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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进抬眸瞥了他一眼，又垂下眼睛，后背无力地靠在墙上，临到这时还不忘讽刺周昰洛，发出的声音虚弱得吓人，“你有没有良心，要不是给你挡酒……”
“你可歇会儿吧，”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旁的周昰洛打断，他拿起架子上的浴巾毫不留情地扔在杨进的脸上，“我可没求着你给我挡酒。”
杨进拽掉头顶的浴巾，鼻尖冷哼一声，然后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骂道：“你这个人永远都是这副德行。”
周昰洛怔住，不太理解这人什么意思，皱着眉头微表不悦，“我什么德行？”
“自负，”杨进重重地从口中咬出两个字。
周昰洛没想到是这个答案，火气顿时涌了上来，他轻踹向杨进的小腿，追问他：“说清楚？”
杨进闭上眼睛摇了摇头，他的呼吸很轻，酒味却很重。脸颊被酒精染得通红，他没再回答周昰洛的问题，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周昰洛沉默了一会儿，暂且估算是这人酒后的疯话。他收起情绪，准备将人扔上床就离开。
他撸起衣袖，忍着难闻的异味，半弯下腰。就在双手刚触碰到杨进的胳膊时，这人猛地睁开眼睛，深邃的眸子中不再波澜不惊，而是掺杂着一股浓浓的恨意，把周昰洛吓了一跳。
周昰洛刚想骂他大半夜抽什么疯，身下的人率先出声，他紧紧攥着周昰洛的手腕，生气地质问：“你明明说过喜欢我的？”
第8章 长臂猿
周昰洛怔住，所有的理智刹那间消散不见，大脑陷入一片迷茫，他微微张唇，手腕处的疼痛将他所有的情绪带了上来，不悦中混着惊愕，“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你了？”
杨进没出声，一双醉眼直勾勾地看着周昰洛，像是要把这人活活刺穿。
周昰洛被盯得浑身不舒服，脑中断断续续闪过两年前的画面，顿时烦躁不已，他甩了甩手腕没甩开，压着火气命令着：“松手。”
杨进听后大笑起来，手上的力道先是加重再猛地松开，周昰洛猝不及防地向后踉跄了几步，后背狠狠地磕到瓷砖墙上。
他倒吸了口凉气，疼得眉头拧在一处，掌心下意识捂着后腰，再好的脾气也控制不住了，何况是周昰洛，他怒道：“杨进，你他妈的是不是有病？”
杨进收起笑，眼里划过一道微乎其微的忧伤，他垂头闭眼，两只手用力地搓了搓脸，最后干脆将脸埋进掌心里。
两人僵持两分钟后，周昰洛刚要张口，却隐约听见从杨进口中传出的抽泣声。周昰洛愣了一下，站直身体，诧异地看着坐在地上微微发颤的人，他如何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把杨进骂哭了。
杨进不是没因他哭过，确切地说，杨进从小到大每一次哭基本都是被周昰洛欺负哭的。
周昰洛回过神，见杨进突然这副模样，一时手足无措，火气也减了大半，他张了张嘴，冲着杨进心虚发问：“你之前的骨气呢？”
杨进没说话。
“行了，别哭了，”周昰洛弯腰拍了拍他微颤的肩膀，妥协道，“我就说了你一句，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爱哭。”
临了又补充一句，“别整这出了，丢不丢人。”
周昰洛嘴上嫌弃着，身体却不自觉地往下弯，双手环住杨进的肩想要把这人拽起来。
杨进臂膀上的肌肉很结实，一点软肉都捏不起来。周昰洛自认为自己的力气挺大的，上次刘林森就是因为跟他掰手腕输了才勉强陪他一起办了张健身年卡。
可他却一点都没拉动杨进，这时周昰洛才恍惚到这个小时候一拎就起来的小屁孩是真的长大了。
“你今晚打算抱着马桶睡了？”周昰洛无奈地叹了口气，又假装凶道，“自己起来。”
杨进闹上了脾气，越哭越大声，像个路过商场时父母不肯给买玩具就嚎啕大哭地任性小孩。
周昰洛被吵得脑仁疼，生怕这人大半夜鬼哭狼嚎吵到隔壁的人，再把酒店人员引来。
于是，二话不说弯腰捡起地砖上的浴巾罩在杨进的头顶，顺势捂住他的嘴巴，阻止他发出声音。
“别哭了。”周昰洛刚命令完，杨进就真的听话地不哭了。
他怕闷出事，见杨进没声后，立即拿掉浴巾。
杨进的一双眼睛哭得通红，眼仁漫上血丝，唇色却截然相反，惨白惨白的。他的眼神停留在周昰洛身上，空虚又无助。
周昰洛有一瞬间很迷茫，分辨不出这人到底是醒着呢，还是意识早就昏睡过去了。
他伸出五指在杨进眼前晃了晃，低声唤着他的名字，耐心哄着：“上床睡会儿，醒来就不难受了。”
杨进这才有了反应，他转了转眼球，动了动眼皮，顶着哭哑的嗓子，满脸委屈地问：“你为什么要抛弃我？你不是承诺过这辈子都会爱我的吗？”
又回到了最开始的问题，杨进的语气很认真，要不是周昰洛是个铁骨铮铮的直男，他都有点怀疑自己曾经是不是真得许诺过这话。
