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临风忽然开始教授细节，无形的精神力也如同他说的那样化作了刻刀，在其中的一具纸人脸上划了两笔，勾勒出了一只眼睛。
“哦！”
同为灵体的程烈感知到了这股力量，盯着被一点一点雕刻出来的眼睛，看得聚精会神。
下一秒，
唰唰唰唰……
一个和死前的程烈长得很像的纸人便被制作完成，并在灵气的加持之下化作了结实的肉体。
眯着眼在成品之上扫了一阵，楚临风又在衣服的边角处加了两笔褶皱，才满意的转头道：“很简单吧，学会了吗？”
程烈：“？？？”
什么鬼啊？
除了最开始画眼睛的那几笔，后面唰唰唰的一瞬间就完成了，怎么可能学会啊？！
直接学废了好吧！
“算了，得空的时候我找个手办厂进修一下吧。”程烈头疼道。
“唉，你们这一代真的是……”
楚临风摇头表示失望，转身道：“没什么我就先走了，下面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等等，还有两个重要的问题！”程烈拦住了他。
“什么？”
楚临风停了下来。
“这几个哥们的称呼和特性是什么，你还没跟我说呢。”
“那个记录在令牌里了，渗入精神力就可以看到。”
“那么……这些灵魂的意志力是怎么个稳定法？”
程烈看着六个面无表情的呆滞灵魂，皱眉道：“他们一副被玩坏的样子，不会已经被弄到精神崩溃了吧？”
地狱的酷刑可不是开玩笑的，最低一个都忍受了十年，是个人都得疯。
他总不能带着一群思考能力都没有的手下，去和整个社会的资本家斗智斗勇吧？
“放心，这几个鬼魂是我们筛选过的，智力并没有缺失。只是七情六欲都被转世的欲望给压制了，所以暂时对很多东西都不感兴趣。”楚临风解释道。
“七情六欲都没了？”程烈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游戏、音乐、文学、网购、外卖，被垄断的行业数不胜数。而具有明星效应，社会号召力最大的音乐行业是他首选的切入点。
要是这些人连七情六欲都没了，那怎么创作？
总不能让他一个门外汉来写歌吧？
“过段时间会恢复的。”楚临风道。
“要不，你再给我点挂吧？”
程烈咬着牙请求道：“没有欲望的灵魂是没法创作出优秀作品的，如果他们没法很快恢复过来，进度会很慢的啊。”
“挂？”
楚临风听不懂现代人的网络用语。
“比如……直接把你们同事或者谁在下面创作的，反正是人间没有的好作品直接拿上来给我们用，能够节省很多时间。”程烈说道。
虽然说不要也没有关系，这一代的娱乐圈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到时候花钱去找些专业人士来制作也可以。
但地狱的资源那么多，能多申请一点是一点。
“人间没有的就可以吗？”
楚临风眯起了眼，竟开始思考起这个问题来。
第七章 第一批鬼才已到货
“我可以去找御史商量一下，等你有了阶段性进展，我会再来的。”楚临风说道。
“御史？你是说外交官的意思吗？”程烈挑眉。
貌似全世界的地狱，是共用的吧？
哪来的外交？
“大概是这个意思，不过和你想的有点出入。”
楚临风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释道：“这个世界有很多位面，御史的作用，正是负责沟通其他位面的。
其中离我们比较近的，文明程度又类似的位面就有1352号和1386号地球。1352号的历史从三国时期就不一样，而1386号则是乾朝的出现了分岔，我回去帮你问问有没有带什么‘特产’回来。”
“1352号的三国时期是哪家赢了？”程烈挑眉道。
“司马家。”
“咦？司马懿被诸葛烧死之后，他们还能翻身？”
“那边好像是下了一场雨，没死。”
“那乾朝呢？明王该不会夺嫡成功了吧？”
“嗯”
“溜。”
程烈微微挑眉，随后伸了个懒腰道：“哟西！那我们m78星云位面也要加油了！”
