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能不能交个朋友?我听说你家就在这附近。" 齐郁没回答,辨认着彭柯是不是真的不舍得他手上的这袋点心。对方惴惴不安地捏紧手指,双眼中映出希冀,那种齐郁很久都没有看到过的东西,一时已经分辨不出真假。 “可以。” 得到应允,彭柯别提有多高兴,却碍于身边的人归于沉默,只能抿着嘴偷笑,右张脸上露出浅浅的梨涡。 第一次碰上齐郁带人回家,齐跃民从电视机前站了起来,电视剧也不看了,弓着腰上上下下把彭柯看了个遍。 "爷爷好。" 彭柯主动打招呼,对方却像没听到似的冲齐郁大声说,"这是谁家的小孩?" "刚搬来的,叫彭柯。" 齐郁抬高声音,低头转向彭柯,"他耳背,你跟他招招手就好。"彭柯却先他一步,学着齐郁的样子抬起嗓门,脸上绽出灿烂乖巧的笑容,"爷爷好!我叫彭柯,是齐郁的同学。" 跟齐跃民仔仔细细交待了家底,彭柯才得以脱身,接着往后院走。外墙摆放的花圈,院子里还有更多,背光靠在篱笆边。齐郁下意识看向身边的彭柯,对方却好像熟视无睹,指着楼梯问他, "是从这里上去吗?" 走进房间,彭柯就转着眼珠把四周瞧了个遍,一点儿也不拘束。齐郁把点心解开放在桌上,示意彭柯可以吃,对方就按耐不住地凑过去,一遍拿起一块一遍赞不绝口地夸。 “真的,你不尝一块吗?” 齐郁把书包放下,听着身后窸窸窣窣的进食声,“你为什么来找我。” “想和你交朋友啊...我听说你学习特别好,嘿嘿,能不能也教教我?我底子差,理解能力也不行,听老师讲一遍还是弄不懂...” “你还听说什么了。” 齐郁打断他,转头盯着他粘在嘴上的点心渣。 “我,没别的意思...” 齐郁就这么淡淡看着他,却看得彭柯越来越心慌,他舔干净嘴上的东西,扔下点心讷讷说道,“我是听了很多关于你的事,这也不妨碍我跟你交朋友啊。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我这个人话多,也没分寸,不懂得看别人眼色...” 他拍了拍手站起来,手足无措地犹豫了几秒,拿起自己的书包又鞠了一躬,“打扰你了,我先走了...” 齐郁看着他走到门口,捏着门把手却迟迟不动,好像还在等他发话,突然就生了笑意。 “好了,坐下吃吧。” 最后那袋点心多半是彭柯吃完的,因为齐郁说他不喜欢吃甜食。他还放不下要请齐郁吃饭的事,说什么也要齐郁抽空去他家店里一趟,想吃什么都做给他吃。 他跟齐郁解释了他一定要来的原因,他是新转来的学生,不想跟任何同学闹不愉快,没什么恶意。齐郁没再刁难他,点心吃完了也没赶他走,只是房间里只有一把椅子,彭柯坐了,齐郁就只能坐在床上看他。 “我看你篮球投得挺准啊,三分球呢。” 彭柯倒骑在椅子上,胳膊肘撑着椅背,眼睛亮亮的,窗外的夕阳余晖落在他睫毛上。 “一个人可以练投球。” “你可以跟我练啊,我可会防人了。以前在学校里打球,除了大胖子,篮球队,基本上大家都怕我呢。” 齐郁看着他洋洋得意,“那你为什么转学?” 彭柯张了张嘴,却涨了个大红脸,没说出话来。 作者有话说: 圣诞快乐啦! 想写小黄文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搞上
第6章 很少有人问起彭柯转学的事。他是第二学期开学和所有人一起报名的,不是中途插班,班上同学也都陆陆续续知道了他家在镇上开面馆的事。价格实惠,味道过关,分量也很足,开业还免费送饮料小吃。彭柯和彭向辉一样,看上去就心善有教养,家境不用说也比普通人好上那么一些,无非是找个人流密集租金便宜的地方做生意。 时间长了,难免会有人注意到,店里只有彭向辉一个老板在前台点单收钱。除了两个现招的服务生外,店里没有女人,也从来没有女人来店找过他。 “你要是来过店里就知道了...”彭柯小声说道,没觉出自己口吻中的无奈,带着小大人的成熟意味。 每天都有人为店里为什么没有女主人猜疑,想方设法拐弯抹角地套话,不只从彭向辉嘴里,也从彭柯嘴里。问他爸爸一个人忙不忙得过来,夸他这么活泼准是像妈妈。彭柯就敷衍地装傻。 “我爸妈...一直想做生意。工厂里的工作太枯燥,他们决定攒好钱就开个小店营生。” 他眯起眼睛打量窗外的天,天黑的时间还是很早,远处没有人家灯火,太阳落下去,就只剩下黑洞洞的山。 “但是我妈突然生了病...很重很重的病。也不是,她一直就身体不好。爸爸花了很多钱,瞒着她把房子偷偷卖了做手术,还是没把她治好。她死了,我们也搬家了。” 现在谈到这件事,彭柯倒没了什么剧烈反应,可能是昨天哭累了,发泄了一通,耗光了气力。他低下头,拉住戴在脖子上的红绳,扯出那块还带着他体温的白玉微微一笑,“她留给我的,让我听话好好学习,再不济把它卖了换钱。你怎么不说话?” 齐郁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安静到彭柯的镇定开始动摇。眼下,只有不停地倾吐、交谈最能让彭柯安心。 “很漂亮。” 彭柯不明所以,齐郁才轻轻抬了抬下巴,视线从他脸上下移,“我说玉。” 