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感觉?”
“一开始没出疹,有些隐隐约约的痒,后来就突然爆出疹子,更痒了。”
“从你觉得痒,到出疹,大概间隔多久,还记得吗?”
岳嘉明想了想,从他上高速,到在车里等,到站在接机大厅门口等,到看到沈惟安,“差不多两个小时。”
周医生摘了眼镜,看了看两人,说:“初步判断是急性湿疹。”
又问他:“除了这里,还有其他地方出过吗?”
公众号岛意辞似一次
岳嘉明突然一阵紧张,如果说没有,那他就必须给沈惟安解释此前说过的“从纽约就开始”的谎,难不成这么多年来就只长这一个地方?
他还没开口,沈惟安却已经替他答了:“有。”隔空指着岳嘉明的脸和下颌:“就是人碰到哪,疹子就窜到哪,不过其他地方好像消得比较快。”
“是吗?”周医生露出有些惊奇的表情,很快又笑了笑,对沈惟安说:“刚想问你朋友自己知不知道过敏源,你就替他说了。”
过敏源……沈惟安若有深意地看着岳嘉明,勾着嘴角低声问:“你给我说说,我怎么就成了你的过敏源了?”
岳嘉明有些无言以对。
周医生开解道:“未必是你一个人的原因,也未必只有这一种过敏源,还是得做个测试,湿疹的发病原因很复杂,环境、天气、人的心情,都有可能诱发。”
“这样啊,那就做个过敏源测试吧?”沈惟安说。
岳嘉明觉得完全没有这个必要,他很清楚真正的过敏源只有一个,看周医生已经让护士去做准备,他打断说:“不用做了,我知道原因。”
周医生和沈惟安同时看向他,岳嘉明觉得压力有些大,说:“是心理原因。”
“那你说说看。”周医生温和地说。
只能顺着此前捏造的谎话继续编下去,不过,也不全是假的。
“就是,我发现在情绪波动比较大的时候,就比较容易出现这种状况,心情平稳的时候是不会的,比如——”岳嘉明干脆拉过周医生的手,放在自己的手臂上,说:“看,现在就没事。”
沈惟安捏着下颌,眉头微皱,盯着岳嘉明露出来的手臂,突然把自己的手盖了上去:“我试试看。"
岳嘉明一下来不及抽回,眼见刚刚被周医生碰过无恙的胳膊,瞬间爆出一串红疹,整个人都僵掉。
沈惟安比他石化得更厉害,两人大眼瞪小眼地瞪了会,沈惟安才说:“你还说你不是针对我?”
“我……”岳嘉明觉得今天真不是个好日子。
还是周医生解了围:“小沈,这种情况也是有的,刚刚小岳说他是心理原因,我看也是的,大概他就只有对着能让他情绪起伏比较大的人,才会产生过敏现象。”
岳嘉明觉得这句话很危险,他已经看到沈惟安半眯着眼,神色复杂地盯着自己,又把周医生的话重复了一遍:“能让你情绪起伏比较大的人,岳嘉明,你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岳嘉明感觉自己全身都在过敏的边缘,这是个巨大的秘密,如今以如此令人羞耻的方式欲盖弥彰。
草原上在狮口拼命窜逃的羚羊,被老鹰盯上在沙丘里钻进钻出的地鼠,被猎人瞄准后夺命飞奔的兔子,是岳嘉明。
他欲开口为自己辩解,却听见沈惟安咄咄问道:“你现在,就这么讨厌我啊?”
岳嘉明怔住。
“连我碰你一下,都让你反感成这样?”
“不是的。”岳嘉明并不知道如何解释,却莫名因为沈惟安的误解,让他觉得活了过来。
狮子突然悻悻地走了,老鹰转身飞去了更高空,猎人露出一抹笑,收了手。
岳嘉明活了过来。
“心理因素的话,我建议你们去看心理医生,心理诱因是个很大类的过敏源,不能忽视。”周医生根本无视诊室内莫名荒谬的气场,诚挚建议。
“嗯。”沈惟安淡淡又沉闷地回应了一声,看着岳嘉明。
岳嘉明只得说:“好。”
回去的路上仍旧是沈惟安开车,两人安静无言,半晌,沈惟安吐出两个字:“纽约?”
岳嘉明下意识偏开头看着窗外,沈惟安语气有些强硬,问道:“九年了,那么早就开始讨厌我?”
从伦敦去纽约是九年前,大学毕业前夕,岳嘉明的反驳听起来很无力:“我没有,不是的。”
“那是什么?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别告诉我这次是第一次,你现在才开始讨厌我?”
岳嘉明觉得他在无理取闹,忍不住回怼:“我什么时候说过讨厌你?”
讨厌你,还二话不说就结束掉国外的工作,专程回国来帮你处理集团那一堆乱摊子事?讨厌你还会你都走了,还留下来帮你照顾弟弟?
你才是,到底有没有逻辑啊?
愤懑的话都堆在心里,一旦说出口就会变成表白。
岳嘉明藏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毁于一旦。
“不讨厌我,那你对着我激动什么?”沈惟安在红灯路口偏身凑近:“你不会喜欢我吧?”