特产好啊。
这东西正是他要的。
毕竟自己写，哪有直接抄快？
更别说自己是要与整个社会为敌，在这个扭曲的大环境下，如果只是花钱请那些所谓的一流作词和歌手，杀伤力很可能达不到预期。
他需要真正的精品！
“什么m78星云，我们这里的编号为1874。反正你就先干着吧，下次来的时候，我会检查你的成果。如果还是在原地踏步，这个任务就与你无关了。”楚临风不想继续废话。
“那楚判走好。”
程烈招了招手，果断把人送走。
于是，他的出租屋里只剩下了他还有六个鬼魂。
“那么……我们互相认识一下吧。我的名字叫程烈，以后就是你们的头儿。”程烈看着几人说道。
只是后者，并没有半点反应，就像是没听到一般。
“都没点反应的么……”
程烈抿起嘴唇，将意识探入楚临风的令牌内，看向了第一个满身刀疤的鬼。
“姓名：颜良
职业：司机
死亡时间：2013年
死因：车祸
罪行：杀戮
因愤怒杀死十二名人类，手段残忍。被判处刀山地狱行刑三十八年。”
“嘶……”
再次看向那个满身刀疤的鬼，程烈的心中突然有些发怵。后者眼珠微微转了转，倒是没有试图威胁他之类的，还算是平静。
这个颜良，当然不是三国时代的那个，杀的人也不如他多。
但在这个年代，杀死十二个人已经是惊天的恶徒了，也不知道为何能够这么早放出来。
“算了，就当作是以毒攻毒吧。”
这已经是地府里能挑出来最好的了，程烈现在可没得选。
虽然也不知道，选一个连环杀人犯上来给他，到底能有啥用。
“姓名：李婉贞
职业：间谍
死亡时间：2018年
罪行：间谍罪、杀戮
死因：谋杀
盗取商业机密贩卖，挑拨离间，死后怨念不散而厉鬼化，通过电子网络杀死三十二人。被判处拔舌地狱行刑十年，刀山地狱行刑六十八年。”
“死后厉鬼化杀的人也被算在内？”
看着眼前舌头垂到胸口的长舌鬼，程烈也不由得一惊。
他在下地狱之前就险些厉鬼化，要是不小心害了人，那岂不是不明不白的就得下刀山地狱凌迟？
“不行，以后做人得小心点了。”程烈暗道。
虽然看着类似于冯天赐的罪人下地狱受苦的样子很爽，但事情要是搁自己身上，他肯定是一万个不愿意。
油锅地狱就不说了，像是杀人罪要下的刀山地狱，那是得天天用刀割肉的，割完了再给你复原，然后继续割。从颜良和李婉贞的判罪记录来看，杀一个人就得被判二到三年，这谁受得了？
但讽刺的是，地狱的行刑场都给挤满了人。
可见这几千年来作奸犯科的人，究竟堆积多少？
“注：她可以帮你解决这些鬼魂的黑户问题。”
在介绍的末尾，楚临风还特意留下了一个提示。
“知道了，黑客呗。”
程烈想了想，看向了第三个人。
“姓名：马前进
职业：无业
死亡时间：1966年
死因：枪决
罪行：食人罪、纵火罪
在饥荒年代被迫食人，而后成瘾，残害人数达十六人。被判处磔刑地狱受刑十八年，铜柱地狱受刑二十三年，刀锯地狱三十六年。”
“食人……”
程烈瞥了一眼口部巨大的饿死鬼，后者的喉咙仿佛曾被赛过一个巨大的铜柱，嘴巴一直合不拢，看起来能够生吞一个人。
他没有发表评价，看向了下一个。
“姓名：颜素汐
职业：伶人
死亡时间：1947年
死因：冻死
罪行：奸淫罪、杀人罪
为敌国军人提供肉体服务，死后厉鬼化，杀害人数四十八人。被判处油锅地狱行刑二十八年，石压地狱三十六年，刀山地狱七十二年。”
“啊？”
程烈皱起眉头。
名为颜素汐的女鬼蓬头垢面，双目赤红，头发长短不一。
精神幻化的衣裳上满是破烂，满是伤痕，那写着“婊子”或“娼妓”字样的疤痕尤为刺眼。
鬼魂的模样，和自身灵魂的畸变有关，同时也会带有不少死前的特征。从那个冻死的死因来看，程烈也不难想象她在死前被人群拖出大街，扒光了衣服羞辱的场景。
再从油锅之刑的判决时间来看，她接的客……或许有些多。
“……”
也许是察觉到了程烈的目光，颜素汐的眼神变得凝实，面无表情地看向他，如同北国冬日的坚冰。
“这眼神……有点危险啊，到底楚判说的稳定是不是真的。”
带着疑惑移开目光，程烈又看向了下一份档案。
“姓名：文秀成
职业：仁勇校尉
死亡时间：1864年
