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立，你认识陈景？"
我回过神来，已经问出了口。
梁立侧头看我一眼，随意笑了笑，又直视前方，"因为打球认识过，篮球队的嘛。"
我低下头，如果他不想说我也不会追问下去。了解这些，与不了解也没什么两样。
"我们和篮球队起过冲突。祝明山还和里面的一个打过架，但那天没在，不然，肯定又会打起来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离他们远一点。那群人就是你讨厌的那种游手好闲目中无人的家伙。而且，祝明山本来就...对你有些误解。"
我愣了愣。
如果是梁立让我不要靠近陈景，哪怕没有原因，我也马上就会照做。
但是，祝明山对我有些误解？
我根本不在意他对我有什么看法，甚至巴不得他对我恨之入骨。我为什么要在意我讨厌的人怎么看我？
游手好闲，目中无人，他也是一样吧。为什么你偏偏要和他待在一起？
我木然向前走着，脑子里已经反驳了无数句，却没有一句说出口。
"哥，有点迟了，咱们快点走吧。"
话音刚落，梁立便拉住我的胳膊，带着我向前小跑了几步，回头扬起微笑。
我怔怔点头，连忙跟了上去。他却一直没有松开手。
第十七章
32
乏力的感觉绵延不止，再加上一上午的物理化学，简直是在无声侵蚀我大脑的意志力。
终于挨到最后一节英语课，大家都恢复了活力，我反倒开始撑不下去，索性趴在桌子上补觉。这一觉睡得很沉，也很舒服。醒来的时候，班里已经没有人了，想必都抢着去食堂排队了。
我揉揉眼睛掏出手机，看到周未远发来的消息，说看我难得那么困没忍心叫我，先去食堂帮我买午饭了。
不过刚刚下课几分钟，我回复他马上过来。
就在我收拾好东西迈出教室时，却看到走廊边靠着一个女生，对方一下子从墙上起身，似乎在这儿站了很久。
"余秋。"
我还有些诧异，眼前的女生相貌甜美，但我并不相识。
"我是隔壁班的赵锦楠，能把这个给梁立吗？"
她说着，递过来两张电影票，脸颊染上小片绯红。
"这...你可以自己给他的。"
我听到自己这样回答。
"我早上看到你们一起上学，你们的关系不错吧？只是帮我给他就好！咱们高三和他们作息不一样，他也总是跟些男生走在一起...帮帮忙好吗？"
女生向前一步，仍是祈求地看着我，圆圆的大眼睛显得楚楚可怜。我知道此刻再怎么推脱都没有意义，只好伸手接了过来。
"谢谢你了！"
女生看到我将电影票接过，立刻绽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鞠躬后便跑开了。
我低头，目光只是扫过上面电影的名字，就停了下来。是一部恐怖片，梁立最讨厌看恐怖片了。也是，谁能想到，梁立那样的男生会胆小，会讨厌看恐怖片呢？
真可惜，就算我给他，他也不会去看的。
我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纸张团成一团，向前走到楼梯口准备扔掉，却看到陈景坐在上层的楼梯上，带笑俯视着我。
突如其来的注视让我动作一滞，但还是将纸团顺势扔进了垃圾桶。
他什么时候在这的...又听到了多少？
我不自然地开口:"你在这干嘛？"
对方笑笑，站起身来从楼梯上散漫走下，站在同一块平地上还是比我高出许多，"我说过的呀，来看看你的伤怎么样了。"
看到他玩味的表情，我知道他八成是听见了。我撩起袖口，把手腕暴露给他，然后转身就要下楼。
"这就要走了？我请你吃饭吧，当做赔罪。"
陈景的声音粘了上来，人也影子一般跟在我身后。
我因为心虚变得烦躁，头也不回地继续下楼，"不用了，以后不要再来找我，我已经原谅你了。"
身后的陈景拉住我的胳膊，语气不依不饶，"我还没原谅我自己，跟我吃饭吧。"
不自觉回想起梁立早上说的话，他的确游手好闲到了极点，要跟我这样的人计较拉扯。
我无法挣脱他，怒视着回头，觉得对方噙着笑的样子十分碍眼。
"怎么还这么凶，不怕我告诉梁立吗？他似乎很宝贝你啊。"
他靠近，附身将我逼到扶手边，故意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悠哉地松了手。
我直视他的目光，冷冷勾起嘴角，"随便你，他不会信的。"
我头也不回地继续下楼，他没有再跟上来。那一瞬，我看到陈景的眼中闪过惊讶。
