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寒书不看，课不上，却认得这个同校生，是因为老看到楚纪西以优秀学生的身份演讲，再加上身边的女同学老念叨楚纪西是校草。
虽然当时的楚纪西只是少年，但斐寒已经能窥见长大后他得迷倒多少女孩，不急不慢地走进公交站台里。
斐寒不记得自己当时有没有很不礼貌地嗤笑，但想来一个成天混日子只知道逃课打架的学渣，不会多有礼貌。
但楚纪西却开口问：“同学，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斐寒没回答，他对好学生只有一种态度，坏！
楚纪西看他沉默，却以为他有什么难言之隐，没有再问，而是将伞递到了他头顶，替他遮雨。
雨天，公交车来得很慢。
楚纪西手一直举着伞，没有一句怨言，少年脊背挺直，一看就教养极好。
反衬得斐寒像个落汤鸡。
他等的公交车和楚纪西等的车，前后脚开到公交站
那阵子有同校生因为抑郁症想不开，还有人由于严重的心理问题不得不休学，类似的事情在校内闹得沸沸扬扬。
楚纪西不知道脑补了什么，在临上车前竟然对他说：“同学，眼前的困难只是一时的，只要你坚持努力，你想要的一切都会奔你而来。”
什么嘛，好学生高高在上的说教。
斐寒当时想骂人来着，但楚纪西的那辆车已经开走了。
斐寒阴暗地想，要是楚纪西知道我是个只会打架的废物学渣一个，一定躲得我远远的，怎么可能会替他遮雨，还安慰他。
斐寒等的那辆公交车司机滴了两声喇叭，催斐寒上车。
斐寒看了眼他等来的前往火车站的公交车，抱着书包，慢吞吞地转了个身，朝学校方向走去。
很奇怪，那天他明明是下定决心要辍学，离开学校去打工。
但他突然不想了。
比起辍学打工，他更想听楚纪西再说点类似的话。
但是学渣混混和学霸校草之间的差距，岂止是火箭班和差班之间的距离，他努力地学，努力地追逐着楚纪西，却直到毕业都没能和楚纪西再说上一句话。
*
一柄普通的伞装不下两个成年男性，楚纪西将伞分一半给别人，自己的左肩不可避免地湿了一块。
楚纪西，先烧了壶热水，将止痛药和胃药吃了。
药效发挥地不是很快，楚纪西的胃部仍旧隐隐作痛。
他抿了抿唇，进卧室拿了套睡衣，去浴室洗澡。
好在洗完澡后，止痛药发挥了作用，身体不再难受了。
楚纪西拿毛巾随意擦着头发，耳边忽然听到久违的门铃声。
他手中握着毛巾，走到玄关处，通过门口安装的摄像头看到了按铃的人——行为古怪的眼熟男人。
看样子，这人已经洗过澡换了身干净睡衣，只是不知道他这么晚来有什么事。
楚纪西看着男人那略带凶相的脸，难不成……他是周老板那些人雇来上门催债的？
第7章 认识、请原谅我撒谎了，我追逐的月亮。
楚纪西将门打开一条细缝，“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门外的男人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楚纪西看不出他的来意。
“刚才回来的路上，我见你拎着的塑料袋里有胃药和强效止疼药。”斐寒道。
楚纪西轻点下巴，发出一道很轻的气音：“嗯”。
他买了两盒药，装在药店给的透明塑料袋里，袋子里面的具体东被看到并不稀奇。
斐寒：“我猜你胃不舒服，你当时手里还拎了一个快餐店的便当，这种便当里面的添加剂不健康，对你的胃不好。”顿了顿，斐寒继续道：“我做了份南瓜粥，当答谢你今天带我一程。”
楚纪西目光下移，这才注意到男人右手拎着一个米白色保温桶，看着颇有分量。
楚纪西道：“不必，你的谢意我心领了。”
听到他的回答，男人眼睛和嘴角的弧度全都下弯。
楚纪西并不想和这个举止有些怪异的男人牵扯过多，他按在门把手上的手向前用力，准备将门关上。
在关门前，楚纪西顿了一下，试探着问道：“你是不是认识我？”
楚纪西并不想知道男人的真实身份，他只想确认男人不是来催债的。
斐寒还以为他今天会被楚纪西拒之门外，已经失落到要转身离开，但楚纪西竟然主动问起了他的事。
斐寒靠近心脏的血液像在沸腾。
“当然，我当然认识你，不过你不认识我。我们曾经是同一所高中的，你一直是年级第一，而我的成绩不好，在学校里籍籍无名。”
斐寒强调道：“虽然你不认识我，但我一直很崇拜你，很崇拜，我把你当成我的目标，因为你，我成绩变好了，我考上了做梦都不敢想的燕京大学。”
他停顿片刻，眼睫垂落，有些忧伤地说：“本来我以为我们会继续当校友，运气好的话，我们还可以一起上课下课，你也会认识我……”斐寒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道：“但我运气一向不好。”
男人的眼睛是深邃的黑色，虽然说话的语气像在开玩笑，但他的眼神却十分认真，仿佛真的认真憧憬过和他一起上大学的未来。
但现实是，楚纪西高中毕业后，并没有读国内的TOP级大学，而是听妈妈安排去了国外读书。
楚纪西将门拉开，露出半边身体，冷白色的左手伸出去，道：“给我吧。”
斐寒黑沉的眼眸微微闪光，将保温桶递给楚纪西。
在楚纪西关门前，斐寒抬起胳膊朝楚纪西挥了挥手：“我叫斐寒，现在你认识我了，晚安，邻居先生。”
