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涞踉跄了几步差点跌倒,他站稳之后抬头,视线猛地撞进盛明谦的眼睛,那双凛凛双眸,像是深冬里落满雪的松柏,配着棱角分明的双唇,整个人看上去毫无温度,叶涞被冰得双腿发颤。
试镜房间中间只摆着三张铺了红色桌布的桌子,桌子上放着导演跟选角导演的牌子,牌子上写着各自的名字。
不足五米,这么近,盛明谦一身休闲运动装坐在三人中间,手里还拿着笔跟纸。
叶涞勉强自己站定,即使他试镜前准备充分,但此刻还是喉咙发干,想张口说话都难。
“准备好了吗?”坐在最右边靠窗的选角导演不耐烦了,看叶涞一直在那看着盛明谦发呆,出声提醒。
叶涞眨了眨眼,强迫自己的眼睛从盛明谦的脸上移开,但他失败了,他看着他,微微抖动的双唇轻轻开启:“我,我准备好了。”
“那就开始吧。”这回说话的是盛明谦,他的声音跟他的人一样冷。
叶涞站好,调整呼吸,微微鞠躬自我介绍:“各位导演老师好,我叫叶涞,我今天要试镜的角色是《生剥》里的池文……”
“好了,不用自我介绍了,”盛明谦打断他,“直接开始吧,试镜片段,池文在工地跟工友冲突……”
十分钟后,叶涞耷拉着头从试镜房间走出来,双眼无神。
看到盛明谦他太紧张了,台词说的生硬,四肢像是生了锈,虽然选角导演让他回家等通知,但叶涞知道他肯定没戏了。
想要靠近盛明谦的机会,就被他这么生生搞砸了,他这些天的努力,都白费了……
叶涞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双手手心使劲儿在脸上搓了几下,心里暗骂自己——
叶涞,你可真没出息,你从来都是这样没用,你什么事都会搞砸,你永远是那个只配长在山脚泥坑里,等待土里的根芽慢慢腐烂死亡的枯草。
最后一个人试镜结束,脸上笑眯眯的,出来前大大方方跟导演打招呼说再见。
叶涞把手放下来,试镜厅里的三个导演抱着一摞资料夹从里面走出来,几个人还在讨论选角问题。
“最后那个也不错,这个角色可以考虑在他们两人中间选择一下,盛导你觉得哪个更合适一点?”
盛明谦再一次出现在叶涞的视线里,他看也没看走廊上的叶涞,跟着他们往走廊相反的方向走。
叶涞看着盛明谦越来越远的背影,他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只能等待腐烂,他站起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对着盛明谦的背影喊了他一声。
“盛明谦,能再给我一次试镜的机会吗?”
叶涞的声音在走廊上回荡,回音撞在墙壁上,又七零八落飘回耳朵里,一下下敲着他的心脏。
叶涞双脚像是踩在云上,等待那个背影的宣判。
三个人齐齐回头,选角导演瞥一眼盛明谦,去看他脸上的表情,来试镜的人大多都是年轻后辈,哪一个不是恭恭敬敬尊称一声盛导?
盛明谦眼底的确有了丝丝变化,选角导演指了指叶涞:“刚刚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让你回家等消息。”
叶涞不接他的话,只看着盛明谦:“盛明谦,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走廊那头的窗户有光,全都照在盛明谦的身上,他的眼睛落在一片暗影区域,叶涞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就在叶涞以为自己彻底没戏的时候,盛明谦突然往前走了两步。
叶涞眼睛一亮,知道自己有戏,他没犹豫甚至没等盛明谦开口,整理好呼吸一秒入戏,重新表演刚刚试镜的片段,就站在走廊里,情绪饱胀之后声嘶力竭地说着台词。
“你们别碰我,看看你们一个个肮脏的脸跟手,你们活该只配做这座钢筋水泥里的蛆虫,贴着阴暗的臭水沟爬行,我跟你们不一样,我以后是要飞黄腾达的,我会站在城市顶端,俯视一切……”
叶涞说完,甩了甩袖口,挺直腰杆,从西装裤口袋里掏出那方白手帕,淡定地擦了擦没有灰尘的衣领,擦完之后又慢慢甩开手帕,小心折起来重新塞回口袋。
叶涞在走廊上旁若无人地表演,走廊上已经聚集了不少工作人员,盛明谦抱着胳膊站在那,静静地看着叶涞。
最后一句台词跟肢体动作结束,叶涞重新站好,迫不及待去找那双眼睛,又掏出白手帕擦了擦额头上因为情绪激动冒出来的汗。
盛明谦看看叶涞手上的手帕跟皮鞋问:“这身衣服是你自己准备的?剧本里没有白色手帕跟黑色皮鞋,只写了白衬衫跟西装裤。”
叶涞展开手帕给盛明谦看,还把自己对角色的理解一点点说了出来,叶涞说了很多,盛明谦还是那副表情。
叶涞呼吸急促,提到嗓子眼儿的心跳等得就快支撑不住要坠落在地的时候,终于等到了盛明谦开口。
“叶涞是吧?”
