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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天无绝人之路，陆光明狠狠感激了一番自己的“好记性”。 夏蝉百无聊赖，他趴在窗边赏雨。一阵脚步声由远到近，很快至卧室门口。夏蝉忽地转身，陆光明正站在门口，他下半身裹着浴巾，头发湿漉漉。 大概是被热气熏得，他眼中似乎带些水光，脸颊晕了粉意。夏蝉几乎听到自己快跳出的心跳。陆光明一步一步走近，夏蝉不禁扣紧窗户框。 陆光明氤氲着热气，从他脸边经过，打开了衣柜。 原来是拿衣服。 刚才离陆光明太近了，他清晰地看见一滴水珠从陆光明发梢滑下，滑过锁骨、胸口，最后顺着腰线滑入浴巾。 夏蝉迅速再把脸转到窗外，深吸一大口气，平息剧烈的心跳。 他对陆光明抱有一份独特的感情，不同于其他任何人，这是他活到现在头一次体会到的悸动，他对陆光明有欲望，他想陪陆光明烧菜，想和陆光明一起吃饭，想让陆光明抚摸他的头发，想看更多水珠滑过陆光明身体，想看他脸再红些，想听他叫自己“夏蝉”。 欲望太强烈，烧遍全身。夏蝉尽力控制住情绪，假装赏雨，其实他的注意力全放在身后，陆光明“悉悉索索”地穿上衣服。 “夏蝉，你也去冲个澡吧！”陆光明对他说。夏蝉表面平静极了，像池波澜不惊的水，陆光明肯定料想不到，这池水内部已经烧得“咕噜咕噜”沸腾，冒出白气了。“我带你去浴室，跟着我。”陆光明拿着套新衣服和新浴巾，领夏蝉向外走去。浴室的门开在小院儿的南墙边，走屋檐下不会被雨淋湿。 “你看啊，往右拧是凉水，往左拧是热水，洗完后再拧到中间就关上了。”陆光明给夏蝉示范。 夏蝉记住了，他重复陆光明的动作，偏头对陆光明笑。 是在求夸奖吗？陆光明不觉地把手放到夏蝉头上，轻揉一下夸道：“你很棒，夏蝉小朋友，现在你可以洗澡了，衣服给你放架子上，有事儿喊我。” 陆光明退出浴室，又向前走了几步，靠在墙边，叹气。他摸摸口袋——没有烟，但他此时此刻需要烟。陆光明大步迈入卧室，拉开抽屉，找出烟和打火机，本想点燃，动作却顿住。 他捏着支烟，蹲到门旁，“咔嚓——”，打火机的火苗在黑夜里格外明亮，烟被点燃，夹在食指与中指间。陆光明深吸一口，再缓缓吐出，白烟随着风消散于空中。 夏蝉看他的眼神包含太多，陆光明不敢说其中包含什么，不管包含些什么，他都受不起，那少年人太沉重的情长。陆光明希望夏蝉只是把他当成哥哥，当成长辈...... 陆光明陷入深深的思绪。 院中渐渐积了水，雨滴下，溅起圈圈涟漪。 夏蝉穿着陆光明的衣服，不自然地走到他身前。陆光明回过神，看夏蝉：“衣服有点儿小吧，能穿吗？”夏蝉指指裤子：“勒。”陆光明心里更乱了：“勒得难受吗？”夏蝉诚实点头。“能将就吗？”夏蝉迟疑一两秒，点头。 陆光明被逗笑了，他憋住笑意：“勒就脱了吧。”夏蝉听话照做，脱下叠好放在床头，身上只剩内裤，还是勒。 这么听话啊，陆光明不止一次觉得夏蝉像大型的金毛犬，不过毛是黑色罢了。 “你先睡吧，我还要写材料。”陆光明拉开椅子，准备再写几页稿子，他关上门窗和大灯，只留盏台灯。 屋内的光全来自陆光明桌前的台灯，夏蝉躺在床上，睡意比平时来得快，可能是床太舒服了，也可能今天吃得饱，今天像一场梦，温暖的梦，梦里没有冰冷冷的道观，没有残破的石像，没有无边无际的孤独。 这里有光，源源不断地，自那人身上散发，一点一点融入他的身体。夏蝉睡着了。 雨声逐渐消停，夜色加浓。 