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笔欠款一直到他大学毕业才还完。 往日的悲惨历历在目。 难道还要再重复一遍吗? 不,绝不可能够! 想到这里,肖飞的心更沉重了,他必须得尽快行动起来,必须得改变这不堪的命运。 县城距离他的村子有五十里路,肖飞骑车用了一个多小时才到了村口。 入目的首先是高耸绵延的土岗,从村子东边一直延伸起伏着到村子南边,将村子大半包围起来。 入村则须穿过一道宽仅两米多点的谷口。 看着苍绿的田地,地里忙碌的村民,那一张张熟悉的脸庞,肖飞的心里忽然升起近乡情怯的心绪。
第9章 灵光一闪
路是黄土路,进入七月以来少雨的缘故,路上都是松软的浮土,车轮子陷进去阻力挺大,肖飞干脆下了车推着走。 一路跟村里人打着招呼。 肖飞看见,村人脸上神情凝重,不少人眉宇间有化不开的愁容。 这都是棉铃虫灾惹的祸,虫灾肆虐,农家赖以生存的棉田面临绝收的巨大压力,任谁也高兴不起来。 空气中充斥着呛鼻的农药味,让人几乎无法呼吸。 沿着弯弯曲曲的黄土路,肖飞终于走近了土岗。 岗上是密集的荆棘,槐树、酸枣树生长于其上,郁郁葱葱。这土岗也是小动物的乐园,上面有野兔、野鸡还有獾。到了秋天的时候,岗上的野酸枣成熟了,一嘟噜一串的压弯了树枝,吸引附近的人们爬上去采摘。 这里,曾是肖飞幼年时候的乐园。 这里,曾封存了肖飞无数美好时光。 肖飞知道,这条围困了村庄的土岗很快就会被连根铲去,土都被一辆辆的大卡车拉走,变成了高速公路的路基。 他脑际一丝光亮一闪而过。 一下想到了个机会。 现在,这土岗对于村里只是个鸡肋般的玩意,甚至村干部想尽了法子,想要将之推平,变成可种庄稼的田地。 只是工程量太大了,村里承受不起,这才让它继续矗立在平原上。 但肖飞却知道,通过x市的济昌高速96年晚些时候就要动工,需要大量的土方,工程方四处寻找可以取土的地方,结果,他们就找到了西里村这里,村长刘振海代表村委会跟济昌高速x市路段工程方签订了购土协议。 村里谁也不知道这连绵的土岗究竟卖了多少钱,但有一点大家都看到了,那就是,刘振海因此发了横财,家里起了两层小楼,又在市里买了房子,从此做起了大生意,成了附近闻名的有钱人。 如果自己能抢在济昌高速工程方前头把村里的土岗承包下来,那岂不就可以攫取一笔飞来横财吗? 这将村子包围起来的土岗平均高度在8、9米的样子,宽度有四十多米,长度则足有4、5华里。 可出的土方数还是很不少的,至少在8、90万方的样子。 关于黄土的价格,肖飞不知道96年前后是个什么行情,但到了2000年后,土方的价格是逐渐猛涨的,一个立方卖到十元以上很正常。 这座长龙也似的黄土岗简直就是一座小金山。 干!一定要尽快把它拿下。肖飞攥了攥拳头。 让肖飞感到郁闷的是,一时之间他没处找承包土岗的钱,家里肯定是拿不出这笔钱的。肖飞也不知道村里会向自己要多少承包费。 村长刘振海就是这西里村的一霸,村里的大事小情也都由他说了算,得想个法子不能让他横加阻挠才是。 如此来,肖飞赚稿费的心情更加的火热。 今晚就开工写稿,定要尽快赚到一笔钱,把土岗的承包权拿到手。 穿过狭长的隘口,一个村庄就出现在肖飞面前。凌乱的院落东一座西一座挤挤挨挨凑在一起。青砖红瓦房舍,篱笆或土墙的院落,鸡犬之声纷纷,展现着这村子的安贫乐道。 村街冷清,偶尔有几个小孩子光洁溜溜泥猴子似的跑过。 肖飞家在村子西头,三间破破烂烂的房子,屋顶上生满茅草,院子挺大,没有围墙,用一圈篱笆扎了起来。院子里种了几畦青菜、茄子、西葫芦等蔬菜。 这个家透出着一股破败的气息。 推着车子来到院门口,肖飞看见,门口蹲着个身穿短袖碎花的确良衬衫的女孩,正捂着脸嘤嘤哭泣。 她身边笔直跪着个年轻男子,男子满脸忧愁。 肖飞眉头一下皱紧。 面前这一幕何其熟悉。 蹲在那里哭泣的是他的姐姐肖艳,跪在地上的男子叫钱光文,是姐姐的对象,是附近钱庄的。 按照历史发展的轨迹,肖飞知道,这是刘振海的老婆过来家里说媒来了。刘振海的老婆是个矮墩墩的肥婆子,性情泼辣刁钻,隔三差五的就在村街骂骂咧咧,是西里村有名的泼妇。 