楚纪西淡声道：“晚安，斐寒。”
关上门后，楚纪西将保温桶拿到了餐厅，打开盖子后，南瓜和米粒的香气扑面而来，热气在粥的表面腾起。
楚纪西看了眼被他随手放在餐桌上的便当盒子，起身将便当塞进了冰箱里，又从厨房拿了一柄银色勺子出来。
南瓜粥是甜粥，一般的饭店里面还会往粥里放糖，增加粥的甜度。
楚纪西不爱吃甜的，但也能咽下去。
他拿起勺子舀了粥，面不改色地放进嘴里，粥的温度刚刚好，不烫不凉，适合入口。
意外的是，这份南瓜粥香味很浓，甜味却很淡，是南瓜本身的自然甜香，在楚纪西的接受范围内。
他喝下了粥，胃跟着暖起来。
门外，斐寒并没有立刻离开，他静静地站着，盯着眼前漆黑的房门，嘴角缓慢勾起。
常年缺少表情的脸，露出来的笑很怪异，但很快，那淡淡的微笑就从僵硬变得自然了。
斐寒心里默默道：请原谅我撒谎了，我追逐的月亮。我对你的感情可没有崇拜那么清白。
但只有这么说，你才会愿意认识我。
我的月亮，我的小王子，你知道吗？认识是酝酿爱情的第一步。
斐寒站了很久，才转身返回自己家。
厨房里摆着四个炖锅，每一个锅里都是一模一样的南瓜粥。
斐寒只留下其中一个炖锅，别的全部倒进了垃圾桶。
倒掉的三份粥，是他熬出来的失败品，并不说那三份粥口味不好，而是甜度、香味、软糯程度或多或少不满足斐寒的要求。
他端出仅剩下的一锅南瓜粥，盛了一碗，慢慢喝进肚子里。
斐寒看着空空如也的碗底，心想：
这算不算喝的同一碗粥？
第8章 下葬、以后在这世间，他就是一个人了。
凌晨四点，楚纪西睁开了眼睛，眼神清明没有一丝睡意。
拉开窗帘，天色乌黑，昨晚的雨没有停，一直下到了现在。
雨滴划过玻璃窗外侧，流淌下一道道湿痕，远处街道上的霓虹模糊成闪烁的光斑。
楚纪西摸出一根烟，一点猩红在指尖点燃，他默默站着，瞳孔上倒影着窗上雨痕，直到香烟燃尽。
楚纪西穿上一身黑色西装，外披一件黑色风衣，在雨具里找到一柄黑色长伞，打开门离开了公寓。
今天要将妈妈送离这个世界，瘦弱的一把骨头将要烧成一捧细白的灰。
妈妈常年卧在病床上，没有什么友人，外婆外公很早就去世了，也没有什么非请不可的亲戚。
她生前没有多风光的活过，死后的葬礼也没有多热闹。
楚纪西订了最高规格的火葬仪式，看着一群陌生人围着他的妈妈哭得非常痛苦伤心。
他跪在白色蒲团上，漆黑的眸中干干净净，一滴泪水也没有。
殡葬馆的人走过来在楚纪西耳旁轻声说了一句，火化的时间到了。
楚纪西脸上苍白一瞬，站起身时踉跄了一下，没能站起来，膝盖重重地砸在地砖上，旁边的人连忙上前伸出手扶他。
楚纪西没有要人搀扶，面色丝毫不变地重新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棺木旁，垂眸看着躺在其中表情安详的人。
这是最后一面。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躺在里面的人，骨骼深处传来细细密密，无法承受的疼。
要怎么跟最爱的人说出再也不见呢？
楚纪西闭了闭眼，慢慢地后退，殡葬馆的人走上来，抬起棺木。
楚纪西跟在后面，沉默无声地看完了全程。
一个瓷白的骨灰坛，被捧到了他眼前。
*
早上七点，斐寒拎着米白色保温桶，站在了楚纪西家门前。
准备按门铃时，斐寒伸出的手又收了回来，他轻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又拍了拍灰色家居服上不存在的灰尘。
昨晚他刚上网查过，灰色系衣服会显得人亲和好接近，斐寒连夜订购了两套。
重新整理好自己后，斐寒按响门铃。
“滴滴—”“滴滴——”门铃声在走廊回荡，然而并没有得到回应。
斐寒轻轻皱眉，等了五分钟，再次按响门铃，这次依旧没有得到回音。
出门了吗？斐寒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七点零六分。
看来明天要早一点过来，也不知道楚纪西什么时候回来。
想了想，斐寒转身从家里拿了一个方形地垫，铺在楚纪西家门靠墙的一侧，将米白色保温桶搁在上面。
等楚纪西回来，一眼就能看到了。
斐寒出门工作。
*
李树发了两份稿件到何弦手机上，“颁奖典礼上你没戴戒指，现在外界对你的婚姻情况猜测纷纷，必须快一点做正面回应了。”
他点了点手机屏幕：“你看一下这两份稿子的内容，选一个你觉得符合你口吻的发出去。”
何弦坐在沙发上喝着柠檬水，点开稿件看了两眼，没耐心将文件看完，抬手把手机扔到旁边。
“我烦着呢，你选个发了就行。”
李树看了眼何弦不高兴的脸，随手在两份稿子里选了一个，发给了运营何弦围脖号的工作人员。
“怎么又烦了？不是刚去了次名流宴会，没有看得上眼的？”
说是名流宴会，实际上是相亲宴，A城有点知名度的年轻才俊基本都会去，个个都打扮的花枝招展，盼着一场美丽的邂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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