叶涞猛地点头:“我是叶涞。”
“池文的角色,是你的了,回去等着吧,剧组开机会通知你。”
叶涞嗓子里那颗心脏没摔下去,稳稳地被盛明谦的那句话拖住了,看着盛明谦的桃花眼笑了,星光万里:“盛明谦,谢谢你。”
第6章 我们不是情侣(小修)
一夜好梦,叶涞早上醒的时候嘴角还是弯的。
他以为还会跟往常清晨一样,睁开眼身侧已经冰凉一片,但好梦延续到了太阳升起。
叶涞感觉到喷在耳后滚热又均匀的呼吸,还有搭在腰上的手臂,十分有重量,盛明谦的手还伸在他衣服里,手心贴着他的小腹,暖流从小腹中心往身体里渗透。
盛明谦没走,他们结婚这么多年,很少早上还一起睡觉,盛明谦的工作太多,回来的时候总在半夜,第二天又早早出门。
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好像只能在黑暗里继续,就像灰姑娘的水晶鞋一样有时间限制,太阳升起就代表着钟声敲响,他们会各自回到各自的世界里,过着毫不相干的生活。
黑色里的缠绵悱恻,蜜语甜言的交织好似都不曾存在过,所有的痕迹都会在太阳升起的瞬间被那道炽热的光亮洗刷得一干二净,毫无痕迹。
像两个陌生人,唯一记得的,好像只有叶涞努力想藏起来的心跳。
卧室的窗帘没拉好,暖黄的太阳光丝丝缕缕漏进来,床尾被子外面那两只缠绕在一起的脚,正好落在那片不规则的光亮区域里,留在米白色床单上的影子,好似刚刚打破了钟声,他们还在一起。
叶涞脚腕动了动,带动脚背,脚趾蜷缩着勾了勾,脚尖在盛明谦的脚背上滑了一下,从上往下,最后脚背贴着盛明谦的脚背蹭了蹭。
身后的人呼吸重了一点儿,叶涞赶紧屏住呼吸,蹭着盛明谦的脚背紧绷着,不敢再多动一下。
这样相拥而眠在阳光里的早晨太少太难得,叶涞还想再享受一会儿,等到身后的呼吸重新变得均匀,叶涞才轻轻吐了口呼吸,慢慢放松身体肌肉。
但他脚背弓了太久,这么突然一放松竟然抽筋儿了,脚背上钻心难耐的疼痛瞬间延伸到小腿,腿也抽筋儿了。
叶涞疼得闷哼一声,两只手想去摸脚,但腿上使不上力气,手指疼得发酸,怎么都够不着。
身后的盛明谦听到叶涞痛苦嘶哑的呻吟,瞬间清醒坐起来。
“怎么了?”
“脚,我脚抽筋了。”
盛明谦掀开被子,伸手握着叶涞的脚,手掌拖着他的脚心,顺着他脚趾蜷缩的方向反向用力拉伸,另一只手按摩他的小腿,一下下从上往下捋着。
叶涞疼得把脸埋在被子里,两分钟后那阵疼痛才慢慢缓解,头上已经疼出了汗,鼻尖上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像是清晨花瓣上的水雾。
“明谦,”等到彻底不疼了,叶涞翻了个身,“好了,不疼了。”
叶涞说着,动了动脚,想把脚抽出来。
但盛明谦没松手,感觉到叶涞往外抽力,两只手更用力地握着他,左手手心还拖着叶涞脚底,另一只手按摩的动作一直没停,慢慢捏着。
叶涞的腿又长又直,小腿线条流畅匀称,皮肤光滑细腻,好似经不住一点儿风雨一样。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叶涞右脚脚背上有一条长长的疤痕,从脚踝一直到脚趾,疤痕周边的皮肤边缘不太规则,微微凸起,但已经很淡了,是很浅的白粉色。
“经常抽筋?”盛明谦边按摩边问。
叶涞摇头,望着盛明谦的双眸绻着一汪清泉水一样:“不经常,偶尔。”
盛明谦一直低着头给他按摩腿跟脚,叶涞小腿上的皮肤已经被他搓红了,透着艳艳的颜色。
“脚背是怎么弄的?”他又问,不是第一次见到,但是第一次开口问。
“以前受了伤。”
“刀伤?”
“嗯,去疤手术也能去除,但我没做,你如果介意,我可以去做去疤手术。”
盛明谦抬起头,眉心皱着:“不需要在意我介不介意。”
叶涞淡淡一笑,没再说话。
盛明谦继续按摩,叶涞只觉得小腿跟脚趾都变得热热的,时间一久又开始心猿意马,眼里那汪水波起了皱,又有了反应,撑着胳膊凑近盛明谦,在他冒了一层浅浅胡茬的下巴上啄了一口。
“明谦,还想要。”
盛明谦终于松了手,扯过被子往他腿上盖一盖,遮住了叶涞腿根上昨晚他掐出来的指痕:“别太贪吃,待会儿你不是要去孤儿院?”
他一提醒,叶涞终于想起来了:“对哦,我今天要回孤儿院,明谦,你是怎么知道我今天要去的?”
“日历上写着呢。”
叶涞有在日历本上标记行程的习惯,他瞥一眼摆在床头桌上的台历本,这周周四周五那两天都被他用红笔画了圈,周四下面什么都没写,只有一个圈儿,周五下面的红圈下写着“孤儿院”三个字。
叶涞一出生就被送到了孤儿院,他不知道自己爹妈是谁,他是在孤儿院里长大的,五岁时曾被一对夫妻收养过,但那对夫妻收养他的第二个月,结婚十年都没怀孕的女人终于怀上了孩子,他们又把他偷偷送回了孤儿院,从此再无音信。
这些年叶涞每个月都会抽一天时间去孤儿院看看,平时都是周末去,因为周末能看到那些等他的孩子,但是他这个月周末都有工作安排,只能抽出明天一天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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