陆光明活动手指，伸了个懒腰，顺便瞧了眼睡得正香的夏蝉。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夏蝉睡得靠外，陆光明从床尾爬上床，没吵醒夏蝉。 陆光明太累了，倒头就睡。寂静的黑暗中，夏蝉睁开双眼，盯着陆光明的后脑勺，陆光明几乎要贴到墙。 于是，夏蝉轻轻地揽过他。陆光明睡得是真熟，他迷迷糊糊感觉自己抱着个大火炉，好热，但他实在没力气推开火炉，便又坠入梦境。 雨后蝉鸣重现，一夜好眠。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自己一边码字一边笑（。3。） 第6章 服输 陆光明是被热醒的。他睁开眼，脖子上毛茸茸的，什么东西，小狗吗？夏蝉把头靠在他的颈窝里睡得正香。陆光明腰上还挂着两只狗爪子，不安分地伸进了他的衣服。 陆光明一时推不开夏蝉，他拍拍夏蝉的背：“起床了夏蝉。”夏蝉没反应。陆光明尝试从夏蝉的怀抱中抽身，谁知那双爪子竟搂得更紧，温热的体温传到他腰间。 “夏蝉，别装睡，快起来，我要去上班。”陆光明平复紊乱的呼吸，耐心地说。夏蝉一副睡眼松懈的模样，他打了个哈欠，手纹丝不动。陆光明看他，他也看陆光明。 “陆光明，早上好。”夏蝉一字一顿，认真向他问好。陆光明瞬间什么脾气也没有了，他忍不住伸手去摸夏蝉的头：“早上好。”夏蝉乖乖放开手，让陆光明起床。 陆光明下床换衣服，他习惯穿衬衫，今天穿的是棉质白衬衫。夏蝉坐在床上，托腮。陆光明皮肤偏白，脱衣服时腰线紧绷，他的腰很细，搂起来很容易。陆光明扣好纽扣，转身去找裤子。他一转身就看见夏蝉支起右腿，胳膊肘杵在腿上，手托腮。 陆光明目光不禁顺着夏蝉脖子上那条红线往下滑——是蝉形的玉。 “赶紧起来穿衣服，然后吃饭。”陆光明移过目光，穿好裤子，打开门窗透气。雨后清新的空气涌入房间，陆光明这才觉凉爽，满意地去做早饭了。 今天一班有两节语文课，用来写作文，二班有早读加上一节语文课，那就讲古诗。陆光明一边烧汤一边安排行程，还得去街上转转，采购物资，他想。 夏蝉重新套上昨晚的衣服——白色T恤和黑色大裤衩，浑身上下透露青春洋溢的气息。他轻车熟路走到厨房，陆光明正向锅里撒葱花。“饭马上好，你先漱口。” 陆光明翻炒金黄的鸡蛋，几分钟后出锅，铲倒瓷盘里。陆光明盛两碗白粥，馒头早就温热了，放在大瓷碗里，夏蝉已经搬来桌子，安静坐在板凳上。“吃饭吧。”陆光明端上饭菜，跑去小院儿里洗脸刷牙。 一捧凉水泼在脸上，人清醒不少，饿意也更加明显。陆光明光速回到桌前坐下，抓起馒头，夹几块炒鸡蛋，大快朵颐。 “你衣服我洗好放绳子上晒着了，差不多干了，要是没干你就再拿回去晒。我今天要去上班，你回山上吗？”陆光明腮帮子鼓鼓的，对夏蝉说。夏蝉点头。陆光明咽下馒头：“那好，你回去路上小心点儿，别摔了。” 两人吃完饭各奔东西，陆光明步行到学校，路上无意踩死六七只蜗牛，壳在脚底破碎的感觉太瘆人，陆光明默默为惨死的蜗牛兄弟们超生，忏悔自己犯下的罪恶。 “学长，”唐明玉手里抓着煎饼果子，冲他大喊，“早上好！”陆光明避开地上的蜗牛兄弟，跑了过去：“早上好。” 唐明玉问：“你今天有时间吗学长？”陆光明点头：“有的。”“太好啦！放学我请你吃饭吧！”她开心地笑道。陆光明推开办公室门：“好啊，我正想去街上逛逛。”唐明玉进了办公室，和熟识的老师打招呼，也有老师和陆光明打招呼。 陆光明趁着空子思考早读任务和作文题目，几声蝉鸣不经意闯入他耳中。