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有看着他这身打扮颇为无语,知道的是他正在渡过易感期,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抢银行。 “你家没有Alpha用的抑制剂吗?”方知有忍不住问道。 吴国志不是一个粗心大意的人,家中有两个Alpha,一个尚未成年,一个常年寡居,怎么会连Alpha抑制剂这种最基本的东西都没有。 吴意脸上浮现一丝古怪,朝方知有投去惊讶的一瞥。 过了半晌,他意识到什么,喉结滑动,“你们还没有上过床?” 方知有感觉自己被冒犯了,顿时怒不可遏,只想大骂一句关你屁事。 然而顾忌着对方是自己未婚夫的儿子,也只得忍气吞声,站在原地和吴意大眼瞪小眼,气的脸红脖子粗,还是没能朝他说出什么重话来。 方知有不欲多说,扭头要走。 吴意又叫道,“方知有。” 他很少对这个Omega直呼其名,他看着方知有忍气吞声,停下脚步的背影,细细品味着这个名字,“今天的事情别让我爸知道。” 方知有本就不是多嘴之人,况且还是这样尴尬的事情,然而正在气头上,还是忍不住抬杠道,“为什么。” 吴意沉默半晌,嘴角笑意渐敛,又恢复了平时一副漠然的表情,“为你好。” 他没有多做解释,拿着抑制剂回到屋中,再没看方知有一眼。 方知有瞪着吴意的背影,觉得这个少年简直是被骄纵坏了,脾气古怪,待人无礼,白瞎了一副好皮相。 第六章 方知有等在高铁站外,吴国志的车已经到站,随时会出来,他站在一个明显的地方,期望对方出来后一眼就能看到他。 他随身的背包里放着身份证与户口本,今天是他与吴国志结婚的日子。 旅客陆陆续续出站,一个身形高挑,带着眼镜的中年男人夹杂其中,随着人流出站,下意识地四下寻找,像是早就知道有人会来接他。 二人目光交汇,方知有跑过去,扑进男人怀里,腼腆道,“老师。” 这个上年纪的男人在寒冬腊月天里仿佛不知寒冷,依然是大衣加身,穿西装打领带,脚上的皮鞋被擦的发亮,眼角的皱纹挡不住岁月沉淀后的儒雅,他低头亲吻着Omega的额头,知道他藏不住的欢呼雀跃是因为什么。 吴国志搂着方知有,抬手看了看表,“先回家拿户口本。” 今天是周一,吴意去上学,并不在家中,一切是显得那样顺利,等二人从民政局出来后还不到下午,方知有就从“单身”变成了“已婚”。吴国志商量着陪方知有回家收拾东西,想要他尽早搬过去。 方知有犹豫道,“吴意还在家里,会不会不太方便。” 吴国志没有回答,方知有以为他不高兴,忐忑地去打量他的神色,可吴国志却神色淡然,看不出喜怒,想了一会儿才笃定道,“那我明天去趟他的学校,看能不能为他申请宿舍,我最近会经常出差,他一个Alpha,确实不太方便。” 方知有无法拒绝自己的Alpha,又从“独居”变成了“同居”。 吴国志在楼下做饭,方知有坐在卧室的大床上四下打量,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想到今天晚上就要和吴国志躺在一张床上,他又有些甜蜜的忐忑,吴国志不让他去厨房帮忙,他没事情做,只能把行李箱中的衣服整理进吴国志为他腾好的衣柜中。 楼梯间传来脚步声,方知有还以为是吴国志,房门一拉开却猝不及防地愣住。 “老师……” 陌生Alpha的信息素热烈汹涌,扑面而来。 吴意站在走廊上,正抱着个篮球擦汗,他的校服外套胡乱系在腰间,上身只穿个白色背心,下身白色的运动裤也被汗浸湿,什么都遮不住,隐隐约约显出内裤鼓出的轮廓。 他似乎也吓了一跳,没想到方知有会在自己家中。 两人面面相觑,吴国志听到楼上的动静,拿个锅铲探头往外看,“怎么了!” 吴意不说话,方知有心慌意乱,竟有些莫名的心虚,当即扬声回应道,“没,没什么,小意回来了!” 吴国志哦了声,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道,“洗手准备吃饭了。” 吴意却眉头一扬,揶揄道,“谁是你小姨,别乱叫。” “去洗手吃饭!”方知有恼羞成怒,他是怀着示好的态度才这样叫他,吴意非但不领情,还要拆他台,两人相看两生厌,吴意轻哼一声转身回了自己房间,却是把腰间系着的衣服理了理,将自己的下半身挡好。 三人坐在餐桌前,吴意换了身衣服,穿得规规矩矩,吃饭都吃得一脸无聊,弄得方知有也很没食欲。 吴国志权当没看见,也可能是早就习惯了吴意这副样子,面不改色地吃完,期间还给方知有夹菜盛汤,弄得方知有很是尴尬,末了他一擦嘴,放下碗筷,扶了扶眼镜道,“吴意,爸爸今天和你方叔叔领了结婚证,以后他就要住进来,跟咱们一起生活了。” 方知有提心吊胆,生怕他下一句就是打发吴意去住校。 好在吴国志很有分寸,给了吴意足够的反应时间。 吴意早就有所准备,知道方知有住进来是迟早的事情,他脸上并没有什么尴尬神色,反倒坦荡的要命,既不抵触也不期待,好像方知有只是借住一晚,第二天就搬走了,他沉默地点着头,没看两个大人一眼,把碗里的花椒捡出来,单手把碗一抬,大口把饭扒进嘴里。 方知有努力忽略这尴尬的氛围,挤出一个笑来,亲切道,“不用叫叔叔,叫哥哥就行。” 