我快步下到楼下，这才感觉心脏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第十八章
33
篮球场总是操场上最显眼的地方。
比起足球，更多女生喜欢看高个子男生跳跃投篮的样子。她们就三三两两坐在不远处，一边说笑一边肆无忌惮地投去目光。
穿着校队篮球服的男生在球场上带球过人，赢得围观学生一片叫好。
直到晚自习开始前三分钟，那些引人瞩目的男生才拿起随意扔在地上的校服，三三两两朝楼上走来。
我站在楼梯口，看向边上楼边拧开矿泉水瓶的陈景。
他身边的男生先注意到了我，用胳膊肘撞了撞他，水摇晃着洒了出来。陈景立刻将瓶子远离自己，推了对方一把，但表情并无责怪。
“陈景，你男生缘很好啊，这是哪位？”
先上来的大个子凑了过来，宽大的身躯把我挡的严严实实，用篮球在我眼前示威般晃了晃，“嘿，不去上课吗，找陈景想干嘛？”
“别吓他了，你们先上去。”
听到身后传来陈景的声音，他笑了笑，直直向前撞过我的肩膀。
“你就不会好好走路？”我向后踉跄一步，陈景不客气地抬头喊道。
那个上楼的男生向下竖了根中指，我面无表情地站定，对每个走过明目张胆打量我的人回以波澜不惊的目光。
像是在等他们离开，陈景站在我身边，仰头喝下大半瓶水，耳边是骤然想起的铃声。
“上课了，你不是该回去上自习了？”
“你想怎么样？”
“什么？”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中午的事。”
我不喜欢他装傻的表情，眼底的笑容破绽百出。
“别紧张，余秋，我没有想告诉梁立的意思。”陈景耸了耸肩膀，似乎认为我的顾虑没什么大不了，“我知道，你就是——”
“我就是嫉妒他。”
我这样说道。
陈景顿住了，但我没有抬头看他，只是注视着他胸前被水打湿的一小片痕迹。
“...嫉妒？”他的语气透着不确定。
“他一直比我优秀，比我受欢迎，这种感觉很糟。也罢，你这样的人，可能不会明白。”
陈景久久凝视着我，半晌才开口道，“好吧。我的确不明白，这就是为什么你对我充满敌意？因为我比较受欢迎？”
“梁立让我离你远一点。”
陈景嗤笑一声，“嫉妒他，又对他言听计从？”他向后退到墙边，向安静的走廊看了一眼，压低声音，“你不用这样的，你跟我之间的任何事，我都不会告诉梁立。”
“那就好。我去上课了。”
我仔细揣摩过他玩味的笑，低头道。
“前提是，你要跟我做朋友。”
34
“哥。”
梁立在沙发上回头看我。
“嗯，我回来了。”我放下书包，弯腰换鞋。等再次抬起头，才发现梁立一直注视着我，试探着开口:“很累吗？”
我笑了笑，不如说是终于回到家，可以松一口气了。
“过来躺着，我帮你按摩一下。”
梁立从沙发上站起，指了指还半塌陷的靠垫。
我脱下校服外套，短暂犹豫后趴了上去，因为梁立的表情太诚恳了。他坐在我身侧，手掌覆盖上我的后脑，手指插入发根轻轻按压。
这是他妈妈教给他的解压方法。但身为一直以来头脑聪慧天资过人的尖子生，根本就没什么压力。
倒是我初三的时候派上了的用场。
最后的那段时间里，我焦虑到睡不着觉的时候，妈妈就会让梁立帮我按摩。
现在想想，我们那时候都是不情愿的，却只能装作相安无事。
“念书很有意思吗？”
听到梁立突然出声，我在枕头里闷声回答，“没什么意思。”
“那你喜欢干什么呢？”
我顿了顿，自己也找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我喜欢干什么？
不像其他刻苦用功的同学那样有着坚定的理想，我非但没有目标，起初还只是在跟自己的弟弟较劲。
像是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太过直白，梁立换了一种说法。
“做什么的时候，你会比较放松？”
“...画画吧。”
画画的时候，我可以画想画的东西，也有权将它们永久抹除。即便在最紧张的时刻，也能意外地放松自己。
“你呢？”我侧过头，却无法捕捉到梁立此刻的表情。
“现在吧。”
他这样答道。
“虽然我们各自长大，还是会觉得偶尔被哥哥需要很好。”
第十九章
35
听到这句话，我的胸口随之一热。
梁立却不再言语，接着撑在我身侧，顺着背部一点点向下寻找僵硬的劳损肌，然后用胳膊肘来回顶按，直到完全揉开。
这个过程称得上折磨，但疼痛酸麻过后，会是立竿见影的清爽。
即便心中明白，我还是忍不住连连发出哀嚎，下意识地想要躲开，偏偏梁立打圈的手肘紧追不放，死死压在我身上。
“好疼！算了，算了...”
