仕木珩脸上顿时火辣辣的疼——他知道自己是被先前张默庚的话干扰了情绪。
平时自己一得知男神演哪部剧他就巴巴地贴上去，这的确是事实，以至于现在他一与盛胤衡对视心里就特虚。
实在是因为仕木珩怕极了盛胤衡对他有什么看法，他生怕自己表现得太热情让男神觉得反感，所以才下意识地想要疏离一点。
这就是问题所在。
“调整好情绪，好好感受一下萧桢的心理活动，再来一次。”万启成又望了盛胤衡一眼，“盛胤衡保持刚才的状态就行。”
“好。”
然而接下来又重新拍了几次，万启成仍旧不甚满意，脸色也越来越不好看，拍到最后竟还叹了口气。
仕木珩尴尬得要死，偷瞄着万启成的神情，一颗心脏慢慢沉入阴冷的海底。
他才第一天进组就拖了进度，还是在男神面前，简直要多丢人有多丢人。
“action之后你就是萧桢，你不再是你自己，”万启成揉了揉眉心，幸好他脾气不差，这要换作其他暴躁一点的导演，仕木珩估计早就被骂个狗血淋头了，“不然你带入一下？这么说吧，这世上有什么让你又爱又恨的人没有？”
仕木珩老老实实地摇头。
万启成摆了摆手，“算了，你们先在一边休息一下，待会儿再试一次，要实在不行就先拍其他场景。”
万启成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大不了，在他手里的演员几乎就没谁不NG几次的。但对工作一向十分认真的仕木珩来说，他这还是第一次一下子就吃了五条NG。
仕木珩一张总是带笑的脸因为羞愧而变得通红，他乖巧地应了声，懊恼地捏了捏拳头，站到一旁翻剧本自个儿琢磨去了。
在剧本里，七年前的萧桢对萧郢是既敬仰又信赖的。再相见时已经人是物非，两人各自受尽折磨，萧桢也早已不是那个单纯的萧桢。
萧桢做了五年没有实权的太子，也做了萧郢五年的挡箭牌，心里对萧郢多多少少有些怨恨，但说到底萧郢对他来说依旧是七年前的那个兄长，所以再相见时肯定又是欣喜的。
“怎么在喜悦里惨杂一丝怨恨……”仕木珩扶额，当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先喝口水吧。”盛胤衡走近他，给他递了一瓶矿泉水。
“啊，谢谢前辈。”仕木珩收起剧本，赶紧接过盛胤衡手里的水，两人的指尖在不经意间相触。
盛胤衡泰然自若地把手收回，手指藏在宽大的袖子中捻了捻。
“思考得怎么样了？”盛胤衡问他。
仕木珩局促地捏紧手中的塑料水瓶，那模样看起来要多忐忑有多忐忑，“还差一点……对不起前辈，都是我害得你……”
“不是你的错，”盛胤衡打断他，语气一本正经道：“都怪编剧偏要把萧桢的感情写得那么复杂，别自责了，你衡哥罩着你，待会儿衡哥带你去找她麻烦。”
实在没想到盛男神居然还会这样开玩笑逗人开心，仕木珩没忍住笑了一下，莫名其妙地就释然了，面对盛胤衡的紧张也在这一刻缓解了不少。
这样好的男神，应该不会觉得自己很烦吧？
至少男神看起来并不反感他。
“别想太多，尽力就行，”见仕木珩终于笑了，盛胤衡悄悄地松了口气，鼓励他道：“加油吧，要是等下那场过了……我就答应你一件事。”
“前辈要答应什么事？”仕木珩提起了兴趣，原本满心的阴霾瞬间一扫而空。
盛胤衡勾起唇角，眼神看起来有些意味深长：
“那要看你想让我答应什么了。”
第7章
短暂的休息结束，万启成冲他们招了招手让他们过去，仕木珩放下剧本，深吸一口气，在心里不断给自己暗示——
“我就是萧桢。”
“萧郢是我皇兄，我敬他，念他，同时也怨他。”
各部门就位后，仕木珩瞄了一眼马车，帘子把车内的人遮得严严实实，仕木珩看不见坐在里面的盛胤衡，但莫名就觉得安心了很多。
“《皇子》第二十六场第一镜第六次，action！”
仕木珩在打板后的第一时间进入状态，全身心投入到这场戏中。
这次，他一定要过。
“皇兄！”见萧郢从马车上走下来，萧桢欣喜地迎了上去，脸上尽是笑意，眼里却藏有那么一丝让人看不太懂的东西。
七年未见，萧郢对萧桢的印象已经不再清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萧桢是谁，条件反射地后退了一步，显得有些冷漠疏离。
“你是谁，是皇帝让你在这宫门口等我的？”萧郢警惕道。
他不叫皇帝“父皇”，毕竟他永远搞不懂那昏庸无能的皇帝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见皇兄没认出自己，萧桢停下迎上前去的脚步，眼底那丝复杂的东西变换消逝，转化为一抹隐痛。
“皇兄不认得我了吗？”萧桢抿了抿嘴唇，苦笑道：“也是，都过去七年了，是该不认得。”
万启成全程重点关注仕木珩的情感表现，眼睛紧紧地盯着镜头里萧桢的脸，终于，万启成一直紧锁的眉头一点一点舒展开来。
这一次，仕木珩表现得确实不错，感情的张驰程度把握得恰好。
剧情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难得没有出任何纰漏，直到仕木珩说完这个镜头的最后一句台词，万启成的脸色才顿时变得好看了很多。
“卡！”
仕木珩高度紧绷的神经随着这声“卡”得到了解放，他双腿一软，几乎都想要瘫坐在地上了。
万启成看了两遍回放，仕木珩站在原地不敢凑过去，虽然他知道自己这次表现尚可，但仍然免不了内心的不安。
简单来说就是吃NG吃怕了。
“别怕，表现很好。”盛胤衡也没有凑过去看回放，站在仕木珩身旁，低声宽慰道。