他今年只有二十三岁,还没到被人叫叔叔的年纪,特别是他只比吴意大了八岁。 吴意没接他的话茬。 吴国志对他这个表现很不满意,眉头一皱,正要说些什么,方知有却拦住他,悄悄摆了摆手,他喝了口汤,试图掩饰自己的无措,然而下一秒,吴意却语出惊人。 “知道了,妈。” 方知有猝不及防,汤水直接呛进嗓子里,咳得惊天动地。 吴国志气急败坏,骂他是个兔崽子,方知有一边咳嗽一边拦住他,咳得脸红脖子粗,餐桌上顿时变得鸡飞狗跳,吴意却直接起身回自己房间,直到晚上也没出来露面。 吴国志被这么一气,血压有些高,头疼又犯了,躺在床上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看着方知有忙前忙后进进出出,给他端茶倒水,一切收拾妥当后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他再没心思和吴国志温存,匆匆洗了澡,疲惫地躺在床上。 吴国志想到什么,从公文包里掏出几张纸,仔细妥帖地抚平,放到方知有面前。 ——是一张八万块的欠条。 吴国志笑了笑,耐心解释道,“刚领到的版权费,外加上个季度的奖金,凑了八万块,趁着这次去济南就替你还掉了。听你亲戚说那家人女人带着孩子改嫁,老公在外企工作,过的还不错,前年刚在广州买了房子,一家人都跟着搬了过去。” 方知有接过欠条一时无话,又或者是想说的太多,不知道该先说哪一句。 吴国志仿佛是知道方知有在想什么,把宽厚的大手放在他的肩头捏了捏,轻声安慰道,“没关系。” 方知有把眼泪忍了回去,无措地看着他,“老师,这,这不合适。” 吴国志摇摇头,“没什么不合适的,你忘了吗,我们已经结婚了,你是我的Omega,是可以依靠我的。” 他摸着方知有的后背,把他搂进被子里,让他靠着自己,“之前买走你家房子的那户人好像要卖房子,回头找中介把这套房子卖掉,应该够付个首付,吴意可能会考上海的大学,留在成都也没关系,我这里还有些存款,到时候给他在外面租套房子……剩下的钱,我们慢慢还就是了。” 方知有的眼泪彻底忍不住了,他抓着吴国志的前襟把脸埋进去,肩膀颤抖。 片刻后,方知有的情绪终于稳定了些,摊开手中的欠条作势要撕,吴国志却把他拦住,接过那皱巴巴的欠条,细心道,“还是留着吧,以防万一,你要是不想看到,我帮你保管就好。” 方知有感激地点了点头,还要再说些什么,吴国志却把床头的灯一关,沉声道,“早点睡吧。” 方知有愣住,本以为二人同床共枕的第一晚,吴国志会做些什么,没想到对方却如此体贴绅士,心当即柔软的一塌糊涂。 背后躺着的人呼吸逐渐平稳,他却有些认床,无法轻易入睡,睁开眼仔细打量这个Alpha的房间,床头堆着几本书,靠墙的书桌上搁置着毛笔和宣纸,柜子里的衣服也是按照颜色和分类摆放得仅仅有条。 方知有不知怎么就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他的父亲也是个Alpha,说话粗声粗气的,翻书的动作很笨拙,总要拿短粗的手指捻起一角,反复搓弄才能掀过一页,他的父亲不爱读书,对毛笔宣纸这些文化人的东西更是嗤之以鼻,看见就头疼,说自己没耐心,也看不懂。 然而他却很喜欢看方知有读书,总是会在方知有写作业的时候搬着椅子坐在一旁,苹果是削好皮的,西瓜是去了籽的,都是捡着甜的部分喂给方知有,茶杯里的水永远都是温度正好,方知有渴了就能直接喝。 这个大老粗的Omega去世的很早,可他怀念着过世的妻子,只好把那份爱意全部倾注在两人的孩子身上。 方知有的爸爸是个不讲究的人,可却铆足了劲培养自己的儿子,让他从小吃好用好,跟着大师学习书法,送去学钢琴。 直到十八岁高考那年,父亲所承包的工地发生了安全事故,他的父亲和两个外地来的农民工一起被砸死在手脚架下,另外一个承包人连夜跑路,一夜间巨大的债务压在方知有身上。他尚且来不及消化痛失亲人的悲苦,就被那两位死亡工人的一家老小堵上了门。 最终,他没有选择以放弃继承遗产的方式来逃避债务,而是卖掉了房子,又朝亲戚借了些,勉强付出了赔偿金。 高考那天他没去,而是穿着动物玩偶的衣服在街边发传单,有小孩跑过来摸他的尾巴,方知有也好脾气地没有阻止,而是躲开他自觉往隔壁街走去,抬头一看,眼前的学校正是考场,不少家长等在外面。 他本该是其中的一员,他的爸爸可能会跟这些家长一样,顶着烈日流着汗,又或许根本就不紧张,拍拍他的肩膀,笑得见牙不见眼,说他相信自己。 而如今,他父亲的骨灰在郊区墓地的一抔黄土之下,到底会说些什么,却是无从得知了。 方知有站着看了一会儿,转身离开。 后来他又换过很多工作,有时更是身兼数职,其中做的最长薪水最多的一份就是在餐厅弹钢琴,有时运气好,客人会给他不少小费,也正因这份工作,他和吴国志才再次碰面。 吴国志是他的高中老师,也是第一个发现他没有参加考高的人。那时高考结束后他收到吴国志的短信,问他考得怎么样,方知有回他说自己家中有点事情,先不上大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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