我开口求饶，不知道这样找下去还要受多少罪。
感觉到梁立松了力气，我连忙转过身去，把还隐隐作痛的后背藏了起来。
梁立看我一眼，小幅度地摇了摇头，表情严肃起来，“哥，坐久了就该起来活动的，你背上到处都硬邦邦的。”
“知道了，最近是没怎么注意...”
一个人住...待在房子里就是闷着头看书画画，颈椎疼也没怎么在意。如果是以前在家，肯定会被叫出房间来放松休息的。
“功课，做完了吗？”
“完了。”我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虽然还要背单词、复习，但可以忽略不计。
“那就跟我出去散散步吧？”
我们住的地方离学校很近，属于附近的学区房之一，租住着不少学生和教师。搬进来勉勉强强一个月，除了偶尔光顾隔壁座一楼的便利店，我眼中的路线只有上下学，根本不知道小区还有两个通往其他街道的侧门存在。
但很明显，梁立知道。那里有很多餐点，可以吃到宵夜。
已经九点半了，竟然还有穿着校服的学生在楼下驻足。我偷偷打量，站在路灯下的多是些面对面低着头不愿分别的情侣，而花坛间小路上的，则借着夜色遮掩肆无忌惮地拥抱亲吻。
晚自习后直接回家的我，自然没见过这样的光景。
“盯着别人看可不礼貌啊。”
耳边突然传来梁立的声音，我倏地反应过来，自己发愣的视线有多赤裸。
“你不知道这些吧？这些高中生，虽然每天都能见到，却只能在晚上亲近。”
不知为何，我想到了那些梁立不回家的夜晚。
他又在谁身边呢？
我咬住下唇，说好不去想这些了。
“他们不怕被老师，家长发现吗？”
“学校不是可以自习到10点吗，只要按时回去就行。不做出格的事，老师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我点点头，盯着脚下漆黑的树影。
“不过，我听说，高三的班主任都住在这里。说不定，哥哥的班主任现在就从楼上往下远眺放松呢”
“你乱说什么啊？”我小声道，却不受控制地向头顶的高层望去，好像此刻真的有人盯着这里一般。
梁立的胳膊突然搭上我的左腰，从背后将我揽了过来，顺势带进一旁铺着鹅卵石的小路。一旁的灌木窸窸窣窣，我踉跄着站稳脚步，感觉下巴被手掌箍住，强迫我抬起头来。
梁立冰凉的嘴唇让我受惊地后缩，他紧压上来，湿热的舌尖乘虚而入，手臂也牢牢按住我几欲挣扎的身体。
我惊恐地拍打他的胸膛，身边的灌木不过一米，我们根本就完全暴露在他人的视野里。
梁立像是在恶作剧中尝到了甜头，找到我躲藏的舌头便吮住不放，粗重的气息浇得我浑身发软。很快，我推拒的双手需要紧紧抓住他才能保持重心，他的手从背后钻进我的衣服下摆，皮肤暴露在空气中，我却无暇体会渐渐传来的凉意。
不远处传来一前一后的脚步声，我还没来得及重新站稳，便被梁立拥住转过一个角度。
他终于松开了我，一根细细的唾液拉成丝在空中断开，梁立眼中的半分笑意比浓稠的夜色还要令人沉醉。我失神，被他一手按住脑袋送入怀中，他的心跳竟然也很快。
脚步声近了又远，梁立松开了我。我随之站直身子，看到一男一女顺着小路远去，是梁立背朝他们将我护在身前。
我们这样，好像刚刚看到的那对情侣啊。
仅仅因为产生这样的想法，我的脸迅速烧了起来。
“这种偷偷摸摸的感觉，你想试试的吧？”
像是发现了什么，梁立重新靠近，在我发烫的脸颊上碰了碰。
我捏住指尖，掩耳盗铃地转过头去，“以后，不要在外面...这样。”
梁立的手顿了顿，手指跟上来慢慢抚过我的下唇。
“可以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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