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他想起杨进曾在校医室说过自己被骗感情的事，所以他更加坚信杨进这是酒后把他当成了那个伤害过他的女生。
周昰洛的心平静了会儿，眼里划过一丝心疼，到底是伤得有多深，才以至于执念到了深入骨髓的地步。
“骗子，都是骗子。”杨进嘟囔着。
周昰洛为了稳定这人的情绪，下意识顺着他的话哄骗着，“没骗你，快去睡觉。”
杨进一顿，听到了重点，傻乎乎地问：“真没骗我？”
周昰洛脸色一黑，为了杨进能消停会儿，硬着头皮“嗯”了声，心虚回应：“没有。”
得到了满意答案的杨进，真就老老实实地站起身，他扶着墙踉跄了几步，准备往卫生间外走。
周昰洛见这人安静了，重重松了口气。
哪知下一秒，杨进脚底一滑，左脚绊右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周昰洛想扶时已经不赶趟了，他连忙上前检查这人有没有摔伤，“摔到哪了？”
杨进好像被摔清醒了，脸上的表情又恢复了原样，他没有感情地看着周昰洛，神色逐渐阴沉，十分不悦：“周昰洛，你在这干什么？”
周昰洛一时哑口无言，像是被这个问题难住了。他呆滞了几秒，才无语地冲杨进回道：“我特意来就是为了绊你一脚的。”
杨进的眉头皱了一下，平淡地回了句：“无聊。”
他踉跄爬起来，往床上走。
“杨进，”周昰洛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开口叫了一声。
杨进没回头，直到整个人陷进雪白的被褥里时，才烦躁地问他：“叫我干吗？”
周昰洛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准确地说，正是因为他有很多疑惑的地方想问清杨进，又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他瞅了一眼杨进，转身倒了杯热水，送到床头柜旁，“一会儿水温了记得喝点再睡，要不明天胃该不舒服了。”
杨进睁开眼睛，错愕地看着他，好似很难理解这句话。他顿了一会儿，慢吞吞都爬起来，双手支撑着被罩，半仰着头没好气道：“无事献殷勤，干吗要关心我？”
杨进的嘴上虽没有半句好话，但他的眼睛却出卖了他。杨进的眼睛很亮，即使被房间里死白的白炽灯罩住时，也没能影响半分光泽。
那双深邃的眸中满是期待，像个从未吃过糖果的小孩终于有勇气冲着大人要糖。
周昰洛的眉间无意识地透出些许柔软，“关心你不正常吗？谁让你成我干弟弟了。”
“干弟弟，”杨进被逗笑了，嘴里重复着这三个字。
“也是，好歹管你妈也叫了声妈。”他收起笑，眼中的那点期待又荡然无存，他淡淡地问，“那干哥哥还有事吗？这么晚了弟弟想睡觉，还是说……”
杨进有意停了一下，视线在周昰洛身上扫了一圈后，才把剩下没出口的半句话说完，“你想打算留下来哄弟弟睡？”
第9章 穿山甲
杨进虽然语气很平静，更像是随口的一句玩笑，但胸口却肉眼可见地起伏着。周昰洛摸不太清两年后杨进的脾性，不过也知道这人大概率是在生气。
可具体气什么他就想不明白了，有很多很多种可能，或许每一种都足以激怒杨进。
劣质的白炽灯把周围照耀地死白，连着一周的空气都死一般的安静。
周昰洛的脸瞬间沉了下去，过了好一阵才缓过来。他觉得自己过于上赶着，毕竟除了小时候总把这人弄哭外，他也没做过特别过分的事。
他看向对方还未完全散去嘲讽笑意的嘴角，淡淡开口：“杨进，我们好好谈谈吧。”
杨进的笑容一顿，随即收起，他对上周昰洛微微上挑的桃花眼，迟迟没有说话。
周昰洛也不在乎他的态度，转身从后面拉过一把椅子，坐在杨进的正对面。他翘起腿，烦躁地扯了扯领口，势要把攒了一肚子的疑惑都掏出来。
“怎么来D大了？来了也不告诉我声？”
杨进直起身，屁股往后挪了挪，修长的腿搭在地上，上半身惬意地靠在床头上。
酒精占去了大半思绪，被酒染红的眼睛迟钝地眨了眨。杨进皱着眉头，虽然吐过之后胃里已经不难受了，但被酒精操控神经的感觉却让他十分不爽。
他轻吐一口气，视线转向周昰洛，语气低沉地反问道：“是我记性不好，还是你记性不好，忘了把我删掉的事了？”
这个理由很充分，周昰洛一时哑口无言，当初确实是他删除并拉黑了杨进所有的联系方式。但他并不觉得自己有错，发生那种事，难道自己还没有生气的权利吗？
那时候他把杨进当成亲弟弟一样，高考后的每一天都在计划着等他考上首都的大学，就带着他去哪里玩。
如果事后杨进能主动一点，脸皮厚点，或许他也能早点放下那次意外，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还像以前那样。
“你大二的时候，我正好研三，你完全可以来找我。”周昰洛回想着，突然感叹缘分这东西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他跟杨进在一个大学里待了整整一年，却一次也没遇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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