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会儿自己也得找个借口开溜,实在是太煎熬了。 不知怎么的,林尽墨和他周围那群人又将话题扯到了易为身上。 “这土包子居然和林小少爷是室友,完全看不出来啊。” 易为突然被提到,一时没反应过来,迷惑地望向林尽墨。林尽墨恰好也看向他,目光交错,两人都是一激灵。 林尽墨身子往后仰了仰,他呵呵笑了两声:“是啊,和他住在一起都是泥巴味。” 一阵哄笑声。 易为总算听明白了他们是在取笑自己,他本来就是强撑着的微笑一瞬间维持不住了 ,但也还是竭力保持自然:“林尽墨……” 林尽墨身旁那人推了推易为,打断他说话:“看看你的衣服上是不是沾了泥巴,不然怎么会有泥巴味呢?” 易为难堪极了,他看向林尽墨,见罪魁祸首并没有为自己说话的样子。明明已经极力想要维持体面的样子,但他还是忍不住蓄了泪水在眼里。 “还要哭了,哈哈哈哈哈……”又是一阵哄笑。 林尽墨本来也在笑,但他看着易为闪着水光的眼睛,笑意在脸上暂停了一瞬:“你……” 没等他说完,易为猛地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哈哈哈哈哈,这乡巴佬是个娘们吗,开个玩笑还哭哭啼啼的……”一旁的人又笑开了,他们一边笑还一边看向林尽墨,试图得到认同。 林尽墨看着易为离开的身影愣了一会儿,回过神来时还听见耳边聒噪的笑声,心里突然没来由的烦躁无比。他随手拿起一个酒瓶,里面甚至还有酒水,就直接往身旁笑个不停的那人头上砸去。 一声闷响。 和几秒后的一声惨叫。
第九章 易为忍着眼泪跑出去,才想起现在已经很晚了,早就过了宿舍门禁时间。 已经快要入冬,易为身上只穿了两件单衣,从喧嚣温暖的室内出来,寒意一下子涌了上来。 易为顿时更觉得委屈,明明今晚自己也不是特别愿意来,来了蒋齐也没有特别照顾他的感受。但这他可以尽量让自己不介意,真正让他感到羞愤的还是林尽墨。 现下心里难受的慌,还没有地方可去了。 他看了看自己的余额,要是开个房间,会使得自己这个月又拮据些,而且太浪费了,过后想起来必然会觉得这钱花得不值。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找家网咖凑合一晚,正好,自己好久没玩游戏了,不如玩玩游戏发泄一下心情。 易为进了一家离酒吧不远的网咖,里面环境倒也不差,还有吸烟区,他开了机子就径直走到了一个角落里,坐下时,才稍稍觉得能喘口气。 他拿起手机,发现有几个林尽墨的未接电话。看到林尽墨这个名字,易为就仿佛又经历一次刚才的奚落。他的眼泪又开始不受控制——他现在打电话是来干嘛呢?接着说难听的话,怪自己一言不发地走掉了扫兴,还是怎么的? 他忽略掉了那几个刺眼的未接电话,这时林静静的消息弹了出来:“在干嘛呢?” 要是说易为刚才还是一滴一滴的落泪,在看到林静静消息的一瞬间,他突然就鼻头发酸,难过的要命,差点哭出声来。 缓了好一会儿,易为才擦擦眼泪,回道:“你没睡呀?” 林静静:“睡不着。你说你去参加室友的生日聚会了,还在玩吗?玩得开心吗?” 易为不知被这话戳中了哪,心里又是一阵发酸。有被人关心的感动喜悦,也有刚才受到的委屈卷土重来的伤心。 “还好啦,酒吧里太闹了,我也不会喝酒,就先走了。”易为终究还是没有将自己遭受的事诉说给林静静听。 “现在回宿舍吗?” “宿舍关门了,我在酒吧附近的网咖里凑合凑合。” “林静静”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她叮嘱了几句,便又说要睡觉了,两人互道了晚安。 易为瘫在椅子上消化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等到眼泪全干了,才坐起来甩甩脑袋,想要将不开心的事抛之脑后。 他打开了英雄联盟,忐忑地开了一局匹配,好在这把队友都是好人,对于玩得菜的新手包容又耐心,这才让易为感觉心情稍微明朗了些。 可惜林静静睡觉了。易为有些惋惜,如果能和林静静一起玩游戏,那今晚一定也不算难熬。 “易为,我开了房,睡觉去。” 林尽墨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易为被吓了一大跳,他回过头,见那讨人厌的脸又出现在自己面前,刚刚好不容易堆起的一点点好心情又消失殆尽了。 易为面无表情地扭过了头。 要是往常,易为这个态度,林尽墨早发作了。但他心里确实也有些不知缘由的心虚,便也耐着性子道:“你不会还在生气吧?刚刚那件事。” 易为眼眶泛酸,又快哭了。 林尽墨喋喋不休:“没必要吧,以前又没不是没开过这种玩笑,怎么偏偏今天说不得了?” “我允许你开这种玩笑了吗!”易为突然回头吼道。 他本来不打算搭理林尽墨的,但林尽墨毫无忏悔地自说自话,仿佛觉得只是他自己矫情,小题大做,开不起玩笑。 “你开玩笑,有问过我觉得好不好笑吗?”易为眼泪啪嗒啪嗒地掉,抽噎着,“我不想让你开这种玩笑,你就不会再说了吗?” “而且,今天那么多不认识的人,你和他们一起让我难堪。”易为越说越激动,“你……你,你心眼真坏!” 林尽墨觉得自己也是疯了,竟然巴巴地在这儿和易为辩解着:“我没准他们嘲笑你,刚刚我把取笑你的人都给揍了,你这是在闹什么脾气?” 易为眼睛红红的,脸却一片苍白:“一直以来取笑我的人,不是你吗?”
