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但你要听话,洗完澡就乖乖睡觉。” 渝棠拿他没辙,渝眠因为皮肤病经常要泡药浴,所以他们家别的没有,浴桶倒是有一个大的,而且从小到大他也没少帮渝眠洗过澡。 “嗯!” 渝眠点点头,等渝棠放水的时候扬声问道, “哥哥,我想吃一块你带回来的点心。” “记得要刷牙。” 渝棠依着他,没一会儿放好了一桶热水后出去喊渝眠,只见一盒点心已经被这小家伙吃得一点儿不剩。 “有这么好吃?” 渝棠看着渝眠嘴角沾到的奶油失笑道。 “哥哥带回来的东西都好吃。” 渝眠擦去唇边的蛋糕渣,拉着渝棠一起走进热气缭绕的淋浴间。 他不想让渝棠靠近窗户。 屋里唯一一扇窗户外就是这条街堆垃圾的地方,每天凌晨都会有人过来清理,而此时几块带着巧克力屑和红樱桃的蛋糕悄然被扔在了垃圾堆里。 而扔掉那些蛋糕的渝眠却依旧带着甜甜的笑容,假装还在回味那些点心的美味。 他乖巧地蹲在浴桶里,听话地由着渝棠一瓢一瓢用热水浇去他身上的浮沫。 渝棠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衣,蒸腾的水汽将他的衣服氲湿,映透出渝棠背上发艳的海棠图案。 “哥哥?” 渝眠眼睛尖,敏感地注意到他哥哥背上的彩画,他趁渝棠俯身舀水的时候伸手摸了摸那枝海棠的花瓣,惊得渝棠猛地一颤。 “这是什么?别人给哥哥画的?画在背上?是谁画的?” 渝棠猛然才想起穆京宸留在自己背上的画,他一直骗渝眠自己只是在画室帮忙改画做杂活,对裸模的事情只字未提,更是不可能告诉渝眠自己让穆京宸在背上作过画。 “不是别人画的,” 渝棠面上不慌不忙,将刚刚一刹那的慌张掩藏得滴水不漏, “我自己照着镜子描着玩的,”他边说还边抬手点了点渝眠的鼻子,“渝小眠,你小小年纪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喔,” 渝眠坐回浴桶里,将半张脸埋在水中咕噜噜吐了一串泡泡,“因为哥哥看起来很好欺负,我怕有人会对你图谋不轨。” “你哥哥怎么说也是个男人,照你这个想法,大街上那么多女孩子岂不是要人人自危?” “她们都没有哥哥好看。” 渝眠嘟了嘟嘴,想了想又问道,“那我等一会儿帮哥哥把画洗掉吧,晚上万一沾到床单上会很麻烦。” “唔,” 渝棠顿了顿,想到今天吃晚餐的时候穆京宸还特意叮嘱过他,说今天这枝海棠没有画完,明天要接着画。 察觉到渝棠的犹豫,渝眠轻轻咬住下唇,倒映在他黑白分明的瞳眸中的那片花影显得愈发刺眼, “哥哥舍不得?” “怎么会。” 渝棠一瓢水浇到渝眠背上,帮他冲掉背上的肥皂沫,“你先去擦干净睡觉,我自己会洗掉的。” “真不要我帮忙嘛?” 渝眠眨着无辜的大眼睛,自从幼年因为流匪家破人亡后,渝棠一个人辛苦带着病弱的他四处流浪求医,好不容易才在峪临城安顿下来,说渝棠不爱护他那是不可能的,但十几年来,渝棠从来不会和他一起洗澡,也从来没有答应过和他一起睡觉。 渝眠很清楚,他哥哥对和人之间的肢体接触是有本能抗拒的,也许是因为渝棠长得太漂亮太容易引人遐想,遭受的流言蜚语也因此太过沉重,导致他对于在别人面前暴露身体格外敏感。 所以渝眠才会如此在意渝棠背上的画。 一笔一勾之间可见遒劲精到的晕染,那绝不是自己反手能够勾画的,可渝棠怎么会愿意让别人触碰自己的身体?他会允许谁在他背上这般肆意涂画? “我又不是残疾人,倒是你万一着凉了可不好。” 渝棠拽出毛巾裹在渝眠身上,催促他上床睡觉。 “知道啦。” 渝眠吐了吐舌头,穿好衣服后就被渝棠推出了卫生间,他坐在床上一边擦头发一边盯着卫生间里昏黄的灯影,暖色的灯光将渝棠脱掉衬衫的动作投成瓷砖上模糊的剪影。 他轻轻滑了滑喉结,转过头去。 半晌,卫生间的灯光暗了下来,渝棠湿着头发将毛巾搭在肩膀上拖干净地板后轻手轻脚地走出来,正对上了渝眠一双大大的眼睛。 “怎么还没睡?” 渝棠失笑道。 他和渝眠一直都分床睡,大的床铺留给渝眠,他则在角落里搭了一张简陋的窄床。 “检查你有没有洗干净。” 渝眠坐起身来,“洗床单那么累,我心疼哥哥。” “你要是知道心疼我,就赶快盖好被子安静睡觉。” “我想帮哥哥擦头发。” 渝眠将被子搭在肩上,向渝棠保证自己不会因此着凉,这才让渝棠无话可说地坐在他床畔由着他用毛巾帮自己擦头发。 廉价的香波用在渝棠身上就是有一股引人浮想联翩的味道,清冷而又旖旎,像一枝淡色的棠花。 “我从军校带回来给你的那几本书看完了吗?” 渝棠无意扫到枕头边放着的书,都是画室里的学生们看完了送给他的,有小说杂记,也有美术通论,渝眠因为身体原因不能去上学,但也不能一点儿书都不读。 “看完啦,有本旅记只有上册,我读完才想起小时候是看过全册的……那时候爹爹最喜欢给我们买书,我还记得和哥哥一起攒了满满一屋子的书画……” 渝眠话音未落,被渝棠捂住了嘴, “渝小眠,我是不是告诉过你,咱们现在只是家破人亡被人贩子卖到峪临的流民?峪临城是穆家的天下,如果不把过去彻底忘记,早晚连你我也会死在他们手下。” “我不会忘记的,我怎么能忘记,” 渝眠摇着头,“哥哥你能忘记吗?如果忘记了,谁去给爹娘、给妹妹报仇?” “连活下去都做不到,怎么谈报仇?” 渝棠站起身来,拉灭已经烧得发黑的钨丝灯,将渝眠按进被子里,“这些不是你该想的事情,以后也不要再提。” “……知道了。” 渝眠欲言又止,终是咬着唇将脑袋埋入了被子。 深夜里从门外飞驰而过的轿车将惨白的车灯投入他们狭小的窗,将游记上明灭难消的泪痕映照得格外刺眼。 他们要忘记的何止是父亲的礼物和温暖的家,他们要忘记的还有从天堂跌入地狱,从灯火流云直坠漆黑冰窟的不甘。 同样是深夜,穆家园林之中还明着星星点点的灯火。 小少爷穆京宸的书房里一通亮堂,他正转着沾了绯红颜料的画笔盯着面前刚刚画好的海棠仔细端详。 “还是西府海棠更适合他,你觉得呢?” 他收起桌案上的画作,看向一片寂静的窗外,一阵窸窸窣窣后只见一直负责接送他的司机甄晦悄然踏入书房,甄晦哈了口白气儿,扫了眼穆京宸画的那一堆画儿,无奈道: “我看着都是一样的红花儿,哪里分得清什么品种。” “也没指望你能品出不一样来,”穆京宸耸了耸肩,敲了两下桌子示意他自己倒茶喝,“查得如何?” “我去过军校资料科,巧的是调不出渝棠的档案。科室的人和我说他是被邹卫伊直接介绍来工作的,因为没有转正,也不是体系内的工作,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强迫他留档案。” “邹卫伊和他是怎么认识的?” “据说是在一次画展上,邹少爷和渝棠对某副画见解相同,一见如故,之后便成为好友,我听军校的人说,邹少爷经常约渝棠一起看展赏画。” “嗯,一见如故,喜欢看画儿,” 穆京宸重复了一遍,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砚台的边缘,让人很难不觉得他没有起什么坏心思, “明儿个开始你注意着城里举办的大小展子,只要有人办,管他多小都给我订两张票去。” “啊?您不是一直看不上那些东西吗?” 甄晦挠了挠头。 “我醉翁之意是在画上吗?邹卫伊都能和小海棠搞好关系,我总不能落后了去。” 穆京宸作势要敲甄晦那蠢笨的脑瓜子,甄晦抱着脑袋躲开, “大哥,我不明白,虽然这渝棠生得漂亮,但您为何对他如此上心?您不是一直在找岘首山上那个让您一见钟情的白月光嘛?这突然……” “这不是找到了吗。” 穆京宸轻笑一声,脑海中不住地回忆渝棠像小兔子一样小口咀嚼蛋糕的乖巧样子。 “啊?哦!” 甄晦茅塞顿开,“我今天不该喊他渝老师的,我应该喊他大嫂子!不过您让我去调查大嫂子干什么?您没看见大嫂住在贫民危房,生活困苦?一看就是可怜可惜之人,有什么好调查的?” 甄晦是穆京宸从军营里一路带出来的,说话不像穆府里其他下人一样谨言守矩,但对穆京宸却是一等一的忠心不二。 “在贫民窟长大的人懂得赏画识字,能熟练使用刀叉,甚至还懂得西餐桌上的礼仪?” “那说不定是因为邹少爷带大嫂子见识过呢?” “不一样的,” 穆京宸摇摇头,“骨子里的雅是藏不住也模仿不出来的。” “那,那您的意思是……?” 甄晦再一次扣了扣头,“您担心他是故意接近您的?” “要是有这种事就好了,” 穆京宸叹了口气,虽然请渝棠吃了顿饭,但能看出来他仍旧对自己有所疏远,“我是想查查是不是有人害得他家道中落沦落至此,要是真查出来有人,你说我得不得帮他报个仇?” “为大嫂子出气天经地义!” 甄晦拍了拍胸脯,“您放心,这世上就没有我打探不到的消息,三日之内我肯定帮您把得罪过大嫂祖上三代的人都列出来!” “能的你,” 穆京宸被甄晦逗笑,“让你办的另一件事呢?” “啊,那个啊,” 甄晦不好意思地垂下脑袋,“人家怎么说也是餐厅花高价聘请的糕点师,没那么容易要过来,再说了,大嫂子要是真的喜欢吃,您天天都带他去餐厅不就得了。” “说你没用你还不信,趁早再去跑一趟,软的不行来硬的,绑也给我把那糕点师绑去军校,” 穆京宸决然道,“明天小海棠要是在食堂里吃不上小蛋糕,我就把你扔进河里喂鱼。”
第5章 腕上旖旎 完全不知道因为自己吃光了一碟小蛋糕而害甄晦遭遇了非人压迫和无妄之灾的渝棠是被咳嗽声吵醒的。 意识到这快要咳出血的声音并非来自梦里,而是另一张床上的渝眠,渝棠猛地起身下床掀开渝眠的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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