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知道我怎么想的吗?] [我觉得,你不应该只是站在那儿唱几句慢歌的纯歌手。] [我觉得你值得在这个平台上得到最多的关注, 值得一场与无数场演唱会, 值得所有只是偶然停留的路人, 成为真正为你的歌声沉醉的粉丝。] [所以,你先得在这个节目里,成为最出彩的那一个。] 安若水微张了张嘴, 不知过了多久,才手指微微颤着,在对话框里打下: [可我……您让我来参加这个节目,不是一时冲动吗?] [陆少:为什么我要那么做?] 这话的语气里,莫名透着一股理所当然的纳闷。 [你不在,我的生活质量都退化成山顶洞人了!]那头的陆兆屿愤愤敲下多日以来郁结于心的抱怨,倒惹得安若水愧疚以及……隐隐的窃喜起来。 [我心里知道,还让你参加星辰,不就是为了让所有人都看见我看到的东西吗?] 安若水的呼吸一滞。 [音乐能让你发光。] 毫无特色的白色聊天背景里跳动着无声的文字框。 [但现在的乐坛,已经不再仅靠歌曲就能俘获他人了。] [邝天华没有和你说吗?舞蹈也好、这个节目也好,就是我之前上综艺、拍电视剧也好,最终都只是一种更快捷的手段。只为了让大家先愿意去看见那颗星,然后,再发现它的光芒与众不同。] [林平合当年签我的时候,对我说过一句话。] [现在我把它转赠给你:] [如果机会只有一次,现在已来到你面前,你要做石子,还是焰火?] 安若水回想了起来:陆兆屿出道后自己作词的第一首歌,名字就叫做《燃尽》。 陆兆屿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而他显然并不是只燃过一夜的烟花。在这么多年之后,他已经成了千万粉丝心中的恒星。 现在,他反过来问安若水的选择了。 若是以前,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学生的安若水,能被这样一个著名的音乐人这样问,那么,答案百分百没有任何例外:“是!” 毋容置疑的“是”。 但当这个音乐人是你的老板,是你的债主,也给了你们全家人恩情的时候,这个答案,却不能坦率地再说出口了。 安若水沉默了很久,一直到陆兆屿那边发来了一个“?”的表情包时,才终于闭了闭眼睛,回信道:[您现在这样说,只是因为碰巧我出现在了您面前。] [您可能会觉得,作为您一个小小助理的我,竟也有这么点才能,就像下雨天无聊,观察蚂蚁的时候,发现其中一只似乎颜色有点儿鲜艳——您或许觉得这是件有趣而稀罕的事情。] [但您也知道,这个世界上,就是仅仅在这个节目中,比我出彩的人也数不胜数。我只是碰巧离您的距离近了些,让您入了眼罢了。] 他并不值得陆兆屿花费这样大的期待。 这一次,陆兆屿的回话过了很久才发送过来,中间间隔的时间,几乎要让安若水默认:在自己的这些话下,陆兆屿也总算意识到自己的这份激动是没有意义的了。 只是,对话框里的文字,却远不是他以为的“幡然醒悟”。 陆少:[可是,没有其他人。] 陆少:[那么多我可能看得顺眼的助理里,是你碰巧出现。] 陆少:[那么多能让我关注的、有才能的熟人里,是你碰巧也在。] [那么。] [你纠结的地方在哪儿呢?] [妄自菲薄?不安?自卑?为什么?] [运气,从来都是实力之一。] [有我在,这“之一”,你已经胜了。] [我不打算放弃你。你也不准辞职。就这么定了。] 安若水眼睛一热,终于是紧紧地捏住了手机,竭力地忍住涌动的心情起来。 作为一个慢热而电波系的人,他从小到大实在没有经历过几次情绪波动大的时候。只有那么几次:考上纽音的时候、知道哥哥出事的时候、遇到陆家人得到“借款”的时候。 安如铁出事的时候,他正在准备大二那个新年的文艺表演。 他已经化完了妆,在后台里等待登场,一边和同社团的人说笑打闹着,一边接了安如铁的电话:“你来接我回去呀?嗯!我要做你新车的第二个乘客!” 安如铁那会儿刚升职,和女友去4s店喜提了辆商务款梅赛德斯,送完了女友,想的第一件事,就是要给他的小弟·弟体验一把新车的快乐。 “你要是来得快,还能赶上看我演出。”安若水难得嘿嘿笑着开玩笑。 “那我可得快些了。”安如铁在那头笑着道。 这两句话被后来的安若水反复地回想、咀嚼,每一次、每一次,他都在悔恨中质问着看不见的命运:是不是那时候自己没有说这一句话,安如铁就不会遇上那种事情了? 是不是,如果他没有“自私”地催促哥哥开快一些,而是规规矩矩地说“开慢些,一定要注意安全”,那辆卡车、那个路口、那桩惨剧,是否就不会有安如铁的存在了? 但现实没有如果。 安若水始终没有等来要观看他演出的哥哥。 在他高高兴兴地下了舞台后,等着他的,只有无数通未接电话,和手机里声嘶力竭的母亲的哭喊:“阿水,你……快来医院!” 脊髓受损、下半身截瘫、二级伤残……并发症还远不止此。 一辆拦腰撞来的卡车,把新车与车里的人,都撞得再也无法恢复原状。 原本就要在风投公司大展宏图的安如铁,已经与公司老总的女儿商定婚期的安如铁,作为安家引以为傲的顶梁柱的安如铁,就在那短短的几分钟里,彻底失去了未来,成为了在ICU里勉强维生的残疾人。 