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江鹤一抿了口咖啡淡淡点头,撩起微垂的眼与对面凝视着他的江蕴星对视,“我跟你能玩什么。” 江鹤一说话时一如既往的漫不经心,只不过在“玩”字上似有若无地加重了语气,江蕴星便迅速红了一张小脸,浓翘的眼睫毛很紧张无措地抖动,放下杯子时不小心磕到瓷盘边缘,弄出了很不符用餐礼仪、会被程心妮唠叨很多天的清脆声响。 程心妮当即不满地责问江蕴星怎么那么不小心,她声音尖细,激动时很容易显得刺耳。江鹤一慢吞吞收回视线,喝最后一口咖啡时有些莫名地想到,江蕴星的脸好像又更红了些。 江鹤一知道江蕴星其实是会跟程心妮争辩的,只是在他面前从来不那样做。 但若非十五岁那年某次中午回江宅取书,碰巧撞见二楼客厅里程心妮和江蕴星的争吵现场,江鹤一或许也会一直以为,江蕴星任何时候都是在他面前那样乖顺听话的。 那时江鹤一被江维明“接回”江家还不足一个月。江维明不在场时,程心妮是以多么轻鄙厌恶的态度对待他,江鹤一再清楚不过。 而江蕴星作为程心妮的亲生儿子,不仅不和她同仇敌忾,反而很喜欢江鹤一似的,从江鹤一住进江宅的第一天开始就变成了江鹤一的小尾巴。 整天亲密地喊江鹤一哥哥,一放学就抱着课本跟江鹤一一起做作业,喜欢的零食要分一半给江鹤一,尽管很少得到江鹤一的回应也毫不介意。 任谁看来,都是与江鹤一之间半点嫌隙都没有的样子,也难怪程心妮会心气不顺。 她骂江蕴星没脑子,傻乎乎地上赶着对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好,又骂他没良心,竟然对一个来历不明、心术不正的外人毫不设防。 却不知道要心疼自己的妈妈,不懂得要跟她统一战线。 江鹤一第一次听见江蕴星用那么大的音量说话,从客厅外望进去,也能看见他侧脸和脖颈的皮肤因激动情绪染上的绯红颜色。 江鹤一侧身倚在客厅的门框旁,听江蕴星用不同于平日里轻软声线的语气反驳程心妮。 他说他觉得哥哥是好人,又说程心妮不该这样,每次都在爸爸面前装作关心江鹤一,可是背地里又告诉他要讨厌江鹤一、疏远江鹤一。 江蕴星说,妈妈,哥哥没有做错事情。 客厅里有一瞬间的静默,而后传来砸东西的声响。江鹤一没兴趣继续听下去,于是转身上楼拿书,又直接默不作声地下楼回校。 当天下午放学后,江蕴星提着两杯已经不冰了的奶茶到高中部找江鹤一。很难得地安静坐在沉默做题的江鹤一身旁。
他咬着吸管,喝奶茶喝到两颊微微鼓起,看着像只生闷气的河豚。 饮料喝到一半,江蕴星又趴到课桌上,睁着还有些肿的眼睛不言不语地盯着江鹤一的侧脸看。但没一会儿,便就着趴在桌上的姿势睡着了。 收拾课桌的时候,江鹤一偏过脸看了眼尾仍轻微泛红的江蕴星一眼,心想江蕴星是挺傻的,又想,他又不需要江蕴星的好意。 真的不需要。 因为要在黎朗山庄过夜,江蕴星用过早餐后便以收拾东西为由上了楼,没让黎喆和封益跟着。 把换洗衣物和旅行装的洗漱用品装进小行李箱后,江蕴星敲开了先他一步上楼的江鹤一的房门。 江鹤一正扣好衬衫最顶上的那颗纽扣,听见房门开关的动静,没什么表情地侧过脸看了江蕴星一眼,而后重新望向嵌在衣柜柜门上的全身镜,不慌不忙地套上西装外套。 “哥哥今天也出门吗?” 江蕴星抿着嘴,站在镜前眼巴巴地望着镜子里穿戴整齐的江鹤一好一会儿,才忍不住似的问了一句。 