她娘家哥有个独子,是个傻子,一直娶不上媳妇。 她打的算盘是,让肖家跟她哥哥家换亲,肖艳嫁给那傻子,傻子的妹妹嫁给肖飞的哥哥肖阳。 肖家的悲剧由此而始。 那傻子的妹妹也是个刁蛮不讲理的,两家换亲后,不但毁了姐姐一辈子的幸福,哥哥也被毁了。 换亲换来的嫂子嫌肖家穷,整日在家里摔锅砸碗,吵公公骂婆婆。自然,脾气暴躁的肖阳忍受不了,两口子三天两头打架。 后来,这嫂子不辞而别,偷偷跑了。 刘振海一家还仗势欺人,说人是肖家弄丢的,现在音讯全无,肖家必须负责。 为此,哥哥甚至还被派出所抓起来关了几天。 那跑了的嫂子再也没回来,哥哥一个人独自抚养着孩子,可以说,苦难了一辈子。而嫁给傻子的肖艳,也是一辈子郁郁寡欢,在婆家备受欺凌。 “肖飞,你回来了。”跪在地上的钱光文跟肖飞打招呼。 “嗯。”肖飞应了一声,并没有问原因,他扎好车子,将姐姐从地上拖起来说:“姐,你哭个什么劲啊,只要你不答应,没人能强迫你的。” 肖艳泪眼婆娑看着弟弟,摇着头:“弟,我不答应不行,怎么着也不能让哥打一辈子光棍,这都是命,不能不认命。” 这个姐姐温顺老实,总是为家里想得太多,哪怕牺牲了自己也在所不惜。 旁边的钱光文急了:“肖艳,那人可是个傻子,你嫁给他,不会幸福的,我会跟你爸说,给你哥娶亲的事,我钱光文包下了,我就不信活人能被尿憋死,只要能挣到钱,还怕娶不来媳妇?” 钱光文跟姐姐是初中同学,上学的时候就开始谈。 农村的孩子,能上个初中毕业就不错了。 钱光文其人,也是个脑子透钻的,不上学之后,一直在做小买卖,自己磨豆腐、蒸馒头、养鸡养猪、卖服装、开超市、办皮鞋厂,总之做过不少尝试,后来也是发了家的。 “姐,钱光文说得不错,现在咱们家是穷了点,但只要肯努力,发家致富也是很快的事,怎么也不能把你的一辈子搭进去。”肖飞替钱光文说了句话。 钱光文感激地看了肖飞一眼。 但肖艳显然对他们的话是不相信的。 “我不能让哥打一辈子光棍。”肖艳喃喃着,一张脸写满悲苦。 “姐,你就醒醒吧!不要再犯傻了好不?哥没你想的那么挫,没有你的牺牲,也不至于会打一辈子光棍,你一个做妹妹的,操那么多心干嘛?”肖飞忍不住吼了她一句,这个姐姐,脑子有点一根筋。 他是真有点急了。 前世,对于换亲这件事,哥哥是坚决反对的,父母也一直模棱两可,反倒是姐姐不知中了什么邪,最后在刘振海老婆的哄骗下,她跑到了那傻子家,以造成既定事实的方式最终促成了换亲。 如果不把姐姐给劝服了,悲剧仍有可能发生。
第10章 一年之约
一定要防患于未然,扼杀掉姐姐脑子里的傻念头,肖飞心里暗想。 可是,肖飞太了解自己的姐姐了,她善良,她执拗,她有点死心眼,她认准了的事就一定要去做,一条道走到黑也在所不惜。 怎样才能说服她呢? 如果听之任之,肖飞知道,在刘振海老婆的蛊惑下,按照历史发展的轨迹,三四个月之后,姐姐就会做出那个愚蠢的举动,自己偷偷跟着刘振海的老婆跑到那傻子家里,逼着父母不得不同意换亲。 “姐,我觉得你的想法有点过于悲观了,相信我,咱们家在一年之内就会大变样,盖新房子,替哥哥娶新嫂子,都不会有任何问题。”肖飞斟酌着说道。 “对,对!肖艳,我敢对天发誓,一年后我就帮着你们家盖新房,有了新房,你哥娶媳妇的事就容易多了。”钱光文也急急忙忙说着。 肖飞赞赏地冲他点点头,看来,钱光文还是非常在乎姐姐的。 “你们不要哄我了,就家里现在这个样子,一年后能有什么好的变化?盖新房子,哪那么容易的事?光文,对不起,这辈子我们不可能了,如果有下辈子,我们再继续吧。”肖艳泪流满面地说。 钱光文苦恼地看看肖飞。 他有点一筹莫展。 肖飞还算淡定。 肖艳还在说着:“弟你还要上学,妈妈身体不好,还得花钱买药,今年年景又这么差,家里已经欠了好多钱了,我看不到任何情况变好的趋势。哥今年都了,村里像他这么大的,孩子都满地跑了,一年年的往后拖,那爸妈啥时候才能抱上孙子啊?” 农村人结婚早,很多人十六七、十七八就结了婚,二十出头如果终身大事还没定下,那就算是大龄青年了,很有剩下的危险。 像肖阳这样岁的单身大小伙子,娶媳妇已经变成个老大难的问题。 