夫还没回来……呵!” 那尾音夹杂着太多恶意,江燃脸色苍白,十点……他暗想,周辅深大概率是回了H市,如果是这样的话,十点之前还真不好说能不能及时赶回来。 但现在他除了祈祷之外别无选择。 垂下手,指尖不经意隔着睡衣触碰到那根铁丝,江燃闭上了眼。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强哥等人从一开始的闲聊到现在已经有些不耐烦,望向江燃的目光也越加不善,其他两人还好,那个老三的视线才是真正叫江燃格外不舒服。 那里面满含兴味和跃跃欲试。 咔哒,咔哒,不存在的秒针行走声就像魔障般在江燃脑中挥之不去,忽然间,他听见强哥道:“九点四十五了。” “草!老子等的眼皮都快掀不开了!”老二咕哝道。 江燃抿了抿下唇,正心下焦灼之际,余光中老三突然站起身,朝这边走了过来。 “你以前赢过不少人吧?”对方站定在他身前,莫名其妙来了一句。 “什么……?”江燃一愣。 老三却咧开嘴,道:“像你这种人,肯定轻易不会服软是吧?” 话音刚落,江燃还没反应过来,说时迟,那时快,拳头便夹带着风声冲着面门转瞬而至,那一刻,江燃体内的肾上腺素陡然暴增,以连他自己都意想不到的反射迅速侧身闪避过去,可歪打误撞的运气似乎也到此为止了。 下一刻,对方便又是一拳,正勾中江燃的下颌,那刹那的痛感就犹如被装满湿沙的沉重口袋猛地抽中,江燃脑袋轰鸣一片,踉跄着向后退去,差点便跪在地上。 “唔……” 世界仿佛颠倒扭曲成了一副模糊不清的抽象画,江燃意识一片混沌,只挣扎着甩头试图让自己恢复清醒,同时望向强哥他们的方向。 朦胧晃动的景象中,对方似乎对老三的行动并不意外,甚至还带着看好戏的态度,老二那头甚至吹了声口哨道:“咻——总算来点有意思的了,老子刚才都他妈无聊爆了!” 强哥也吐着烟圈道:“还没到点,先别打死,留口气就成。” “最好也别打脸。”老二兴致勃勃地追加道:“他那前夫没准就是馋他的那副皮相,万一等人来了看货不对版,死活不肯给钱了怎么办?” 老三没吱声,但接下来再上前果然没再往脸上招呼,而是拽住江燃的头发,一个屈膝蹬在腹部。 “呃!!” 胃壁一阵剧烈的痉挛,酸水涌向江燃喉间,他痛得几乎休克,但残留的意识却叫他强忍着去忽略感官上的痛楚,握紧拳头朝对方砸去。 划了个空。 “哈哈哈,还能还手!这小子挺能抗啊!”老二大笑道。 听着那刺耳的笑声,江燃发现自己也想笑,他嘴里泛起一股铁锈味,突然觉得自己还是太天真了,竟然还绞尽脑汁妄想寻出一线生机,这种穷凶极恶的歹徒估计根本没想过让他活过今天吧? “草……”江燃嘶哑着喘息道:“草你妈。” “呦嚯?”老二站起来道:“还他妈来劲了?” 他掂量着手里的折刀,但还没做什么,老三就已经一拳砸在了江燃左肋。 砰!一记记闷响如同暴风骤雨,到了最后,甚至都能隐约从中听出一丝血肉泥泞的味道。 “呃啊……”江燃趴在地上,颤抖的手掌因为极致的痛苦夹带着些许不自然的抽搐,他看起来想要撑着爬起来,但身体已然不具备多余的气力,很快就重新软倒在地面,像是没了声息。 老三脸上洋溢着狰狞的兴奋,他走过去,想要把江燃拎起来,但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江燃猝然动作,从腰间抽出那根尖锐的铁丝,翻过身反手就狠狠刺了过去。 他原本瞄准地是对方的喉咙,但因为受伤太重的缘故,到底出了偏差,铁丝扎进了对方的锁骨,仅仅入肉几厘米就触及到了骨头,无法再寸进。 完了。 江燃刚冒出这个念头,两记重拳就砸向脑袋,直接将他砸得意识涣散,人也被提起来一把甩了出去。 跌出门外,江燃昏沉间感觉自己躺在楼梯上,借着月光,破碎的落地窗外,温柔的海潮落入他的眼帘。 深蓝,梦幻,与他所经历的地狱仅仅一墙之隔。 他忽然想起十五年前那个清晨,在阳台浇花的那个背影看起来是那般宁静美好,可忽然间,那抹裙角就像干枯的蝴蝶标本,翩飞着朝楼下坠去——生命的逝去就是如此简单,除了当事人,没人的世界会因此崩塌,第二天太阳会照旧升起,再过几年,也许经历过伤痛的家属就会坐在温馨的饭桌前欢声笑语。 ——这世上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江燃嘲讽地想,如果他就这么死掉,周辅深需要花几年时间才能从其中走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疯魔了,江燃忽然开始盼望那种画面。 当自己盖着白布的尸体被推出来,走廊两侧是混合着肃穆和警察来去间交头接耳的诡异气氛,在例行公事地表达完哀痛后,鉴定的法医会上前详细地告诉周辅深,自己是怎么在死亡前进行着徒劳的搏斗,一次次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就像等待着什么希望…… 然后在周辅深死气沉沉眸子的注视下,掀开那块遮掩的白布,把那具破烂的身体露出来让他做最后一遍的确认。 江燃想看这个男人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但恐怕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 死亡就是这个人宇宙的终结,因此不管后来再发生什么,对这个人来说都再无意义可言。 眨了眨眼,麻痹的痛感过后,江燃视线渐渐清楚了些,他隐约瞧见有人影朝他笼罩过来。 “……强哥,这小子该不会是死了吧?”老二说着蹲下身,手里的刀刃弹出来去挑起江燃的下巴。 “都十点零五了,还管他死不——”强哥刚不耐烦地开口,咻地一声!轻巧又迅疾地划破空气,截断了所有话语,强哥眼睁睁看着一道箭矢十分精准地穿破老二的喉咙,后者脸上尚且残留着不可置信的痕迹,在倒地后没有立即断气,而是双手在空中无意识的抓挠着,从口中不断发出嗬嗬的声音,似乎想拼命挽留生命的流逝。 黑暗中不知从何而来的箭矢,倒地垂死挣扎的同伴,那场面无疑很是诡谲,但强哥很快就无暇顾及这些,在短暂的怔愣后,他立即就后退想跑到房间里躲藏,但刚迈动脚步,嗖地一声就再次响起,转眼便射穿了他的肩胛。 “啊啊啊啊——!疼——别过来!啊……”剧痛和未知的恐惧霎时让强哥方寸大乱,倒在地上畏缩着在栏杆间爬动,试图躲藏。 不得不说这个举动确实救了他一命,但却也使其难逃活罪,很快一箭又射在了他的腿上,短短十几秒间,他身上被扎了五、六箭,有的只是蹭破点皮,有的却深深嵌入骨肉里,带血槽和反钩箭头的构造让血液大量翻涌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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