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校长的信心即将丧失完毕时,突然接到通知,有一位省师范学院中文系的本科生将来一中实习,这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让校长受宠若惊,激动得直尿裤子。因此,当范莉来到一中时,校长热情地接待了这位来自省城的高材生,差点儿用八抬大轿去车站迎接。仿佛一个沙漠中的旅行者,正饥渴难耐之时忽然从天下落下一滴雨,尽管那雨滴离地面还有很高,便张开了狮子大口前去接雨,也不管那滴雨是否会将自己的牙齿砸掉一颗。在昨天的新学期校工作安排会议上,范莉更是被委以重任——担任毕业班的语文教师。当范莉满怀信心地接受这个光荣的使命时,校长的信心顿时大增。心想:“明年一定可以多升几个重点高中,到时候自己就可以在县教育局的年度成绩总结表彰会上光荣地摘掉穷帽子了。”想到这里,校长的心里暗自得意,嘴角露出一丝小人得志般的淫笑,仿佛是一个乞丐突然捡到了一张百元大钞。 范莉的老家在县城,初来乍到,对小镇的环境还不太熟悉。下午,刚刚一场暴雨过后,天气凉爽了很多。于是便出来走走,顺便熟悉一下小镇周围的环境。临出门时还不忘带上一把伞,有雨遮雨,无雨遮阳。 当范莉穿过一条街后,不知不觉间就来到了萧河边,顿时被眼前的风景所陶醉。蓝天白云,清风流水,宁静的村庄,碧绿的田野……这一切,都充满了诗意,是在喧闹的都市里所寻觅不到的。“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这一切,都让久居闹市的她心胸为之开阔,思想为之豁达。 漫步在萧河边,感受着纯朴的自然,倾听着流水的声音,呼吸着自由的空气,这是范莉从未有过的心旷神怡。 小村外,萧河边,碧水映蓝天。晚风抚柳笛声暖,夕阳天外天。就在范莉被美丽的自然陶醉时,突然间被一阵悠扬的笛声所吸引。一串串醉人的音符飘过河面,钻进她的耳朵里。这仿佛是青春的诉说,夹杂着一丝压抑与不甘、叛逆与哀怨,又有着篷勃的希望和人生的憧憬;这又仿佛是一串糖葫芦,有着回味不完的酸与甜。在大学的校园里,她也经常能听到音乐系的笛声,可那仅仅是笛声而已,那是用口吹出来的,而这,却是用心吹出来的。这来自乡村水边的天籁之音。 循声望去,只见河对岸的一块大石头上,坐着一个吹笛子的男孩。穿着一件蓝白相间的T恤,一条浅蓝色的牛仔裤,一双退了色的蓝色运动鞋。一身朴素的打扮,一张清秀的脸,翩翩美少年。 当范莉远离喧闹的都市,当她来到这个宁静的乡下小镇,当她倾听那来自乡村水边的天籁之音,当她面对这个坐在对岸的石头上吹笛子的花季男孩时,她的心不禁为之怦然一动!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范莉静静地凝视着对岸,用心去聆听那笛声。突然却发现对岸的男孩停止了吹笛,正望着自己,不由得心里一跳,刹那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萧晗宇似乎发现了什么,紧接着又吹奏起来。他不敢说自己是俞伯牙,可是他觉得对岸的女孩就是他的钟子期。“钟期既遇,奏流水以何惭?”他似乎比刚才更投入了几分,两个人就这样用无声的声音交流着。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夕阳正慢慢地收回它的最后一抹余晖,暮色开始拥抱大地,天渐渐地黑了下来。范莉转过身,收起伞,留恋地看了萧晗宇最后一眼,慢慢地离去。