安若水还记得自己赶到医院,听到情况的时候,那股身心崩溃的绝望感。 病危通知书下发了好几次。从这个医院转到那个医院,手术做了太多台。家里的存款被流水似的消耗。早已退休的父母开始低声下气地到处借钱。肇事司机受的伤不重,却也是个上有帕金森的母亲,下有小儿麻痹症的女儿的苦命人,为了筹病钱疲劳驾驶,哪怕卖了自己也赔偿不了安家的医药费。 安若水以前自负才华,颇有傲气,有几分中二的清高。可躺在病房里,始终没睁开双眼的哥哥,彻底打碎了他的自尊与象牙塔。 学校同学的捐款、陈庆山老师的稀薄余钱、酒吧夜场卖唱的高薪酬……只要是来路正当的快钱,他都接受了。哪怕是要用下跪来交换,他或许也能当场磕十八个头。 他没有哭。没有时间和余暇来哭。 家里的房子卖了、家具卖了、乐器卖了、什么都卖了,钱依然越来越少,哥哥的情况却始终看不到希望。 当时就只有那么一个机会。 主治医生告诉他们,以安如铁目前这个重伤且并发症复杂的情况,也就只有国外一位医学界先锋有更深入的研究,或许有机会挽回他那岌岌可危的生命。 可想要联系那种人物,其中所需要的人脉、金钱,都是当时的他们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安若水听着父母偷偷商量着余钱,只心里想着:如果这些年来,不是为了供他学音乐的话,以他们本就普通中下的家庭来说,再怎么样也能够凑出一定存款的。 和他差不多家境的同学,现在家里已经在市中心买了一套新房子。他们商量着要给爸爸添置按摩椅,给妈妈购买美容院年卡,给他筹备买车结婚的钱。可在他们家里,最大的开销,始终都是安若水的乐器、音乐课,以及纽音除去奖学金后,依然高昂的学费。 最终的结果呢?他什么也没做成,却已把家里的底子耗得差不多了。无尽的悔恨与自责几乎打碎了他所有的梦想、自信与坚持。 安若水记得自己最绝望的时候,却是已经瞒着父母,被牵线人带着走进那个高级会所了。 他长得好看,褪去青春期的肥胖后,过去的稚嫩、可爱只剩下了些许残留。他或许还对自己新的相貌没有太多的认知,可有意采撷这份初绽放的青涩的人,却越来越多了。而他们开出的价格,是当时的他,无法拒绝的心动。 若不是陆兆屿,或许就差了那么一点儿,他就会成为某个有钱老板包养的“小七”了。
第28章 正是陆兆屿。是陆兆屿,在那一天, 就像许多俗套小说里必有的情节一样, 把他从那个会所里给拉了出来。 安若水从来都觉得这种情节充满了不可能存在的幻想。俗不可耐、不切实际,还全是自我满足。可当他真正被陆兆屿一把抓着手腕, 拉出会所的时候,才第一次意识到,至少那些情节里, 接受了这份“霸总日行一善”的人,会感激对方到何种地步。 “……喂!怎么一直不说话?”他记得那时候的陆兆屿,也是一副很不耐烦的模样,带着几分审视看他,“还是我看错了, 你卖的设定就是被逼无奈的清纯未成年?” 当时还不到18岁的安若水呆呆地看着他,却半点儿没认出来这是个当红的明星,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道:“你、您怎么、怎么知道我……”事实上,他被拉着坐在那里, 被那个老板揽住腰的瞬间,就已经开始后悔了。 理智上,他知道自己现在已经缺钱到了可以不择手段的地步。可心理上, 他却被那只手触碰得全身都在畏惧地发抖。 “小样儿。你脸和嘴白得都快和死人似的了。化个这么浓的妆都挡不住, 要真是自愿的, 我倒觉得稀奇了。”陆兆屿抱着手冷哼了一声,“我一走进门,还以为李平越那小子怎么抱着个雕像呢。” “平常么, 我也懒得管你们这些脑子里全是些仗着年轻,就想着走捷径的小白脸。”陆兆屿又哼了一声,“不过老子最近才宣了正能量大使,就算了。日行一善。” “你有什么苦衷说来听听啊。先说好了,”陆兆屿警告道,“我可清楚你那些前辈的套路。就算把身世编得惨得能上年度人物,我也轻松就能查证。一旦我发现你在撒谎,哼哼哼。” “当然,如果你就是想买个梨子手机,或者买个LV包包,不用说了,给你两个硬币,自己坐公交车麻溜着滚吧!” 要是个骗子,此时定是会敏锐地发现:眼下的陆兆屿,分明就是个嘴硬心软还爱散钱的富人家小孩嘛!好骗得很! 可安若水也不过是个比陆兆屿还小的大学生,被家人养得半点儿心眼也没有,一听陆兆屿的话便慌乱摇头,“不、不是,我不是,”他被自己一着急就嘴笨的习惯,急得快要哭了,“我哥、我哥要做手术。” 陆兆屿一挑眉,“嚯,是亲情挂的啊。行吧,”陆兆屿一掏口袋,“我可没那个闲工夫去查证。老子这个月零花钱也用光了。” “喏,”他顺手写了串数字,便递了张卡片过来,大概是在什么居酒屋里拿的外卖单,“你去和我爸联系。我帮你说一声。那边认证、资助、发钱可是专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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