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陶谦雨不满地哼了一声,说:“又骗人,梁耀离,你真讨厌。” 梁耀离一句一句耐心地哄,温柔的神情时不时露出的笑都被谭一馨看在眼里。 最后,似乎是哄好了似乎又没有,梁耀离挂掉电话跟谭一馨说了声抱歉,要送她回家。谭一馨客气拒绝,梁耀离又道了歉,买好单起身告辞。 回去的路上外头下着细雨,温度偏低。 李文扬送微醺的梁耀离到小区门口,刚想拿伞下车护送老板进去,梁耀离就闷不做声的直接打开车门下了车,三步并两步冲进小区电梯。 推开卧室的门,灯没关,窗帘拉得紧实,屋内明亮亮的。 梁耀离肩上和发梢带着些水汽,脱下西装外套走近,陶谦雨缩在被子里不安分地拱了拱,粘人的小猫似的。 梁耀离看得心头一软,想摸一摸他的脸,指尖刚触碰到一点光滑的皮肤,陶谦雨皱起眉哼哼了两声,梁耀离赶紧收回手放在脸上试。 凉,很凉。 睡梦中陶谦雨蹙起眉头喃喃自语,梁耀离将脸凑近了听,才发现小家伙嘴里咕哝着他的名字。 霎时间,梁耀离觉得自己的心脏被击中,仿佛陷进柔软的棉花堆里,不断地下坠跌落。 他深呼吸了三四下才强忍住把人吻醒的冲动,悄悄直起身去浴室里洗漱。
第4章 第二天是周日,梁耀离难得睡到自然醒,醒来时陶谦雨正趴床上手撑着下巴,专注地看着平板里的视频。 梁耀离伸手捏了把他软乎乎的脸蛋,笑问:“几点了?” 陶谦雨指尖点了下平板眼皮也没抬,说:“十点二十七分啦。梁耀离,懒猪。” 梁耀离侧过身往他身上蹭了蹭,张开手臂捞住陶谦雨的小细腰将脸贴到他背部,满足地吸气。 放下平板,陶谦雨皱起眉头推他,“放开,重死啦。” 梁耀离不放,反而搂得更紧,嘴里耍赖:“小雨,让哥哥再抱一会儿。” 陶谦雨拉长语调,无奈地说:“——梁耀离,你好黏人。”说完从新扒拉过来平板继续看视频,任由男人乱糟糟的脑袋无赖地蹭着自己后腰。 午饭后,该来的还是来了。 梁宗烨一个电话打过来劈头盖脸一通骂,说谭一馨昨晚回到家后情绪不高,问他乱说什么了。 梁耀离沉默,只是问:“我什么时候能去看看外婆。” 梁宗烨那边一顿,又正色道:“待会过来吧,你外婆也要见你。”没等梁耀离答话,又补了一句:“医生说今天精神还不错,能开口说几个字,不过记忆还是七八年前,你不要乱说话。” 梁耀离说:“好。” 回卧室脱掉睡衣,梁耀离从衣柜下层找出大学时常穿的连帽衫和灰色运动裤换上。 外婆病情严重,记忆力也衰退,多数时只认得上大学时的梁耀离。 换好衣服,梁耀离走出卧室敲了敲书房的门,里头传来干净软软的一声,“干嘛呀。” 他推开门走到书桌跟前,陶谦雨正伏在桌案上看书,听到动静抬起眼,看到男人的打扮又将视线移到书页,说:“要去看外婆呀。好的,我知道,我会乖。” 梁耀离还未说话,陶谦雨合上书看向男人又笑着说:“明天见哦,记得把慕斯补给我。” 陶谦雨的眼睛永远是清澈的,像是雨后清晨玫瑰花瓣上的露水,纯净的不含有任何杂质。 那一眼望过来,让梁耀离又想到以前的事,他缓缓阖上眼睑,扯了个笑,上前搂住陶谦雨,声音闷闷的:“小雨,等我明天回来。”指尖碰到他柔软的耳垂轻轻捏了两下。 陶谦雨护痒,蜷着肩膀躲避,嘴里轻快地说:“知道啦,我会想你。” 空山区一所高级疗养院的病房内,梁耀离握着病床上老人的手,露出澄澈温柔的眼神:“外婆,我来看你了。” 他穿着青春朝气的休闲装,额前短短的黑发自然盖下,深邃的眉眼带着笑意,看起来与那时并无区别。 