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小清:“……” 直到把装着食物的纸袋送到张昆面前,谭小清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是被故意支开了? 保姆车里只剩两个人。 脑子清醒的只有陆嘉川一个,祝以临越发犯困,可能是感冒药的副作用在作怪,他躲开陆嘉川递到嘴边的水晶虾饺,低声道:“不想吃。” “吃点吧。”陆嘉川的嗓音很轻,近乎温柔,“越不吃饭越没力气,既然你不肯请假,那就拍完,今晚一定要好好休息。” “……” 祝以临点了点头,一时间有点恍惚。 他以前也生过一次病,高中的时候,也是和陆嘉川在一起。 如果没记错,应该是高二。 那年他十七岁,陆嘉川十六。 他们都是江城人,从高二开始当同班同学,自然而然地认识了,至于是怎么混熟的,祝以临的记忆有点模糊了,好像是因为坐邻桌,陆嘉川的位置靠近班级后门。 这里是搞小动作的必经之地,他少年时代就很出挑,招女孩喜欢,经常有外班的女生给他送情书,每次都是从后门塞进来,经由陆嘉川的手,递到他手里。 递了十几次之后,陆嘉川爆发了,把一盒巧克力和一封粉色的告白信甩到他桌上:“你烦不烦啊!” “……” 祝以临正在解数学题,突然被打断思路,皱着眉瞥了陆嘉川一眼。 他以为陆嘉川想打架,后者却是一个超乎他想象的惊世奇葩,竟然指着桌上的巧克力和信,对他说:“这是我送你的,你打开看看。” 祝以临:“?” 陆嘉川理直气壮:“你快点答应我的表白,我们公开,通知全校,以后就没人再给你送信了!” 祝以临:“……” 陆嘉川一脸“你少给我添麻烦”的傲娇样子,放学后竟然主动粘了上来。 陆嘉川骑单车回家,偏要祝以临坐后座。 祝以临无语:“不远,我自己走。” 陆嘉川挡在他面前:“不,你是我的女朋友,我送你回家。” 祝以临:“……” “你是不是找打?”祝以临把陆嘉川从单车上拉下来,“我们走远点,到校外去打。” 陆嘉川一脸不高兴:“谁要和你打架?开个玩笑怎么了?小气鬼,连玩笑都开不起,我想和你交朋友,不行吗?” “为什么要交朋友?” “因为我不会做数学题。” 陆嘉川变脸如翻书,亮晶晶的眼睛冲祝以临一闪一闪,哀求他:“亲爱的数学课代表,请你救救我吧!小的给您做牛做马!你帮我期末考试及格好不好?” 祝以临:“……” 当时祝以临很费解,他们班级是重点班,数学不及格的人是怎么混进来的? 直到后来,他看见了陆嘉川的成绩单:除了数学,其他科目都几乎满分。 就这样成了朋友。 年少时交朋友好简单,只要开心就好,没有任何顾虑。 当时也没什么娱乐活动,因为陆嘉川没钱,祝以临同样。 他们每天一起写作业,不会解的题一起研究,放假一起去打工,在同一家店里做兼职,然后,过生日的时候,祝以临会送陆嘉川一个自己攒钱买的蛋糕。 ——陆嘉川喜欢吃甜食,祝以临专门去市中心最热门的那家甜品店订了一个超级大的。 不巧的是,那天天气不好,祝以临在路上淋雨了。 雨天行人忙乱,有个瞎子骑车不看人,刮了祝以临一下,祝以临没事,蛋糕却掉到地上,弄脏了一半。 祝以临盯着摔花了的蛋糕愣了半天,第一次在懵懂的青春期里感到生活的无力。 然后他默默地捡起蛋糕,把盒盖重新扣好,拎了回去。 当天晚上他发烧了。 祝以临是单亲家庭的小孩,那天妈妈不在家。 而陆嘉川是“没亲”家庭出身,关于父母的事他一问三不知—— 妈妈呢?好像死了。 爸爸呢?不知道是哪个狗东西,生了不养,让他和一个年迈的老太太相依为命。 这老太太当年捡破烂的时候捡到了他,想上交国家,苦于没门路,没上交出去,又实在做不到见死不救,只好不情不愿地把他养大,对他不太好,但也没虐待过他,总之是让他吃饱了饭,还能上学,陆嘉川是感激的。 第一个对陆嘉川特别好、愿意宠他的人,是祝以临。 所以他数着时间等生日礼物——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个有礼物的生日,可想而知,陆嘉川有多期待。 可一直等到天黑,祝以临也没来找他。 期待落空,恃宠而骄的陆嘉川火冒三丈,又很伤心。 他在夜晚冒着大雨跑到祝以临家,使劲敲门,祝以临发着高烧,苍白着一张脸来给他开门。 祝以临解释了几句,还没说完,陆嘉川就看见了那个脏掉一半的丑陋蛋糕,酝酿了一肚子的责问化作无言,他抱着祝以临哭了半宿,一直语无伦次地嚷嚷着“我要赚钱”“哥哥,我要赚好多好多的钱养你”“我要开一家蛋糕连锁店”之类的话…… 祝以临头昏脑涨,根本听不清他都说了什么,只记得很吵。 然后嘴里被陆嘉川强行塞了两片退烧药。 陆嘉川这个蠢货,只顾着呜呜地哭,不给他水喝,差点噎死他。 祝以临只好自力更生,喝完了药,他木着脸,帮陆嘉川擦眼泪:“出息,别哭了,下回给你买个更大的。” 