不知道夏蝉是否安全到家，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他忽然出神，心里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夏蝉向山上走去，石阶被雨冲得光滑，稍不慎就会摔倒。 他却没抽神注意脚底的湿滑，心里喃喃着“陆光明”，脚迈上台阶，踩到了一坨烂泥，就一瞬，夏蝉措不及防地摔倒，顺着台阶滚了下去。台阶硌人生疼，夏蝉护住脑袋，背部重重撞上树干，发出“砰”的一声。 “嘶......”夏蝉倒吸冷气，右腿动不了，估计断了，身上多出许多划痕，正往外渗血。他勉强扶树站起，随手找了两根断竹，拄着竹杖一瘸一拐地继续上山。 水珠滴落夏蝉脖颈，带有丝丝凉意，他没再走台阶，台阶不好拄杖，他专挑泥地走，走了一脚的泥巴。走着走着，他终于看见破旧的道观，孤独矗立于深绿中。 “吱呀——”发霉的木门发出微弱□□，夏蝉推开门，院子正中的池塘里，一汪死水透露油腻腻的绿，杂草从砖缝里钻出头，破败的石像碎了一只手，这里只有他一个人，孤独攫取了所有的空气，令他窒息。 他想陆光明了。 ...... ...... “学长，走啊，我们去吃砂锅，街上那家‘阿嬷砂锅’超级香！”唐明玉挎着包包，凑到陆光明面前。陆光明停下手中的笔，已经接近傍晚，可他还是心神不宁，含糊地应了声。“陆光明，”唐明玉忽然喊他名字，“你有心事吧？” 陆光明，“陆、光、明。”他脑中回响着夏蝉的声音。 陆光明抱歉笑笑：“对不住，小唐，我有点事，没法和你去吃饭了。”唐明玉仿佛预料到一样：“这样啊，没事儿。”办公室里只剩他们俩人。 陆光明急急忙忙拿起，正要冲出门，却听唐明玉开口。 “学长，你知道吗，你表面上......对谁都温和，对谁都熟络......其实你是个不好接近的人，没人能走进你心里，是不是，”唐明玉声音苦涩，“你能看出我想追求你吧，但你却始终把我当妹妹。” 陆光明沉默许久，最后对上她的眼睛：“对不起，我不能回应你。”“为什么不能？”唐明玉质问。陆光明垂下眼帘：“我有在意的人。”唐明玉明白他拒绝了自己，他已经在退让了，连拒绝告白都这么耐心......她实在讨厌不起来陆光明。 “抱歉。”陆光明留下这句话。 他暂时抛开告白事件，飞快地向着山跑去。他奔过石桥，奔到对岸，在夏天闷热的傍晚，穿破风，挥洒满头汗水。陆光明胡乱顺台阶往上爬。 不知爬了多久，陆光明感觉心脏要从胸膛蹦出，他弯腰抹去汗水，抬头看见一座破烂的道观。找到了。陆光明连续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走向道观。 道观的门没关，陆光明放轻脚步，扒着门框，偷偷探头。结果正对上靠在仙鹤石像旁的夏蝉。夏蝉腿上系着布条，绑着根粗木条，白T恤脏成了灰色。不会真被他说中了，从山上摔下去了吧？陆光明因自己的乌鸦嘴而自责。 夏蝉看到陆光明出现在门外时，呼吸都停滞一瞬，他连忙扶着仙鹤站起。陆光明平静地走过来，声音平静得太假：“摔了？”夏蝉窥见陆光明满头的汗珠，颤抖的呼吸，眼中竭力压制的担忧。他笑了：“不疼。”陆光明差点破功：“没人问你疼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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