外婆满是皱纹的眼睛带着湿意,艰难张开瘪着的嘴,喊他:“耀——离——” “我在,外婆,我在的。”梁耀离将手心握住的手贴在脸颊,说:“我很好。” 外婆轻微点了点头,眼神往门外看,问:“婉婉呢?” 方婉是梁耀离的亲妈,在八年前意外去世。 梁耀离没有回答,从床头柜上抽出一张纸巾,轻轻擦着外婆嘴角因为闭合不得流出的口水。 外婆固执地又问:“婉婉——她,她怎么不来看看我?” “婉婉——有没有事?”外婆望着他,没有神采的眼睛此时更是无神悲伤。 梁耀离神色微微变了变,又笑着说:“妈妈她很好,在家里为外婆炖汤,等外婆睡一觉醒来就能见到。” “耀离、要,好好照顾,婉婉。”外婆拉住他的手,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梁耀离心底泛酸,眼眶湿热,他知道外婆此时的记忆停留在方婉发现梁宗烨出轨,情绪失控的阶段。 他坐正身体回握住老人冰凉干瘪的手,说:“好,我会好好照顾妈。” 外婆睡了一觉,傍晚六点多醒来还是要见方婉,又被梁耀离糊弄过去。 晚上照旧留下来陪护一晚,外婆没有办法正常进食,梁耀离等专业的护工喂完饭又坐回去。 外婆拉着他的手没有条理地问一些有的没的,外婆吐字很慢,发音也含糊,问他大学生活怎么样,问婉婉有没有在家发脾气,问他有没有交女朋友……
梁耀离认真地听,耐心地一字一句回答。 夜深了,外婆说着说着话睡着了,满头银丝下皱纹遍布的脸很平静,呼吸很轻。 梁耀离抽出手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起身去隔间的盥洗室简单冲了个澡。 洗漱完回到病房的陪护床上闭眼躺下,却没有丝毫睡意。 睁开眼看着窗外月上树梢,零碎的星光点映下来,迎着疗养院外彻夜通明的路灯,亮得有些晃眼。 梁耀离眼中冷光闪了闪,起身下床将窗帘拉实。 深吸一口气,还是不够。梁耀离返身摸到手机打开电筒,从茶几上拿上烟盒打火机,悄悄打开房门走到走廊尽头。 白色烟雾下,梁耀离的眼里盛满了无边阴影,烟头燃尽,他颓然地笑了笑,又点上一根。 八年前,梁耀离在本市一所重点高校读大二。 那天和往常一样,上完课预备开车回家看方婉。她两个月前发现结婚二十四年的好丈夫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生的两个女儿都已经上了小学一年级。 梁宗烨出轨多年被发现后坦然承认,让方婉无可奈何。 之后方婉情绪越来越不稳定,时而暴躁时而大哭大叫,梁宗烨对此漠不关心,在方婉又一次情绪失控拿刀划伤了他之后,就搬离了别墅。 梁耀离痛恨父亲的无耻行为,年轻时除了一张脸身无长物,娶了迷恋他的家大业大的方婉,靠着老丈人的庇护才得以把公司越开越大。后面外公过世,梁宗烨手握万宏集团可观的股份,待等到能脱离掌控时,便露出狠绝毒辣的一面。 然而,晚上七点多钟,还差半小时路程才能到家的梁耀离,却接到市医院交警打来的电话,电话里说:“梁耀离,你的母亲方婉失控驾驶出了车祸,经抢救无效死亡。” 后面交警陆陆续续又说了些什么梁耀离没有听清,颤着手将电话挂断,手抖得握不住方向盘,梁耀离咬着牙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指节攥得发白,深呼吸几口调转车头向市医院开去。 