彭柯低头,把那块玉又塞回衣领里,已经有些凉意。 他握紧椅背,小心翼翼地发问,“你会不会看到鬼啊?...不是说看到,就是,有没有类似的经历?我很好奇。” 齐郁神色微变,摇了摇头。 彭柯却没有注意到,他的手心出汗,索性一股脑地全问了出来,“你在这里...就不怕吗,你不怕死人?” 他问完才觉得自己冒犯,因为齐郁皱起了眉头。是他逾越了,头脑发昏问出了这些一定有不少人问过、令人难堪的傻话。 彭柯茫然地站起来,却不敢走近齐郁身边,“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你不怕,你为什么不怕呢?我听说...你爸爸妈妈一直都不在你身边——” “不是的。” 齐郁打断他,第一次急于同他人反驳这件早已被每个人默认的事,“他们会跟我写信...他们只是在城里赚钱。我和你不一样。” 你妈妈死了,就不会回来了。 彭柯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好像从齐郁嘴里听到了这样的回答。他由愧疚试探变得顿悟落寞,像是失了魂魄,嘴角抽动,哪里还有欢欢喜喜跑进齐郁房间难掩兴奋的样子。 除了年前听说齐跃民在外面摔了跤,齐郁的心脏很久都没有这样跳过了。他被父母遗弃在农村放手不管的事,从小到大他听人说了无数遍,却偏要更正从彭柯嘴里说出的这句。 像是和他相处久了,也开始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我先回去了!” 他起身拉住彭柯的手,对方却突然挣开他,抓起桌上的书包就夺门而出。齐郁只攥到彭柯细软的手指,带着汗,冰凉凉,从他手心抽了出去。 这是彭柯第一次从楼上跑下去,齐郁没想到以后还会有更多次。 常年不与同龄人正常交往,齐郁的社交能力几乎为零,更别提是这种无法定义是否该道歉的事。 经验使然,不知道怎么说的时候齐郁就不去说,沉默总能解决他面对的大多数问题。他想告诉彭柯,寻找同类排遣忧伤无法解决问题,又隐隐害怕对方真的就这样放弃靠近自己。他不知道该站在谁的角度衡量对错。 齐郁在早读开始前看到彭柯从窗边经过,边走边双手插兜看着走廊外,然后被人高声叫住,双眼聚焦寻找着来人,发顶翘着的碎发冒着傻气。他的脸生得小,巴掌大,五官也稚嫩,和跟他玩在一起的男生相去甚远。 邹志,二壮,许一晨,他们从初中起就长开了,在街上混,明里暗里找过齐郁的茬。因为齐郁一惯选择忍气吞声,激化不了矛盾,事情也从来闹不大。 他不明白彭柯为什么跟这些男生混在一起。 男生坐在他凳子上吃点心的模样还留在齐郁脑海中,边吃还边兴致勃勃说着话,舌头草草舔过下唇就咀嚼吞咽,却没有呛到一口。彭柯看他的眼神,说话的样子,分明和他们所有人、一直以来都截然不同。 他的那方天地,短暂又少有地热闹了一次,就像是贫瘠冷硬的土地挂过了春风,落下了春露,种下了种子。即便这颗种子很快就被人刨了出来,一阵风带走,留下赤裸裸的土坑。 课间,邹志勾着身边男生的肩膀,和几个男生站在教室后的窗边聊天,彭柯就坐在一边。齐郁是数学课代表,要分发早上交上来的作业,他刚走到倒数第三排,就清晰听到邹志带笑的声音。 “是吗,真他妈晦气...” 齐郁没想到,放学后彭柯还是跟了上来。 像昨天一样,他刚走出教室就跟着拉开椅子,下楼梯时暴露得显而易见,丝毫没有跟踪别人的经验。 这是彭柯身体力行教给他的道理。在任何一段彼此在乎的关系里,问题的解决不是一方说服另一方,争出个胜负对错。虽然比谁都爱面子,但在所有争吵矛盾里,彭柯什么都不争,满脑子都是快点和好如初。 彭柯心里不情不愿,还是不死心地跟着齐郁走出校门,盯着对方冷白的脖颈不放。走出几步,才觉察这人正朝和昨天相反的方向走去。 “齐郁...” 他加快脚步,吃惊到大起胆子出声叫出对方的名字,也顾不上周围还有别人。 齐郁闻声回头,淡淡瞥他,“不是要请我吃饭?” 作者有话说: 今年再努力更点,最近在搞开题答辩的事ˊ_>ˋ
第7章 彭柯走在齐郁身旁,却没有和那些男生勾肩搭背的架势,和他保持着半人的距离。他们的影子尖儿碰在一起,都被对方会不动声色地躲开。 但齐郁更想他靠近一些。别的不说,两个人并排走还隔出这么大的空间,几乎占了半个人行道。恰巧这时,彭柯在路边嘈杂的叫卖声中迟疑问道,“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迎面拐来推着三轮的师傅,齐郁拉住只顾着埋头说话的彭柯往他身边带,好给对方让出路来。今天的天气不及昨天好,正午刚过,天就阴了大半,雾蒙蒙到现在。彭柯的手比他凉一些,手心也软软的,无意识地回握住他,连忙躲在他身后。 等一人一车顺利过去,两人的手还紧紧相握着。齐郁的右手伸在后面,右边的耳朵又热又痒。他感觉彭柯的手再一次从他掌心逃脱,缓慢地,带着些阻力滑了出来。 “别离我那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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