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琢云吃饭快,很快吃完最后一口,把筷子架在碗上,擦擦满是红油的嘴:“如果你表现出彩,能被这些人注意到,说不定就找到能欣赏咱们作品的伯乐呢。”
“这种场合,大家多半估计都是翻唱,你唱原创,肯定能脱颖而出。”
边野夹起裹满炸酱的面条,咀嚼下咽,眉间有层忧虑。
边野很少报忧,如果不是真的心烦,绝对不会流露出这样的神情。
许琢云伸手抚平边野眉心:“在担心表演效果吗?”
“嗯。”
许琢云试探:“还在想那次在红咖啡的演出?”
红咖啡的那场演出是边野第一次公开表演原创,也是最后一次。上台前寄予满心期望,结束后只收获一地狼藉,成为边野心里一道老疤。
边野没回答,去结了账,走出店面时才沉声说:“不止那一次,我担心我的风格真的没人会喜欢,不论怎么样打磨一首曲子,可能都不会有太好的反响。”
“你也知道,我这几年来发的十多首歌,的确效果平平。”
此时日头将坠,天边灿烂的绯霞给城市蒙上层淡粉色,胡同里,一排枝叶勾连的橘子树簌簌作响。
许琢云看看天,又看看树,踩着影子走了几步路,然后说:“要不这样吧,这次我们都自我挑战一下,我换种风格写词,你也试着创新一下曲风,写一首不一样的歌出来,怎么样?”
“你风格的确小众,但酒香还怕巷子深呢,没有宣传渠道,歌再冷门都正常。但如果你担心,不如调整一下试试看,直到找到个人意志和大众流行的平衡点。”
“还是做你喜欢的东西,但尽量让更多人也喜欢。”
边野思索一会儿,觉得眼前的迷雾恍然间散开了:“好,我把新歌再改动一下,做好demo就发给你。”
许琢云再次跳上车后座,懒散地把两臂搭在边野肩上,在他眼前掰着指头算数:“现在离校庆日只剩十一天了,你熟悉歌曲要花两天,彩排再两天,创作的时间就只剩七天,还要留出余地修改任务艰巨,估计这一周得赶工。”
边野插好钥匙:“我尽快搞定曲子和编曲,但你在考试周,不要强撑,彩排前给把歌词给我就好,别熬夜。”
许琢云笑着锤他一下:“喂,我文学系哎,写词信手拈来毫不费力好吗!”
他们行至路口,停下等红灯。
各样车辆密密匝匝停在斑马线后,像一群被高楼大厦网住的沙丁鱼。
信号灯由红转绿,边野拧动车把,车子加速,在车流大潮中第一个通过路口。
这一次,他是破釜沉舟。
·
许琢云想多陪陪边野,缓解他的精神压力,找了个借口说不想回宿舍,缠着边野回到音乐学院,在喷泉花园西角的桂树底坐下。
他们都喜欢来这儿,因为家里院子里也有一棵三杈的歪脖子桂树。
花开飘香,小时候他们在树下写作业,逗喜鹊,打桂花,来北京后,边野偶然在学校里发现一棵很像的,就叫上许琢云过来一起写歌写词。
此时,小花园里涌进许多趁着夕阳来拍毕业照的学生,青春靓丽的男女,手里拿着各式道具摆pose,嬉闹尖叫。
一众人中,两个穿着毕业礼服的男生在大庭广众下拍了一张十分亲密的合影,引来不少人“亲一个”的起哄。
许琢云望过去,微微皱了眉,很快挪开视线:“阿野,你什么时候拍毕业照?”
边野发现许琢云的表情变化,心头滞涩,闷声说:“六月底。”
隔了一会儿又问:“你会来吗?”
“那当然,我怎么可能不来?不过我手机像素差,到时候叫上顾放一起,让他用高级相机给你拍照。”
边野放心了:“好,你生活费还够花吗,如果剩得多,要不要换部手机?”
这问题正中许琢云下怀。
他拿出手机狂戳支付宝,故意让边野看见三千五的余额,装得意:“还剩这么多,估计下个月也花不完,我手机还能用,要不给你把回绍兴的火车票买了吧?”
边野一下看穿他的意图,刚恢复的心情又变遭,抿唇问:“你忘记自己之前跟我保证过什么了?”
边野长相冷,沉下脸时压迫感很强。
周身气压骤降,许琢云秒怂:“我记得我记得,我知道你不想要我的钱,但我奖学金刚好剩得多嘛,你回去一准得帮我妈支摊子,我过意不去,我妈肯定也过意不去。”
边野冷道:“支摊子我心甘情愿,阿姨都没说什么,你干嘛替她说?我从小到大已经花了她不少钱,不能再花你的,更别说我本来就还有积蓄。”
边野对许琢云总是无限包容,但只有一点例外——他不能忍被许琢云觉得没钱。
这会让他感到难堪,感到害怕,更不配有什么别的奢望。
但许琢云从未领悟到这层,时不时就在边野雷点上踩一脚,好心好意全都变成戳人心肝的刺。
作者有话说:
边野:老婆总想资助我,在线问怎么办
第4章
“好啦,那你自己买就是嘛。” 许琢云悻悻把手机塞回书包里,突然摸到一个扁平的快递包裹,一拍脑袋,“对了,我妈给你寄了个东西,错填成我的地址了,也不肯告诉我是什么,中午忘记拿给你了。”
边野接过,表情柔和下来。
不生气了,危机解除。
许琢云放心了,枕臂躺在草地上,好奇:“盒子里装了什么,不能告诉我吗?”
