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然后他很快就发现,他的好舍友好像对他怕过头了。 仿佛他递给他的试卷不是试卷,而是死刑犯最后的晚餐,笔不是笔,而是一根通了电的铁丝。 伊书鲤瑟瑟发抖,“我,我不会讲,我都是凭感觉做的。” 田思鹊沉默了。 他努力回忆了一下,自己除了对他说过一个 “滚” 字,好像并没有做过什么太过分的事。 当时他只是觉得他有一点点吵,又不想刚回学校就惹麻烦,请他滚时还用一根五毛钱的真知棒堵住了他的嘴。 田思鹊没有主动与他人亲近的经历。他封闭自己、克制自己与他人过多接触已经一年多了,一直都是他抵触别人,还没有别人抵触他的份,因而如今他才发觉,如何向人示好就和语文的阅读理解和作文题目一样,俨然已经成为了他的知识盲区。 伊书鲤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田思鹊思考了很久,他以前不是没有为了语文成绩请教过老师,但老师对他匪夷所思的阅读理解能力和作文能力毫无办法,现在冯老师把他交给了舍友,证明他的这位舍友,还是有让他破费去维持一段普通关系的必要的。 于是他又把手伸进了桌洞。 伊书鲤警觉,上一次田思鹊把手伸进桌洞,是准备喊他滚。 这次他是要拿出个什么作案工具来,把他当场击毙吗! 伊书鲤的屁股离开了座位,又被田思鹊眼疾手快地按下。 田思鹊从桌洞里掏出一个红色印着喜鹊的铁盒,伊书鲤觉得自己命不久矣,死亡原因可能是被钝器击中头部,失血过多。 按他看柯南的经验,他被打后还能喘一会儿气,在他嗝屁前,可以抹一把血再挠两下田思鹊的脸,在自己的指甲盖里留下田思鹊的皮肤组织,方便警方替自己锁定凶手。 伊书鲤激动得发抖。 田思鹊把铁盒塞到伊书鲤手里,真挚地说:“教我。” 伊书鲤:“?” 这是做什么,田思鹊要我在作案工具上留下指纹,捏造我谋杀不成被他反杀的证据吗? 靠!他好有犯罪天赋,伊书鲤想,也对,毕竟宿舍的指纹锁只有我们两个还有告知我们密码的宿管大爷能开,如果他不把作案过程做得复杂些,那么他连让毛利小五郎脖子上多个孔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就被带走了。 以他的智商,是没办法和现在的田思鹊抗衡了。 这孩子以后,或许能成为当代莫里亚蒂。 伊书鲤向田思鹊投以决心赴死的悲壮目光。 田思鹊回馈他的目光带了几分与他气质完全不符的茫然。 他以为伊书鲤有很严重的洁癖。毕竟他的洗漱用品从不和自己的摆在一起,洗发水和沐浴液也是宁可要摆在不好拿的架子底层,也不要和他的挨着。 田思鹊从架子上抽了张湿巾擦了擦手,替他打开盒子,拿出了一块蜜三刀。 蜜三刀好吃,但是很黏手。 田思鹊想,为了证明自己的诚意,还是用自己的手喂给他吃吧。 “张嘴。”
第7章 作者有话说:, 莫问,高考语文是我一辈子的痛。 和设想剧情截然相反的展开,让伊书鲤大受震撼。 他鬼使神差地就着田思鹊的手吃下了蜜三刀,甜腻的口感令他回过神来,第一反应是他方才似乎咬到了田思鹊的手指,第二反应是他吃了生产厂家和日期不明,添了大量食品添加剂的垃圾食品。 总结下来一句话:他完了。 大概是从小娇生惯养坏了,伊书鲤的胃很脆弱,小学时被姜寄雁带着去吃了顿麻辣小龙虾,上吐下泻,在病床上躺了一个月才好,打那以后他便再也没有尝过辣味的菜,也对食品卫生安全有了极高的要求。 偶尔满足下口腹之欲是可以的,但没有姜寄雁这位优质美食家的引荐,乱吃东西味道一般还坏了胃可是得不偿失。 伊书鲤有些忐忑地看向田思鹊。 田思鹊误会了他的意思,给予了他鼓励的眼神,并再接再厉地拾起一块蜜三刀,往伊书鲤的嘴边送去。 伊书鲤犹豫了一下,比起胃痛而死,他想死得更有尊严一点,于是摇头拒绝了他的好意,并合上了喜糖盒子,退回到田思鹊的手里。 田思鹊的眼底泛起一层淡淡的失落。 伊书鲤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大概看懂了,田思鹊可能是条学习的舔狗,为了提高成绩,不惜往一个诡异的方向 ooc 的那种。 而他可能也已经魔怔了,竟觉得现在的田思鹊楚楚可怜。 学习一来讲究努力,二来讲究方法。 