然而,人生似乎总是有特别多的不如意,他们没能等到“下回”,就分开了。 祝以临不想回忆这些陈年旧事,但生病的人容易失控,他的目光凝在陆嘉川脸上,下意识地打量了一下。 近距离看,陆嘉川变了许多,当年的稚嫩感消失无踪,轮廓更深,眼神也更坚定—— 不,这个想法刚冒出来,陆嘉川就莫名其妙地躲开了他的注视。 很慌张似的,匆匆低下头,然后夹起一个虾饺,猛地塞进他嘴里:“多吃点!” 祝以临:“……” 还是这么蠢。 祝以临笑了一声,人家都喂到嘴里了,再不吃太不给面子。 他配合地吃了几口,刚好导演喊下一场。 祝以临离开保姆车,脱掉羽绒服,回到场地中间。 他拍戏的时候,陆嘉川在旁边静静地看着。 现场人多眼杂,好多人偷瞄陆嘉川,毕竟“女明星”热搜刚消停,而八卦的热度还没退完,祝以临工作室前脚辟谣,两位当事人后脚就片场秀恩爱——勉强算是秀恩爱吧,天知道他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这场戏拍了三遍,终于过了。 《送别》再有三四天就杀青了,和往常相比,今天收工算早的。 祝以临最金贵,往常下戏回酒店的时候,都是谭小清和保镖一起护着,一是挡狗仔,二是挡极端粉丝和黑粉——祝以临的黑粉相对来说比较少,但也不是没有。 今天他身边多了一个陆嘉川。 往酒店房间走的时候,谭小清心想,这位怎么跟过来了?跟回酒店干什么?这样不太好吧?而且肯定能被拍到啊! 谭小清战战兢兢,但这里轮不到她说话,祝以临虽然病着,心情却似乎不错,破天荒地主动对她交代了几句,让她早点休息,晚餐不用准备了。 谭小清应了,然后祝以临就和陆嘉川一起,一前一后地进了他的房间,把门关上了。 谭小清:“?”
第6章 不合适 七年多以前,祝以临和陆嘉川相处非常轻松,陆嘉川在他面前说话不过脑子,他自己也差不多,经常会直接讲“你怎么这么蠢”“你笨死了”“你好烦别在我耳朵旁边嗡嗡嗡”这类的话,把陆嘉川气得跳脚,撸起袖子和他对骂。 七年后的现在,他们看似一重逢就恢复了关系,实际上仍有距离。 祝以临察觉到了那份埋藏在表面亲密下的拘谨,陆嘉川每次开口,都要斟酌一下,保持礼貌,带着点试探,似乎是怕哪句话说得不合适,让场面变尴尬。 这是时间在他们之间刻下的裂痕。 陆嘉川长大了,祝以临也变了,停留在原地的只有回忆。 祝以临脱了外衣,请陆嘉川坐:“你先自己待一会儿,我去洗个澡。” 陆嘉川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了,眼睛四下一打量,说道:“好,你这间房是自己开的吗?” “不,剧组报销。”祝以临本想直接进浴室,但余光扫到陆嘉川,他犹豫着回卧室拿了一件长袖的浴袍。 陆嘉川没注意到他的细节反应,故意半真半假拿腔捏调地感叹:“大明星就是不一样,我进组住的破酒店简直别提了。” 祝以临低笑一声,玩笑似的说:“下回你可以找我报销。” “真的吗?” “嗯。” 陆嘉川也笑:“不好吧?抱大腿太明显,人家会说我是吃软饭的。” “哥哥的饭怎么能叫软饭?”祝以临倚在浴室门口,眼睛盯着陆嘉川。 他这人不适合开玩笑,表情总是太认真,容易让人产生错觉,怀疑他并不是在讲玩笑话,而是想借此表达某种隐晦的心意。 但即使他有意这么做,对方也不一定能接收到。 比如此时此刻的陆嘉川,什么反应都没有。 陆嘉川太蠢了,当年情窦初开的祝以临曾经在某个深夜这样抱怨过。 那天是周末,陆嘉川来找他写作业,晚上没走,和他一起睡了。 十六七岁的男孩,其实已经到了什么都懂的年纪,不纯洁了。 可陆嘉川仍然像个一无所知的小可爱,整天装纯,故意在夜里钻进他的被子,搂着他的腰一起睡。祝以临浑身僵硬,不爽地问他:“我是你妈吗?” 陆嘉川撒娇:“我没妈,抱抱哥哥怎么了?” 然后变本加厉,很不老实地在他身上蹭来蹭去。 陆嘉川可能真以为自己是个小可爱,但他一点也不小,少年长个子如同竹子拔节,祝以临记得一开始陆嘉川没他高,后来他忽然发现这小崽子偷偷长起来了,仿佛就在一夜之间。 陆嘉川像一只使出吃奶力气的小老虎,拱了几下就把他压住了。 祝以临尴尬得脸都红透了,身下的变化令他反应过激,他猛地把陆嘉川推开,然后默默地拎起枕头,跑去睡客厅了。 祝以临有想过挑明关系,把自己的心意告诉陆嘉川。 但他们越亲密,越熟悉,就离相恋的距离越远,反而像至交,像亲人,祝以临很怕说出口之后,他们的情谊就破裂了,人家有经验的都说,好朋友不能谈恋爱,否则连朋友都做不成。 更何况,他和陆嘉川都是男生。 这些酸涩的情绪,时隔多年,仍然如潮水般在祝以临心里翻涌,但他如今已经能做到波澜不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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