死因：绞刑
罪行：叛国罪
纸上谈兵的庸才，苟且偷生的投降派。因贪生怕死对同胞举起屠刀，直接和间接导致的死亡人数多达千人。被判处石磨地狱受刑两百七十七年。”
“姓名：黄烨
职业：歌手
死亡时间：1988年
死因：雷击
罪行：引发群体性死亡
号召力过大，导致死亡两百三十人模仿，影响深远。被判处孽镜地狱行刑三百二十年。”
“卧槽，煌爷！”
程烈瞪大了眼睛，没想到眼前这个死了依旧保持着人样的鬼魂，居然还是他认识的人。
这个人的身份可不了得。
在程烈还没出生的时候，他的名气便已经远播国外，是一名真正的世界级歌手。
他的声音充满了魔力，有种在你的灵魂深处吟唱的神圣感。也被人称之为煌爷，意指如火光一般刺目的人类。
据说在他的影响力最大的时候，各城市的犯罪率都因此而降低了四成。许多罪犯甚至在他的歌声之中获得救赎，主动自首。
而这样的人，死后居然被判了三百年？！
第八章 玩哲学的都惹不起
“不对呀……”
看着黄烨的档案，程烈不由得对地狱的判刑制度产生了怀疑。
首先颜素汐那里问题就很大，那个年代的平民干那种生意大都是被迫的。就算她不是完全清白的受害者，但奸淫罪这条就判了二十八年，怎么想都觉得很冤。
至于黄烨，虽然程烈不知道刑罚的基础算法，但按照他在地狱的见闻，死者的功过是可以相抵的。
既然那些追随他而死的粉丝要算在他头上，那减少犯罪率难道就不是功德了吗？
为什么罚得比导致上千人死亡的无能将军还重？
“存在即合理，凡事不必追究事物的源头，否则那煌煌无尽的知识，只会给你徒增困扰。”黄烨冷不防的开了口，僵硬的体态也随之变得自然。
就好像刚才的呆滞全是装的一样。
“存在即合理这种违心的说法，早在一千年前就已经被证明是错的了。”程烈凛然，表情逐渐变得严肃。
他倒是忽略了，比起其他死状凄惨的灵魂。黄烨的灵魂尊容整洁，行若常人，完全看不出有被雷劈过的痕迹。
而外表在地狱里能如此体面的，他似乎只见过楚临风一个。
这家伙，绝对不简单！
“不，文字的含义会随着理解的角度不同，而展现出不同的意思，被否定的只是一个被截取简化出来替代品。
而它原本的含义，是对宇宙发展规律的一种探寻。合理，即合乎理性，揭露的是现实的客观存在性。
他不以人为的意志而转移，会作为一种可解读的形态流传下去，最终在更高的层次上回归自身。
这便是存在的意义。”
黄烨张开双手，面带微笑地看着程烈，如同一位拥抱迷途羔羊的贤者。
“你去当一名歌手，还真是屈才了。”程烈皱眉道。
话是这样说没错，存在即合理的原话确实还有着上半句。
但黄烨这一开口，就是老神棍了。
他的语言里有一种能让人快速产生认同感的力量，被雷劈死都会有两百多人追随。那么他对整个社会造成的影响，已经可见一斑。
再加上功德难攒，一点点罪孽就要上刑。从这个角度来思考，他被判三百年，或许也不是没有道理。
“你悟了。”
黄烨突然笑了，如同师长看着取得进步的学生一般。
竟让程烈不由自主地，生出一股被夸赞的成就感来。
猛的意识到这一点，他当即抓紧令牌，做好了随时警告的准备：“先别废话，你的情况和楚临风说的可不大一样，你怎么解释？”
他有预料过从里边上来的重犯会很难缠，但黄烨这个三言两语便能挑动情绪的存在，比他想象的恐怖多了。
“有什么不一样？”黄烨明知故问道。
“你现在的表现，怎么看着都不像是七情六欲被压制的样子。”
“这你就错了，我对事物的渴望，在死之前就已经消失了。我现在想要的，只是转世而已。”黄烨淡淡道。
“为什么？”
程烈皱起眉头，同时拉了张椅子坐下，从桌子上拿起了手机。
“为什么……”
黄烨的目光忽然一顿，随后笑道：“广袤的宇宙，令我意识到了人类的渺小。若是穷尽自己一生之力都无法到达理想的彼岸，那这份期盼，就会成为挥之不去的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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