停好车梁耀离狂奔向医院大楼,抢救室门外除了三个交警没有别人,迎着交警严肃的目光,他失神地走上前去。 “暂时没能联系到你父亲。”交警向他解释。 梁耀离脱力地蹲到地上,额头青筋凸起,缓了几十秒红着眼又站起身,沙着嗓子询问情况。 从交警口中得知,方婉傍晚五点多钟从别墅驾驶保时捷出门,开出去一段距离,在主干道上接了个电话后,忽然情绪失控将刹车踩成油门加速撞上对面正常驾驶的一辆大众。 对面车内驾驶座的父亲当场身亡,后座的母亲最后一刻护住孩子受了重伤,小孩撞到头部,目前小孩已经脱离生命危险还在观察,母亲还在抢救。 梁耀离跟着交警去停尸房看了方婉和无辜死去的男人的遗体,只看一眼,梁耀离就绷不住蹲下大哭。 他痛恨,恨梁宗烨,也恨方婉。对面的家庭何其无辜,就这样破碎。 梁宗烨赶过来时,医生和护士从那位母亲的抢救室内走出来,很遗憾的宣布她抢救无效死亡。 那个唯一活下来的小孩就是陶谦雨,那时只有十二岁,此刻正安静地闭着眼躺在病床上,巴掌大的脸没有一丝血色。 他的头部受了重伤,医生说他可能醒来后会忘记一切,可能会忘掉一部分,可能会变傻,也可能会——永远醒不过来。 梁耀离要求梁宗烨将陶谦雨送到国外接受最好的治疗,梁宗烨答应了。 陶谦雨一家三口在z市并无亲人,交警只联系到在隔壁市的姑妈,对方一听到剩下一个十多岁的小孩,连忙说已经多年未联系不熟,仓促挂断电话。 梁耀离办了休学,陪同陶谦雨一起到了国外治疗。 一个月后,陶谦雨醒了过来,睁开眼好半天才适应了病房内明亮的光线。看着眼前模糊的人影,他虚弱地开口问:“你——是——谁?” 梁耀离正撑着额头愣神,闻言猛地抬起头,匆忙叫来医生。 医生插上仪器设备,精细地检查了一番后告诉梁耀离,陶谦雨失去了以前的记忆,并且大脑因为之前受到过刺激,以后反应会比较迟钝。 梁耀离问:“会好吗?” 医生犹豫地开口:“记忆会很难恢复,但是也不一定。” “我是说,傻了,会好吗?” 医生愣了一下,回答说:“不是变傻,他不傻,只是在情感方面的接受度会比正常人慢一些。” 梁耀离沉着脸点点头。 回到病房内,陶谦雨从雪白的被褥间露出苍白的小脸,两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 梁耀离走到他跟前,说:“我是梁耀离,是你的哥哥。以后我来照顾你。” 陶谦雨垂下眼睛,面无表情地看向他,却不叫哥哥,固执的一遍又一遍重复他的名字。 “梁耀离……”
第5章 在国外又修养了半个多月后,梁耀离带着陶谦雨回到z市。 陶谦雨身体恢复好后整个人都是呆呆的,像是被抽干灵魂的躯壳,对什么都漠不关心,也不爱搭理梁耀离。 在别墅的时候,陶谦雨喜欢一个人坐在暖气充足的露台上看书,除此之外,他对甜食表现得异常喜爱。 梁耀离每天耐心的同他沟通,陶谦雨有时会应他一句,大多数还是用黯淡的目光看向他,嘴里惜字如金地说出必要的指示。 梁耀离心头泛酸,请心理医生来别墅里为他做心理咨询,陶谦雨很排斥和陌生人接触,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出来,梁耀离也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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