他换下睡衣穿了件米白色的连帽卫衣,跟江鹤一讲话时双手紧紧攥着双肩包的两条带子,眼睛一眨一眨的,看起来好像年纪更小了些。 江鹤一没回答,只专心挑选出一条搭配的领带。江蕴星昨天才跟造型师学了系领带的方法,见状便上前去帮江鹤一。 可惜实践次数太少,江蕴星也学得不精,满怀信心地出手,最后却系了个丑得有些明显的结。 江蕴星原本是想在江鹤一面前好好表现一番的,结果却不如人意到令他满脸通红。 幸而江鹤一并未嘲笑他手法笨拙,只解了结重新系好。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动作也显得慵懒随意,但江蕴星还是觉得江鹤一好迷人,于是忍不住凑上去,对着江鹤一平直浅红的唇啵地亲了一口。 很快脸上的羞赧又被纠结的神色取代,江蕴星双手勾着江鹤一的脖子,有些不满又很努力地隐藏,但过于笨拙所以把心思泄露得半分不剩,嘟囔道:“哥哥可不可以不要穿得这么帅出去见别人......” 他的要求太莫名其妙,江鹤一没什么耐心,拉开他攀上来的手转身去拿手机。 敲击键盘回复信息时,步步紧跟的江蕴星又从身后抱住了江鹤一,怕一松手江鹤一就凭空消失了似的,紧张兮兮地问:“哥哥要去哪里啊?我明天就回来了的,哥哥先别回明珠翠苑好不好?” “还是......还是我不去了,我去跟阿喆和益哥说一声......” 江鹤一高考后便搬到明珠翠苑住,若江维明没有特别要求,他一般不会回江宅。 截至昨日,江蕴星已经两个多月没见到江鹤一了。 大三的上学期,江鹤一在R国做交换生,别说视频通话,他连江蕴星的信息都几乎不会回复。 尽管江蕴星之前充分利用了国庆假期,自作主张飞R国跟着江鹤一上课吃饭待宿舍,可勉强算得上寸步不离的相处时间不过短短五天。这与他们无法见面的全部时长相比,实在是少得可怜。 江蕴星讨厌江鹤一不在身边的每一秒钟。 江鹤一没说话,只扯下江蕴星的手,江蕴星因此顺理成章地认定了他要走,一时间又急又觉得没有办法,说什么都显得笨嘴拙舌。 眼看江鹤一的洁白手指握住了银色门把,江蕴星不管不顾地重新抱上去,耍赖一样不让江鹤一走。 在有关江鹤一的事情上面,江蕴星总是很容易患得患失,草木皆兵。平日里分明也不是什么软弱可欺的类型,偏偏好似江鹤一一句重一点的话,一个冷冽些的眼神,都能轻易让他露出最脆弱不安的神色来。 江蕴星还在语无伦次地努力找各种能够留下江鹤一的借口。如若不是担心无法在约定的时间出门,江鹤一毫不怀疑,自己会很乐意继续观赏江蕴星的紧张无措。 他顿了几秒,手上稍稍施力,将江蕴星紧紧箍在他腰上的手臂拉下来:“我今天不走。” 高度紧张的江蕴星闻言怔了怔,而后像是一瞬间松了口气,脸上的表情终于不再那么僵硬,但手指还是小心执着地拉住江鹤一的西装衣角,眼神里尽是拙劣的试探:“那,那哥哥要去和谁见面啊......” 总是这样。 过度的在意,自以为隐晦的干涉,以及随时能够熟练表露的、最纯真无辜的表情。 江鹤一蓦地心如止水,觉得一切都无趣透了。他推开江蕴星捏在他衣角的纤瘦指节,返回衣柜旁,往手腕处喷了一点气味清冽的木质调香水,再没了说话的耐心,也没再看欲言又止的江蕴星。 江鹤一随意整理了一下袖口,接起已经响了几秒的来电,然后拉开房门,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江蕴星的视野。
