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刚见过他,这个人未免出现频率太高。
方应理的脸上露出深思的表情,任喻以为对方已经将自己忘却了,挂上理解的善意笑容:“昨晚我们一起打拳……忘记自我介绍,我叫任喻,开酒吧的。”
“一起”这个词实在是任喻往自己脸上贴金。
那不叫一起,叫单方面碾压。而且方应理全程都没有好奇问过他的名字,还得由他来眼巴巴地主动交代。
“嗯。”方应理淡淡回应,看起来对他的姓名和背景漠不关心,只是视线缥缈地掠过对方的肋骨下方。
任喻发现,当方应理懒得回答的时候,就会发出诸如“嗯”“哼”之类的短促气音,让人判断不出这究竟是他的回答,还是仅仅随随便便清了一下嗓。
在方应理拔腿准备离开之前,任喻仰起头,续上话题:“看看吗?有没有想换的?今天是社区组织的闲置品交换,你看我这一堆没用的东西,特想给换了。”
方应理垂下目光,囫囵扫了一下,随口问:“晚上到几点?”
嘿,有戏。任喻直起脊背:“七点。”
方应理抬起腕表看一眼时间:“晚上来。”
虽然是一句承诺,但被他薄薄两瓣唇,没什么表情地说出来,又变得像是敷衍,说服力等同于“下次约”“回头见”。
其实要把这种模棱两可的答复变得具体也很简单。
任喻勾了勾手指:“方先生,你蹲下来一点。”
方应理没动,但视线从腕表移动到他有些神采飞扬的脸上,显然有兴趣等待下文,并且根据下文再决定要不要执行陌生人的指令。
“你头发上有东西。”任喻眨了眨眼,眼底的光斑跃动,使得他的表情变得诚恳。
方应理微微俯下身,橙色的晨光透过枝叶间的缝隙产生轻微的丁达尔效应,直直地落在他深黑的发上,像一层含蓄的金沙。
任喻抻直腰段,抬手在他被太阳晒出热意的发顶抓了一把,指尖轻轻扫过发梢,点到即止,不像是摘了什么东西,可当他把手撤下来时,手掌虚虚握着拳,圈出一个0,又像是手心确实有东西。
趁着方应理的目光落在这只手背上,他另一只手比了一个1,横过来,从0的中间穿进去,再缓缓地往外抽。
方应理觉得这个动作,配合任喻微挑的眼尾,看起来非常色|情。
但任喻的表情很认真,有点洋洋得意,反倒生出生动的明艳。很快整根食指的指尖退到了虎口边缘,两只手猛地分离,右手的食指和拇指活鱼似的游到眼前,中间夹着一朵层叠火红的月季。
方应理感觉到燎人的热度,仿佛眼前人摘得的不是花,是今日的太阳。他不由得瞳仁怔了怔,继而一直心不在焉的眼神变得玩味而深邃。
花朵后的任喻笑容狡黠神秘,倒是很入这场魔术的戏,可惜方应理止于正视,面对这种可爱的小把戏一点笑意都未展露。
好在以任喻的性子,绝不会冷场,他立刻弯起那对带笑的眼:“小区里只有月季,希望方先生今日愉快。”
方应理睨着视线,将月季接过来,指尖短暂相触。
“只有?”方应理问,“那原本应该用什么?”
任喻想了想,以前多用这个小魔术讨女孩子高兴,大抵用的是更浪漫的花朵。
“玫瑰吧。”任喻直视方应理的眼睛回答,“不过月季和玫瑰同样是蔷薇属的,你可以把它当作玫瑰。”
这话说完好像有些暧昧。两个人视线无意间交汇,电光火石之间,方应理极快地移开了目光,看向不远处自己的那辆黑色奥迪。
“嗯。”方应理又发出这种短促的毫无感情的气声作为回应,同时摁开车锁,迈开步子离开,“谢谢,晚上见。”
这一句出来,才算是落定了。望着方应理远去的背影,任喻再次吹起口哨,心情愉悦地用手指转起家门的钥匙串。
确实很简单。
要把一个模棱两可的约会变得具体,只要加深自己在对方脑子里的印象,就可以。
晚上七点,方应理如约而至。他已然换上一身运动服,要开启今日的夜跑,显然夜跑前,他打算在任喻这里履行承诺。
垫布上的货品比早上少了一些,空出一些位置。一袭深蓝色的影子划过眼帘,啪得一声摔在垫布上,任喻定睛看过去。
方应理扔下来交换的,是一盒未拆封的套。
路灯下,任喻夹着烟翘腿坐着,意外地挑起眉梢,抬高眼睑,仰视方应理——他的胡茬比早上刚刮过时要明显不少,锁骨也从运动汗衫的边缘露出一半,利落的轮廓要命得性感,让他想起望远镜镜头里,他不穿衣服,裸露的皮肤上镀着一层水珠的样子。
“方先生你确定,这个你会闲置?”任喻用烟指着那盒东西,笑容倦倦,和即将落幕的夕阳相得益彰,咬字给人一种很舒服的麻痹感。
方应理双手插在口袋里,黑色护腕露出一截在外面,他要笑不笑地盯住了任喻,这次是真正四目相对,短兵相接,任喻善于察言观色,立刻从他的眼神里辨出一丝“我用不用得上你难道不清楚”的深意。
偷窥方应理一个星期,他没有男女朋友,更没有床伴进门,准点上下班,连每日的车都停在固定位置,像一架精密计算的仪器。不过像他这样的身材样貌,任喻难以确定他是否真的单身。
但问题不在于他知道,而在于他知道这件事本身不应该被知道。
被方应理的目光盯得头皮发麻,日日理直气壮偷窥他的任喻第一次有了心虚的感受。
“你看看,想拿什么,这一块的价位差不多。”任喻垂下目光,修长的眼睫在眼底投下一抹阴翳,夹着烟的手在琳琅物品上方划出一片范围,缭绕的烟雾瞬间遮盖了他闪躲的眼眸,“都是只剪了吊牌,全新未拆封的。”
方应理还是睨着他,这次没俯身,潦草过了一眼商品,忽而抖落一丝别有深意的笑意。
“有没有任老板用过的?”