肖飞知道,父母一直为这个事犯愁。 肖艳看在眼里,也替父母急在心里。 所以,她才会不管不顾的要用自己给哥哥换个媳妇。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懂事的肖艳一直很想帮父母解决这个难题。 在农村,换亲这样的事情还是很常见的。 尤其是在老少边穷的地方,更是时常发生。 沙窝窝里的西里村土地贫瘠,村民经济状况普遍不好,村里的小伙子想娶媳妇也要比其他富裕地方难上很多。 就肖飞知道的,村里已经有十几个男青年是靠家里的姐姐或者妹妹换亲才把媳妇娶回了家。 不换怎么办? 难道眼看着自己儿子娶不上媳妇,打一辈子光棍,甚至是断子绝孙当绝户头吗? 或许在肖艳的心里,把给哥哥换个媳妇当成了她天然的责任。 肖飞叹了口气,对着姐姐伸出一根手指头,很坚决地说:“姐,就一年,你再等一年,如果咱家境况还是没变好,到那时候也不迟,对不对?” “我,我不能让光文为难,他家日子也不好过,我不能拖他后腿。”姐看一眼钱光文,低头说道。 她以为,肖飞的打算就是让钱光文想法子。 却不知道,肖飞是想在一年的时间里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家庭困境。 “肖艳,这不是谁拖累谁的事,我爱你,我想跟你过一辈子,我不能眼睁睁看你跳进苦海苦哈哈的一辈子,为了你,我苦点累点算个啥,不过是趁年轻,多掏点力气,赚钱的法子还是很多的,这两年我做生意攒了一万多块了,我看这两年猪肉价格一直很高,扩大了养猪规模,现在我养的七八十多头猪已经长到六七十斤了,再过两三个月就能出栏,到那时,我就有钱了,我帮你们家盖房子,帮你哥找媳妇,你要相信我,我说到做到!”钱光文咬咬牙拿出了自己最大的诚意。 但肖飞知道,钱光文这次养猪没赚到钱,甚至还赔了。 95、96年的时候,猪肉价格疯涨,从两三块一下涨到了七八元一斤。 可到了96年的下半年,猪肉价格就出现了跳水的情况,跌得厉害,好多生猪养殖户都赔惨了。 想必上辈子的时候,钱光文也如此给姐姐许诺过。 所以,刘振海的老婆虽然花言巧语百般诱骗,姐姐也是一直到96年的11月份才下定了决心。 现在是7月10号。 距离十一月正经还有三四个月的时间。 肖飞算了一下,觉得自己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足可以赚到一大笔稿费,到时足可以掌控局势了。 “真的吗?”肖艳停止了啜泣,眼里泛起一丝希望。 “当然是真的。”钱光文说。 他给肖艳算了笔账,只要自己这批肉猪能够顺利出栏,就至少能赚到四五万元。 四五万元,在96年的h省农村绝对是一笔天文数字的巨款。 钱光文说,盖一座明三暗五的新房子最多不过才花两万多点罢了。 到那时,如果肖阳在本地娶不到合适的,钱光文还许诺跟肖阳一块到贵州山区去帮他领一个。 虽然西里村已经够穷了,但贵州山区不少地方生活更加困苦,那里的女人都把走出大山,嫁到平原地区作为自己追求的目标。 从那儿带个媳妇,按90年代的行情,不过才5、6千块。 “欠你家那么多钱,我家还不起,怎么办?”肖艳擦了下眼睛说道。 “不用还,本来说的就是帮你家的。”钱光文说。 “那怎么好意思。”肖艳问这话的原本目的就是想让钱光文免掉自家的债务,可钱光文真这么说了,她又感到不好意思了。 “嗐!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都是一家人了,那都是我应该做的,是我的责任。”钱光文一挥手,表现得十分的大气。 这让肖飞对钱光文的好感更增加了不少。 如果让他自己劝肖艳,肖飞还真没把握能劝服她。 肖艳恐怕怎么都不会相信,肖飞能在短短一年的时间赚到一大笔钱让这个破败的家改头换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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