第十章 网吧里不算安静,因此易为那稍稍提高的音量也并不引人注目。 他难得“硬气”了一回,说完只觉得从头到脚都在战栗,不知道是兴奋的,还是因为害怕。 害怕惹林尽墨不快。 易为胸脯大幅度地起伏着,他擦了擦眼泪,不再看林尽墨了。 林尽墨愣怔了片刻。 他突地自顾自笑起来,莫非是因为喝醉了,易为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竟然一点也不惹人讨厌,反倒是格外可爱。 “下机,去酒店睡觉。”林尽墨道。 见易为不理会自己,林尽墨也不恼,此时他倒是拥有了无限好的耐心。面前刻意忽略自己这人,哭得鼻尖都红了,面上还有没干的泪痕。 易为感觉到有人握住自己的手臂,他想也不想,就要挣脱开。 “易为,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林尽墨使了很大的劲儿,见易为挣不开,开心地笑起来,“你觉不觉得你有些蹬鼻子上脸了,嗯?不想挨揍的话,现在,立刻起来跟我走。” 易为的勇气本就已经在刚才用光,这威胁般的话一出,他整个人便泄了气似的,绝望地站了起来,颇有些英勇赴死的感觉。 林尽墨见易为乖乖听话,就也不再说什么,但手仍然没有分开,拉着他往外走。 两人无言地走了一大段路,易为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他内心挣扎了一番,缓缓开口:“谢……谢谢你。” 恩怨分明,林尽墨帮他找了住的地方,这得谢。 林尽墨冷哼一声:“刚刚还哭得要死要活地怪我。” 易为嗫嚅道:“一码归一码……况且,你,你确实很过分……” 林尽墨不爱听这话,凶道:“信不信我把你丢路边上。”说完又怕真把人激得不跟自己走了,便又找补道,“以后我注意,行了吧?” 易为不说话了。 林尽墨订的是五星酒店,还没进去易为就感受到了金钱的味道。他微微抬头,偷瞄一眼林尽墨,又移开目光,小声道:“这里很贵吧,要不你退了,我还是去网吧凑合凑合一晚……” “少说些废话。”林尽墨道。 易为跟着林尽墨进了房间,感觉这一间房比自己家都要大,他暗自咋舌,又多了些吃人嘴软的心虚。 林尽墨将人送到,心里总觉得隐隐不安,像是大人要离家,要将小孩儿独自留在家里,害怕他玩水玩电似的。 “你一个人行吗?”林尽墨有些生硬地开口。 易为反应慢半拍:“……啊,我,我可以的。那个……你,你不在这里睡吗?” 林尽墨本来一会儿是要去朋友那儿的,见易为这吞吞吐吐的样子又觉得好玩。他佯装思考:“是啊,我去哪里睡呢?” 易为第一反应就是林尽墨将本应自己住的房间让给了他,而因为费用的昂贵,也没有钱再另外订一间了。他几乎没有迟疑地道:“一起睡吧!” 这本是一件寻常的事,两人也是朝夕相处的室友,早就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这么久,在一个房间里睡一晚也不过是像吃饭喝水一样,再正常不过。但林尽墨听到这话时,竟觉得有些莫名的旖旎意味。 他甚至觉得有一瞬间,易为像在不知检点地邀请男人回家。 林尽墨不易察觉地咽了咽口水。 他看着易为那张因为局促显得不太自然的脸,弯了弯眼睛:“好啊。”
第十一章 气氛有些诡谲。 ——当然,这只是林尽墨的想法。 此时两人正各自抱着手机。易为窝在沙发里,专注地和手机里的“女朋友”聊天。而林尽墨已经洗过澡,换了浴袍坐在床上扮演林静静。 易为的心情平复下来后,突然又有了倾诉欲,他想了想,和林静静说:“静静,其实我今天并不开心。” 林尽墨朝易为那边看了一眼,心无旁骛盯着手机的那人眉头蹙起,因为哭过,眼角鼻尖都泛着红。易为五官不算出挑,但皮肤白,此时整张脸苍白中又透着像是被欺负狠了的红,竟然有些让人怜爱。 林尽墨回他:“怎么了?” 易为回林静静的消息时,总是要冥思苦想,怎样才能发出最得体最完美的一句话,因此林尽墨又看见易为的脸上出现了纠结的神色,生动无比。 易为:“我不会社交,所以今天去参加室友的生日聚会,根本融入不进去。” 易为:“而且,讨厌我的那个室友,还当众取笑我,给我难堪。” 林尽墨没想到自己都这样了,易为还在气这件事,差点就当场质问他,深吸了几口气才堪堪忍住。 易为又发来消息:“可是,他却在我以为今天只能在网吧里过夜时,给我找了住处,让我感觉他也没那么讨厌。” 林静静:“那你不讨厌他了?” 易为:“只是今晚一比一打平了,别的事,还是讨厌的。” 关键自己才是被讨厌的那个人…… 易为其实不算记仇,很少主动去讨厌一个人,但如果察觉到了有人不喜欢自己,那他也很难对这人再产生好感。毕竟任何情感都是相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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