作者有话说:
方应理:我要原味的……
任喻:滚啊!
方应理:哼╭(╯^╰)╮
第3章 喜欢
烟被猛地吸进气管,呛出激烈的咳嗽,任喻心里暗骂了一声,脑子里警铃大作。
方应理再次露出那种洞悉一切的好整以暇的神情,莫名挑起任喻心底深处的暴躁。
“没有,就这些。”任喻再开口时嗓音有点哑,“用过的东西再给人,怕别人介意。”
方应理没纠缠,目光在他咬着烟蒂的两瓣嘴唇上审视,他发觉任喻跟早上看起来不太一样,或许是因为暮色,或许是因为他疲倦,总之现在的模样更放松,也更接近他的本质。
他跳了个话题:“不会抽烟,就别学人家抽。”
任喻烟龄不浅,虽然抽得不算凶,但同样是男人,被这样当成愣头小子嘲笑,多少还是有些忿忿。
心底的躁动又深几分,任喻站起身,弹着打火机,唇角勾着一抹笑不落下风地直视他:“哪样算会?”
方应理垂着眼睫,指尖一探,从任喻的裤兜里夹出露着一角的黑色烟盒,用大拇指的指甲盖利落地挑开,夹出一根兰州,省略再夺打火机的步骤,压近一步就着任喻唇间的烟点燃自己这根。
这样近的距离,光线被挤压出去,只留下昏暗的阴翳,瞬间点燃的烟丝变成朱砂痣般的血红,映亮方应理冷淡又乌深的眸。
他眼睫低敛时竟比想象得要长,唇角微捺,脸上的轮廓弱化下来,突然显露某种危险迫近前令人心悸的平静与温柔。
任喻潜意识想往后退,但不甘示弱的理智定住双腿使他僵立着没动。好在时间不长,方应理抬首,从两人的罅隙间吸进一口气,又夹离,疏懒地吐出绵绵一圈烟雾。
是比自己吊儿郎当的模样要耐看些。
“谢了。”方应理扬了扬指缝间的烟,向后拉开距离。
任喻大方地笑笑:“方先生收了我一支烟,就算我拜师了,想跟方先生再学学拳击。”
方应理的视线又从他的脸上往下移,看他并不耐操的腰。
“碰得上的话,可以。”
方应理又答应得模糊。他就是有把你辛辛苦苦积攒的好感度一秒清零的能力,你以为混了个脸熟,起码赢得些面子,但实际上和他多呆一秒,都要看他的心情。他根本没打算给任何人面子,界限分明如泾渭之水。
好在具体的时间点并不会为难到任喻,毕竟对方出入的时间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于是他恰到好处地将话题停在此处:“希望有缘能碰上。”
方应理笑笑,掸着烟要走。
“方先生,你没拿要换的。”
方应理留给他一个背影,在耳侧晃了晃手里任喻剩的那半盒兰州。
任喻这时才反应过来,严格说,这确实是他用过的东西。
和方应理混个脸熟就花了他将近一个星期的时间,但好在一切都顺理成章,任喻自认没有什么破绽,算是一个不错的开局。他总算舒一口气,又帮唐姨收拾干净活动场地,收了摊位回家休息。
晚上十一点洗完澡,刚捞起手机,就看到小区群里弹出物业师傅发的消息,说正在2幢修水阀把扳手扳坏了,问有没有谁家的可以借用一下。
大晚上不少人家有小孩的都睡下了,应者寥寥,任喻一贯乐于助人:“我这有,我住4幢,离2幢近,2幢哪家啊?我给您拿过去。”
手机嗡一声响,看到回过来的消息是:“1008。”
巧了。任喻自己是4幢1008,2幢在他对面,显然2幢1008是方应理的门牌号。
他瞬间精神了,翻箱倒柜找扳手,又从设备包里摸了一把,随手套上短袖,穿着短裤就下楼。到了2幢单元门口,正要按门禁电话,门突然从里面打开,险些撞到任喻的鼻尖,任喻皱了皱眉往后退开半步,却发现门里站着方应理。
“方先生?”任喻装作颇为意外的样子。
方应理视线掠过他手中的扳手,将门推得更开,留下一道半人宽的缝隙:“是我家水阀坏了,本来想去你那取,省的你跑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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