第3章 从家里出发,到黎朗山庄需要将近两个钟头的车程。 江蕴星睡得晚又起得早,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所以上了车就安静地闭上眼睛补眠。 封益车上的音乐声开得很小,路程也算不上多么颠簸,但到达终点下车时,江蕴星看起来仍是一副恹恹的迷茫样子。 直到中午用餐时间,江蕴星才逐渐缓过神来,恢复了几成原本该有的活力。 海鲜大餐吃到一半,封茹磨着要江蕴星陪她下楼买奶茶。江蕴星根本不想动弹,但架不住封益开玩笑,把封茹今天看着不太开心的原因全都推到他头上。 江蕴星懒得辩驳,只好擦净了手,起身陪封茹下楼。 黎朗山庄的服务其实十足的周到贴心,需要什么只要按铃说一声,训练有素的工作人员就会第一时间解决客户的需求。 更何况他们是黎喆亲自带过来的,工作人员在服务他们时,也只会更加上心。 但封茹非要亲自下楼,目的肯定不只是等杯奶茶。江蕴星和她坐在楼下大厅的沙发上,有些无聊地刷着微博,没多久便听见她问:“蕴星,你早上不开心,是跟江鹤一吵架了吗?” 这样的话封茹不是第一次说。 每次察觉到江蕴星情绪不对,她好像都会理所当然地把江鹤一列为唯一的、明确的罪魁祸首。 江蕴星知道,他身边的每个人都把江鹤一想象得极度不堪,也知道近似的家庭教育导致他们都看不起江鹤一。 他很清楚,江鹤一从来不在乎源自他人的蔑视或恶意,但江蕴星不够酷,所以无法真正做到视而不见。 “没有吵架。”封茹还在说着什么,江蕴星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净澈的眼底涌起毫不掩饰的愠色,“我和我哥哥很好,你不要误会他。” 封茹大概是没料到江蕴星会忽然用不悦的语气跟她说话,又因为从小在家备受宠爱,没人对她说过半句重话,于是一时间有些无措和恼怒。 “凶什么啊......”她瞬时红了眼眶,微颤的声线暴露出她情绪的波动,“我只是担心你啊!江鹤一那种人一看就不好惹,我还不是怕你吃亏吗?!” 江蕴星在哄女孩子方面毫无天分,从小到大,常常不经意地惹得爱哭的封茹大小姐掉眼泪。 他笨拙地张了张唇,还没想好要说些什么,封茹已经不想理他,气得转头小跑着上楼了。 或许封茹是真的没有恶意的,是他自己太敏感吧。江蕴星有些自责地想,他的确是因为江鹤一而精神紧张,他的理智总是在与江鹤一有关的事情上面严重缺失,有时说是荡然无存也不为过。 江蕴星接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奶茶,想着有必要给封茹赔个礼,于是在上楼之前,他到甜品站多要了一块淡粉色的奶油蛋糕。 包厢里封益正在逗封茹笑,江蕴星进门时封茹脸色已经平和许多了,只是一看到他又委屈地瘪了瘪嘴,一副仍在跟他闹别扭的样子。 江蕴星露出个温和到恰到好处的笑,将手里的纸袋放在封茹面前的餐桌上,说看到甜品站的蛋糕很漂亮,便给封茹带了一份上来。 封茹哼了一声,做出勉为其难的表情,没有矜持多久,就慢吞吞地打开了江蕴星带给她的蛋糕外盒。 封益像是觉得他俩闹矛盾也很有意思似的,出言调侃江蕴星,说他这样子仿佛是在讨好生闷气的老婆。又转头劝哄封茹,在外面要给男人一点面子,逗得封茹又羞又恼地红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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