不用看盛胤衡也有把握这个镜头不需要再重拍一次了。
仕木珩知道男神是在安慰他，感激地朝他男神笑了笑。
“过了，赶紧准备下一个镜头。”果不其然，万启成赞赏地点点头，“已经很不错了，记住这个感觉就行。”
仕木珩大大地松了口气，心里的凝重荡然无存，两个小酒窝从他好看的脸上绽开，笑容明媚干净，仿佛全然忘记先前的自己是如何吃瘪的。
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少年的性情就是如此直白好懂。
看着仕木珩一个劲儿地傻乐，盛胤衡的心情也是好得不行，他免不了想知道，这个少年究竟是怎么做到如此阳光干净的。
后来的几个镜头拍得竟意外的顺利，仕木珩演技在线，盛胤衡状态也正常，要么一次过要么就只NG了一次。
即使第一个镜头NG了五次，最后的进度却还是比万启成预期的要快上一些——万启成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一气呵成地拍过戏了。
“好了，提前完成任务。”万启成拍拍裤腿，从座位上站起来，“休息一下准备领饭吧，下午补拍些群众镜头，没你俩什么事了。”
仕木珩如蒙大赫，向万启成道了个谢后，悄咪丨咪地瞄了盛胤衡一眼，欲言又止。
陆铭见终于结束了，端着先前那碗红枣银耳糖水向他们走来走来，递给仕木珩。
望着陆铭手里那一次性透明塑料碗里晶莹剔透的糖水，仕木珩不由得尴尬了一下。
早上盛胤衡把糖水塞给他后，他还没来得及喝，就轮到他化妆了。
“那个……盛前辈，这个糖水……”
盛胤衡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这孩子在他面前是不是太拘束了点，连一碗糖水都不敢收。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这是给你的，”盛胤衡用舌尖抵了抵口腔上颚，轻笑了一声，继续道：“喝吧，我平时不怎么喝糖水。”
盛胤衡的助理钟小眉恰好走近，这句话一字不落地钻进了她的耳朵里，她不禁有些诧异，正想要问些什么，却被盛胤衡扫了一眼，顿时心领神会闭口不言。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总之不要说话就对了。钟小眉心道。
仕木珩感激地冲他笑笑，“谢谢前辈。”
陆铭有点懵，他这才知道方才仕木珩叫他先拿着的糖水原来是盛胤衡给他的。
怎么回事？在自己溜走的这段时间里，他珩哥居然这么快就跟盛胤衡混熟了？
盛胤衡微微颔首，不再言语。
他知道自己再这么看着少年，少年做什么都会束手束脚，便顺手接过钟小眉递给他的手机低头刷了起来。
不出盛胤衡所料，没有了男神的注视，仕木珩浑身上下都轻松了不少，松了口气，不动声色地挪到不远处坐下，满足地埋头喝起糖水。
盛胤衡的脊背慵懒随意地靠在柱子上，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在手机屏幕上一下下划过，时不时抬起眼皮往仕木珩身上看一眼，显然心思压根就没在手机上。
直到仕木珩差不多将糖水喝完了，盛胤衡才收起手机，抬起脚，不紧不慢地走到仕木珩身边。
仕木珩完全没有注意到男神已经站在了自己身边，他伸出粉嫩的舌头轻轻舔了舔嘴角，把残留在嘴唇上的水渍舔去，这个小动作正好被盛胤衡的目光捕捉到了。
“好喝吗？”盛胤衡弯腰坐在仕木珩身旁。
仕木珩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扭过头去，一下子便对上了盛胤衡近在咫尺的眼睛，手里的勺子险些没拿得住。
“好喝……”仕木珩缩了缩脖子，默默地把两人的距离拉开了一点。
激动归激动，但不能表现得太明显。仕木珩这么对自己说。
盛胤衡笑得有些无奈：“躲什么？我就这么可怕？”
仕木珩赶紧摇头，眼里的真诚情真意切，就差指天发誓了：“没有！前辈很好，一点都不可怕。”
完全看不出来。盛胤衡心道。
陆铭在旁边替他珩哥捏了把汗——就他珩哥这表现，盛男神对他的好感度不down down down那才怪了。
不过盛胤衡没再为难仕木珩，他调整了下坐姿，让上半身完全面对着仕木珩，“刚才我说的话，考虑得怎么样了？”
“嗯……？”仕木珩眨了下眼睛。
盛胤衡心知他肯定没想起来，提醒道：“要是那个镜头过了，我就答应你一件事。”
仕木珩的瞳孔瞬间放大，终于想起来了，脸上的欣喜藏都藏不住。
“真的什么都可以吗？”
“只要合情合理合法，都行。”盛胤衡心情极好地勾了勾唇角，“想好了吗？”
仕木珩低低地“嗯”了一声，却又好似有些纠结，嘴唇张了又合，愣是没有继续往下说。
盛胤衡不着急催他，耐心地等待他的下文。
仕木珩踌躇了好几秒，最终像是下定决心般，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那我可以……跟前辈拍一张合照吗？”
一旁正支着耳朵偷听的陆铭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你珩哥就是你珩哥，一如既往的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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