就在她转身的一刹那间,夕阳的余晖映红了她的脸…… 萧晗宇恋恋不舍地看着那个清纯的身影离去,席慕容的诗浮上他的心头:“如果能够在开满栀子花的山头和你相遇,如果能够和你深深地爱过一次再别离……”可是他只能呆呆地望着对岸,直到那个身影渐渐地在他的视线里模糊,并最终消失不见。“像梦中飘过/一支丁香地,/我身旁这女郎;/她静静地远了,远了,/到了颓圮的篱墙,/走尽这雨巷。” 萧晗宇眼睁睁地看着这个美丽的身影离去,却又无可奈何,恨不得化为一缕清风追随她而去。只能用徐志摩的《沙扬娜拉一首》来安慰自己同时也祝福她: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道一声珍重,道一声珍重, 那一声珍重里有蜜甜的忧愁—— 沙扬娜拉! 范莉回去了。而萧晗宇的心里则仿佛失去了什么似的,感觉到空荡荡的。水面上只剩下几只捕鱼的小船,来回地荡着。夜幕已经开始降临,他加快了脚步向家中走去。耳边是微微的风声,还有自己清晰的脚步声。空气中杂乱地飞着一些小虫子,不时地有一两只撞到他的脸上来。小村内,已经有缕缕炊烟冒起,升空后形成一层薄雾,笼罩在小村的上空,仿佛在与白云相互媲美。 回到家里,母亲正在灶房里忙碌,已经开始做晚饭了。猪圈里的猪,正饿得嗷嗷乱叫。池塘里的青蛙,也已开始喧闹。 萧晗宇回到屋里,放下笛子,打开那台十七吋的黑白电视,看看又发生了什么重大新闻。不一会儿,母亲已经把晚饭做好了,父亲也从地里回来了。一家人坐在院子里吃晚饭,隔壁邻居的院子里传来一阵狗叫声。萧晗宇一边吃着饭,一边回想着下午的那个身影;思绪正一点点地淡去,回忆却越来越清晰。 晚上躺在床上,透过窗子,萧晗宇看见满天的繁星。已不再拥有小时候数星星的心情,却思考着浩翰的星空哪一颗星为自己而灿烂。暑假已经结束,夏天也即将过去。他明天就要去学校,想起那个教室里的沉闷与枯燥,还不如这个假期里的单调与无聊。他胡乱地想着,不知不觉间进入了梦乡。
第二章(1) 第二天一大早,萧晗宇就被叽叽喳喳的鸟叫声从梦中吵醒,于是便穿衣起床了。今天的天气很晴朗,早晨的阳光是一种享受,空气也很清新,树叶上满是晶莹的露珠。小鸟跃上枝头,追逐嬉戏,颗颗珍珠被抖落到地面,刹那间便摔碎不见了。 吃过早饭,萧晗宇收拾好了自己的学习与生活用品,准备去学校。萧父去给他拿学费,只见他从里屋的大衣柜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卷皱巴巴的带着汗味的钞票,深情地注视着它们,然后用粗糙的手指在舌头上蘸了一下,认真地数了两遍,确认无误后交给了晗宇。晗宇拿着那些钱,内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才能为了生活而生活,而不再为了活着而生活? 父母下地去了,萧晗宇约上同伴李海林一起骑着自行车去学校。走在通往学校的黄土马路上,身边不时有拖拉机驶过,卷起一阵阵灰尘,直呛鼻。知了在树上拼命地叫着,路边的田野里,尽是农民忙碌的身影。 镇上离小村并不算远,穿过萧河面上的一座桥就到了。一中就坐落在镇北边,进入小镇后穿过一条街就到了。 镇上的一条街道被上学的人挤得水泄不通,送学生的家长比学生都多。已经上中学了还要家长送,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学会自力更生。这就是中国人的本性。他们不仅要送自己的孩子进学堂,将来还要送他们入洞房。送入洞房后自己还放心不下,但是又不能进去指导,只能在洞房外面忐忑不安,直到抱上孙子才放心。