田思鹊的努力他是看在眼里的,原本他为了不被嫌弃,坚持在田思鹊洗完澡后自己再洗,但田思鹊每次一回宿舍就摊开书本继续做题,直到零点才进浴室,伊书鲤等他出来再洗澡,都差点在浴室里睡着,然后他就养成了一回宿舍就洗澡,洗完澡就通风散热,把地板和墙裙擦到闪闪发亮的习惯。 就凭他这湿漉漉的眼神,伊书鲤确信,田思鹊绝对不是没有在语文上下过功夫,他就是没有摸着门道。 田思鹊的视线紧紧地黏在他身上,伊书鲤很快便缴械投降,“我、我没给人讲题的经验,你给我点时间。” 田思鹊点点头,像个小学生一样端正坐好。 伊书鲤是真的毫无头绪,大概因为他的脑回路与出题人相近,他每次语文答卷都顺风顺水的,写得随心所欲,没怎么在意过方法,却在阅读理解方面很少扣分,作文也在 50 分上下波动,不算很突出,但也不差。 他想了好久,用笔杆蹭了下鬓角:“让我拿本教材。” 说着,他拖着椅子回到自己的书桌前,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两指厚的精装笔记,又回到田思鹊身边。 “提高语文成绩,大概分两步吧,第一步,运用干货,比着葫芦画瓢,第二步,扩充阅读量,提高自己的语感。” 伊书鲤翻开笔记,在扉页空白处边讲边写。 田思鹊凑近看他写字,两人的影子在墙上连成一道,轮廓十分亲密。 伊书鲤的字迹不算好看,但胜在工整,横竖撇捺都带了有些幼齿的固执,他写得飞快,没有格子约束,字很快便像大雁般倾斜上了天。 “阅读理解是主观性很强的题目,一般是踩点得分,答案要多,但不能太啰嗦。常见的不同题型也有不同的解题思路…” “句子赏析题,一般不会太晦涩难懂。最好先指出它运用了怎样的表现手法和修辞手法,再解释其字面含义,从上下文中,找出它可能要表达的感情,或要渲染的氛围,借此剖析它的深层次含义…” “主旨大意题,一般都在开头或结尾的段首或段尾,这种比较显眼的位置,概括性很强…” “作文一般是议论文,你要通过材料琢磨出题人希望你取怎样的论点,动笔前先列大纲,论点,分论点,论据,这些都要提前在草稿纸上写清楚,保证文章整体结构的紧凑。” 田思鹊一言不发地听着,若有所思地咬着笔杆,眼神像是听懂了,又好像没完全听懂。 伊书鲤讲得口干舌燥,他在宿舍没有准备饮用水,看着田思鹊盛满水的运动水杯有些馋。 他试探着问:“我可以喝一点你的水吗?” 田思鹊没做声,直接把水杯递给他,伊书鲤道了声谢,起身想拿自己的杯子倒水喝,却又被田思鹊一把拽回到椅子上。 伊书鲤只花了几秒钟便读懂了田思鹊的眼神,他不想他逃走。 伊书鲤实在不想多费口舌解释了,被逼无奈,他只得仰头灌水喝。 田思鹊默不作声地看着他,看着水淌到他的下巴上,流进他的衣领里,心想他果然是有洁癖的,不然也不会宁可弄湿衣裳也不肯沾到杯口。 伊书鲤喝了他小半杯水,看的田思鹊也渴了。 他一放下杯子,田思鹊便又拿了起来,将剩下的水一饮而尽。 “扩充阅读量,就是多读书。” 伊书鲤又写,然后解释,“尽量广泛涉猎,阅读时要心无旁骛,用你的心去吸收作者的观点。阅读的目的在于提高你对语言的敏感性,扩充你的论点库。” “读什么?” 田思鹊发问。 伊书鲤被他问住了,他支吾了半天:“什么都好吧,不要抱有太强的目的性,如果你把阅读当成是一项任务,不能乐在其中的话,效果不会好… 随便买些课外书,抱着消遣的心态去读最好。” 田思鹊点头,表示他知道了。 他低头看着伊书鲤整理在笔记扉页上歪歪斜斜的大纲,神情专注。伊书鲤坐在他身边,有些坐立难安。 “这本笔记里有我高一时誊抄得一些句子。” 伊书鲤抬手晃了两下笔记的封面,“我把它给你,你先把上面的内容当干货记忆,扩充自己写作的论点论据,怎么样?” 田思鹊的注意又从笔记转移到伊书鲤身上:“借我?” “送你,” 伊书鲤说,“好不好?” 伊书鲤有很多这样的本子。 他很喜欢记东西,却很少再翻看,只是很享受记录的过程,有种仓鼠屯粮的满足感。 送给需要的人对他的读书笔记来说,或许是个不错的归宿。 当然,给了田思鹊的东西,他也没有勇气再讨回来。 “谢谢。” 田思鹊面无表情地说,拿湿巾擦了擦手,郑重地将笔记本挪到了自己的面前。 分明他的道谢毫无诚意,伊书鲤依然感觉轻飘飘的,像是做了场华而不实的梦。 大概是田思鹊的人设太骇人了吧。 试想一位人狠话不多的黑社会老大,穿着西装挎着枪用审问对手的口吻问你 “如何洗被套”,问完还用同样的语气对你说 “谢谢”,又有谁能保持镇定呢? 