边野跟着躺下:“你猜。”
这是不想说的意思。
许琢云哼了一声:“好,你和许女士有秘密,我不问就是了。”
俩人闲聊,大部分时间都是许琢云在说,从昨天看见的瓢虫扯到最近又读了什么书,居然把自己说困了,声音越来越小,化为绵长的呼吸。
两小时过去,天黑彻底了,花园里拍照的人散干净,许琢云却还没睡醒。
路灯被树梢掩住,疏疏漏下斑驳的昏黄,一线光把他的面庞分割出明暗。
边野屈腿坐起来,肆无忌惮地盯着他。
真好看。
七岁那年,他见到许琢云的第一眼,脱口而出的也是这四个字,只不过还加了句“像小姑娘”,说完就被许琢云咬了一口。
他条件反射性地还手,把如玉雕琢般的小孩打哭了,三天才把人哄好。
江南水土养人,男孩长大,骨骼硬朗起来,眉目却依旧漂亮。
周围没人,边野看了一会儿,悄悄探身,伸出食指触碰许琢云小巧精致的鼻尖。
实在喜欢却不敢表明,他只能像个变态,偷来一点窃喜,搁在心里回味上几天。
但这次运气实在是差,他手才放上去,许琢云偏巧就睡醒了,迷糊中看见边野正俯着身子,手搁在自己鼻子上,不知道在干嘛。
他呆道:“怎么了?我鼻子上有东西?”
边野僵了片刻,随即佯装淡定地在许琢云鼻尖上轻抹了一下,不紧不慢说:“有只小虫子。”
许琢云满不在乎地唔了一声,发现周遭漆黑一片,惊讶道:“我睡着了?睡了多久?”
“两个小时,换了三个姿势都没醒,比鱼丸还不挑地方。”
鱼丸是许琢云初一捡回家的黄毛小土狗,最喜欢在趴粪坑边睡觉。
许琢云沉默,抬手揉眼睛。
“手脏,别揉。”
“…哦。”
俩人又聊了聊曲子的主题方向,许琢云确认边野情绪良好,这才提出要走。
边野送人出去,在门口药店买了跌打损伤的药膏。
天色暗,他也看不清许琢云的伤怎么样,只能嘱咐:“今晚就涂。”
“知道,拜拜!”
.
传媒大学离音乐学院不远,许琢云回到寝室,马上收获了室友的关怀。
大哥惊恐:“云啊,你这是怎么了?下巴咋青紫青紫的?”
老二惊慌:“云啊,你被群殴了?可别破了相啊!”
许琢云听见破相俩字,顿时慌了:“不至于破相吧?”
他白天忙着给边野排忧解难,没来得及替自己担心,现在飞快洗了手,开灯照镜子,吓了一跳。
发青的下颌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有点惊悚。
虽然被母亲许茵明令禁止走演戏的路,但许他心里仍对当演员抱有一丝期望,格外在乎这张脸,不敢怠慢,赶紧坐下涂药。
凉凉的药膏覆满伤痕,许琢云洗了手,甩水珠时想到旧事,笑着说:“我第一次和边野见面就打了一架,膝盖磕在石板路上,现在还有疤呢。今天去找他,又被飞盘给砸了,你们说这说明什么?”
大哥言简意赅:“说明你五行缺打。”
老二高深莫测:“血债难偿,依我看,二位施主缘分颇深,恐得纠缠一生。”
许琢云嫌弃:“顾放,你自己是gay没问题,但能不能别老这么揣测我和边野?我俩纯朋友,童叟无欺,你别总拿我们开玩笑。”
“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明明就见过他几次,成天歪曲别人性取向。”
顾放一撩头发:“我看男人准得很,从来就没出过错。单身二十多年不恋爱,还那么帅,明摆着不喜欢女人。”
许琢云抓错重点,眼瞪圆,原则抛在脑后:“我也一直单身,你怎么不这么揣测我,嫌我丑?”
顾放笑得喘不过气:“你思路好清奇啊,这会儿又不恐同了?你怎么会丑呢,小脸又俊屁股又翘的,说不定和我一个型号。”
许琢云忍无可忍:“滚蛋。”
他从不说脏话,除了对顾放说滚。
此时,纯直男老大痛苦地捂住了耳朵,打开《校花的贴身保镖》巩固自己的性取向。
许琢云记挂正事,开始琢磨怎么创新歌词,琢磨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语重心长说:“顾放,我实话跟你说,边野没恋爱是因为他心里有个高不可攀的女神,从高中喜欢到现在,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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