然后再接着送孙子,直到有一天自己老得送不动为止。就像一只老母鸡一样,用翅膀紧紧地夹着小鸡,生怕它们受到一点凉风。可是随着小鸡慢慢地长大,老母鸡的翅膀终有一天将无法夹住小鸡,但是爱子之心令老母鸡不甘罢休,只要还有一口气,就拼命地用翅膀去夹,哪怕只能夹住小鸡的一只瓜子!而老母鸡也终有一天会离开这个世界,当它们临死的时候,还不忘拔掉身上的鸡毛,盖在小鸡的身上。虽然它们知道那些鸡毛风一吹就会掉,但是它们仍然会去做,因为只有那样才能让老母鸡感到无怨无悔,才能让它们含笑于九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多么伟大的爱呀!那些送学生的家长们拿着破破烂烂的大包小包,累得满头大汗,而他们的孩子则只背一只书包,甚至还吃着雪糕。街上一捡破烂的老头儿见此情景一脸诧异的表情,这拖家带口的是不是在逃荒啊?没听说哪里发生灾难啊?要是这么多的大包小包都掉了被我捡到该多好啊!那就又够我喝一壶了。可是他只能想想而已,那些破破烂烂的大包小包竟然一个也没有掉!老头儿失望不小。
终于到了校门口,大门被三轮车、手扶拖拉机堵得连个蚊子都飞不进去。倒是没见着多少学生,都是家长的人头在攒动。学校附近的医院里,一精神失常患者惊呼:“还有这么老的学生在上学!”让值班护士哭笑不得。 随着中午的临近,天气也越来越热了。两人终于挤进了校园里,火柴盒般大小的校园里,几幢楼房屈指可数。这是一所寄宿式的初中,这一年又进行了扩建。新建的教学大楼还未完工,像个木鸡一样呆立在那里。进了校园首先想着去交学费,要不然父母那点血汗钱丢了可咋办?李海林指着收费处对萧晗宇说:“交学费在那边,你过去吧。”晗宇有些纳闷,赶紧问道:“你不交吗?”李海林说:“你就做一次好人,顺便把我的也交了。”说着把钱掏出来递给了萧晗宇。晗宇说:“你小子真聪明!嫌天热不想挤啊,让我去挤。”李海林说:“反正咱俩总得交钱吧,两个人受罪倒不如一个人受罪。你去,我给你买雪糕吃。”萧晗宇对这个学校还不太熟悉,为了强迫自己对它生情,于是便去了,他也根本没指望李海林给他买雪糕吃。 收费的会计是一个中年男人,秃顶,因此脸显得特别长。他坐在小屋的窗前,房门紧锁,只留一扇窗户开着,供递钱用。旁边坐着他的老伴儿,在给他帮忙数钱。老伴儿看着眼前的一堆百元大钞眼睛直冒绿光,只可惜那些钱不是属于她的。这是多么令人遗憾的事情啊!窗外大大小小的脑袋把窗户围得密不透风,会计的额头上渗出一粒粒汗珠来,明晃晃的,如果是在晚上估计还能当一百瓦的灯泡使用。 萧晗宇也被挤在人群里,艰难地向前移动着。他不敢太用劲儿去挤,自己正处在青春发育期,身子骨还不那么硬朗,万一给挤个骨折就得不偿失了。窗外的人一点点地向前蠕动,终于轮到了晗宇。萧晗宇正准备交钱的时候,突然见会计的老伴拿着一张百元大钞脸色煞白!窗外的小脑袋吓了一跳,差点儿窒息。会计见状似乎明白了几分,赶紧找来了验钞机。把那张百元大钞往上面一放,里面传来一女孩温柔的声音:“请注意,这张是假币!请注意,这张是假币!”众人惊愕。会计老伴一屁股蹲坐在椅子上,面无血色。既然生米已经做成熟饭,会计只好接着往下收钱。萧晗宇正准备交费,突然一下子惊呆了!我靠!这里边坐的是人还是驴啊?刚才还正常,怎么突然间脸拉得这么长!驴在接下来收钱时态度认真多了,凡是可疑的钱,都要验明真伪。晗宇的钱也被验了两张,还好,都不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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