伊书鲤瞧了眼时间,已经过了零点了。宿舍里暖气开得不算很足,但他身上还是出了一层汗。 田思鹊的眼神依然清明,好像不知困倦似的,正在看他摘抄的句子。 伊书鲤咳了两声,试探着问:“那,那我去洗澡了啊?” 田思鹊冷漠地向他摆了摆手,算是回应。 伊书鲤脱了衣服搭在自己的椅背上,又抬眼看了下时间,忍不住对那挺拔的背影说:“你别熬夜,一天晚睡,隔天不精神,晚上又睡不着,跟多米诺骨牌似的,整个学期的作息都垮掉了。” 田思鹊这下连回应都没有。 伊书鲤心里莫名有些憋屈。他受不了被人漠视,一次两次也就算了,在自己好心提醒的情况下还一点回应都没有,实在令人火大。 他果然不喜欢田思鹊这个人,但又不能把他怎么样。只能关上浴室门,把淋浴器的水开到最大发泄,还差点因为手滑把温度拉到最高,烫掉一层皮。 伊书鲤洗完澡,又把地板和墙裙擦拭干净,裹着睡衣出来时,田思鹊书桌上的灯还亮着,人却不知去了哪里。 床上也没人,大概是出去解手了。 “你不洗澡!脏脏鬼!” 伊书鲤仰头对着空荡荡的床铺骂道,“零点还不熄灯睡觉,你明年就成地中海,请人帮忙不说谢谢,你吃韭菜馅饼必塞牙缝!” 他竖着耳朵,听到走廊里传来渐进的脚步声,连忙收了声,转身便往自己床上爬。 他刚攀上梯子,余光忽然瞥见自己的架子底层好像多了样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那是田思鹊的糖盒子。
第8章 作者有话说:, 田思鹊人生头一回睡到七点多才醒。 他没有听到学校的起床铃,睁眼时头脑昏昏沉沉的,宿舍里还一片黑,以为时间还早,结果一看手机才知道自己早课已经迟到了。匆忙穿好校服,下床时忽然两眼直冒金星,整个人从梯子上栽了下去。 他趴在冰凉的地板上,感觉自己的呼吸比平时都要炽热些,浑身乏力,大概是生病了。 他思考了一下自己生病的可能原因。昨天他睡得有些晚,洗澡到一半没有热水了,最后只能用冷水冲的头发,还有最近一周他饮食不太规律,寒假打工赚的钱都拿来交宿舍费了,上周他只吃早饭,昨天才恢复一日三餐,身体遭不住也是正常的。 他试着站起来,发现自己的腿脚虽然像灌了铅一样沉,但也不是不能走。他没有存班主任的电话号码,打算自己去一趟班主任办公室请个假,然后再去医务室。 毕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他不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能坚持把课上下来,说不定还需要吃药。 田思鹊扶着椅子坐下来,想等头晕缓过来了再走,但他坐了好久,昏花的视野才恢复了一点点。他发现那个红色的喜鹊糖盒又回到了他的桌子上,他的舍友还在上面留了张字条。他想看看字条上究竟写了些什么,一低头一点红色落在了整洁的桌面上,田思鹊有些茫然,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感觉又湿又黏,好像出了好多汗,摊开手掌一看,才意识到自己是流血了。 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接着又被椅子绊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田思鹊慌了,他想要求助,但又没有能求助的对象,就算是找宿管,也要先乘电梯下到一层,而且这个时间段,电梯应该是停在一层的,也就是说他要等电梯上来,再下去,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干脆躺在这里歇一会儿好了。 如果是仰躺着的话,血应该不会流很多。 再睡一会儿,醒了才有精神下楼。 田思鹊浑浑噩噩地想,他刚要垂下沉重的眼睑,就听到宿舍门口传来一阵惊呼,接着是急急的脚步声,有人在他身边蹲下,拍打着他的脸,大声说了些什么,他听不清,他现在只想睡个回笼觉。 “高烧,可能是感冒了,还有点低血糖… 不过额头只是蹭破了点皮,没真的伤到脑袋,没有生命危险,就是不太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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