作者有话说:
好想打沈哥啊!
第5章 撒谎
直男都是没有心的。
岳嘉明非常明白这一点。
也就是认识太久了,沈惟安才这么肆无忌惮地跟自己开玩笑,岳嘉明把驾驶位的人推开,指了指已经变绿的灯,状似敷衍地说:“喜欢啊,不然对你这么好。”
要是你连我对你的好都看不见,那就是真瞎了。
可以不喜欢我,但口口声声说我讨厌你,对你不好,那……岳嘉明觉得自己可以因为这句诛心的话当场就买机票回纽约。
还好,沈惟安没再继续闹腾,正常的智商和良心回到身上,说:“我懂。”
懂就好,不过,也不必太懂了。
岳嘉明觉得自己有些为难沈惟安,这个分寸很难把握。
但他们这么多年就是这么过来,从同学到朋友,到亲人,中间一度退回到陌生人,而后又建立起一种只属于两个人的亲密,成了工作中同一阵线的战友。
在每一段关系里,他们都不曾越界。
岳嘉明有时候怀疑,沈惟安应该根本就是知道的,要不然,他怎么能把分寸拿捏得如此好?像刚刚这样没轻没重的玩笑话,沈惟安这辈子只说过两次。
第一次岳嘉明否认了。
第二次他承认,然而彼此却都知道,不是那个意思。
沈惟安究竟懂多少,这问题永远无法证实,可以证实的时机早就过去了,两个31岁的中年男,一个是异性恋刚刚离婚,一个是同性恋永远也不会结婚,再讨论喜欢不喜欢的问题,怎么看都是一场笑话。
到家了,停好车,沈惟安解开安全带却没下车,手里捏着周医生给他的名片,上面是一个心理医生的联系方式。
方帘青,名字看起来像个男的,但周医生说是女医师,业内闻名。
沈惟安拈着卡片,扭头看岳嘉明:“你约还是我来约?”
没什么区别,岳嘉明说:“都行,周医生不是说建议我们一起去?”
原话是,“小岳啊,你的病既然小沈也算是诱因之一,那最好病人和病源都一起去,方便心理医生诊断。”
病人,病源,诱因,原来竟又多了这样一层关系。
真诡异。
跟方帘青约好的时间在周日。
其实岳嘉明不相信心理医生,要不然早在纽约,他精神最糟糕的时候就去看了,他念过那么多书,分析过那么复杂的数据,知道心理学也不过是一些实验数据分析,心理医生很多时候只是一个倾听者,类似安慰剂,并不能解决实际问题。
从周医生那里回来后,岳嘉明对于自己的过敏症倒是没那么神经紧张了,要跟沈惟安一起面对心理医生,只当是走个过场。
沈惟安要一探究竟,那就陪着他,其实谜底就在眼前,他看不见而已。
方帘青的心理诊室在市区最好的CBD,五星甲级写字楼,处处透着昂贵二字。
明明是岳嘉明看病,沈惟安却自作主张在预定的时候就把费用提前付了,岳嘉明知道看心理医生的规矩,问他预付了多少,沈惟安说:“你别管了,之前‘养了’我那么久,给个机会让我也为你做点什么。”
岳嘉明失笑,知道沈惟安说的是前段时间的案子,沈惟安和沈鸣玉一同被卷入垄断案,调查期间财产被查封,靠着岳嘉明的“接济”才挨过了那段时日。
那段时间虽然焦头烂额,但却有另一种安宁——沈惟安不用背负集团的重任,被迫赋闲,且身无分文,不得不万事依赖岳嘉明——就像当初他刚到英国念书的时候一样。
岳嘉明很喜欢,很享受,很怀念这段日子。
去到心理诊室,地方很宽敞,却又不过分空旷,是聚气的。
空间的灯光、家具、摆放位置全都经过专业设计,柔和,多圆弧和钝角,最大程度减低攻击性,让来访者和病人能感觉到舒适,从而较为轻易能卸下心防。
但岳嘉明却从进来的第一秒就开始职业病发作一般地分析,从灯光的数量、亮度、窗帘的遮光度、座椅摆放的距离、地毯的厚度……种种琐碎在脑子里自动搭建成一个数据模型,分析客人置身于此,能感受到的舒适度数值范围。
如果满分是一百分的话,仅仅是环境,这里能达到60分。
很专业,他判断。
待方帘青本人出现,岳嘉明心里的评分跳跃到70。
她约莫35岁左右,齐肩的微卷发,穿着职业装,但套了件针织外套,整个人看起来是柔和却又稳定的,笑容可亲,不十分漂亮,但很大气端庄。
看人的眼神没有审视,是见过风浪的样子,待她开口说话,岳嘉明心里的数据模型快速随之做出改变,85分的结论自动跳了出来。
姑且不论方帘青是否能真的解决自己的问题,岳嘉明根据自己的判断,至少这个人是专业的。
从进门到落座,岳嘉明未发一言,倒是沈惟安喋喋不休讲了许多,仿佛他是病案发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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