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隔壁住的是谁之后,步予安就再也没有到阳台上去看过,家里对着那边的窗帘也始终拉着,只在心情尚好的时候——一般是早上,步予安才会去窗户边,挑起一条缝,跟个暗缝里生存的臭虫一样,偷偷窥探隔壁的光景。 观察了一段时间后,步予安不得不承认,十年后的椋檽是个很会生活且富有情调的alpha。 至少能让旧情未了的未亡人从早看到晚还看不腻。 入住的一个月里,椋檽把阳台改造了一遍,不仅摆放了一张小茶几上来,还养了一排的花花草草,另一边余下的空地也支了玻璃盖顶,装上了水滴状的秋千。 那天过来的椋檽撒了谎,他并不是只有一个孩子,还有一个年纪更小的。 要午睡的时候,大的那个会进房间,小的有时会窝在秋千里,这时,椋檽就会一边轻轻推着秋千,一边躺在藤椅里,有时候是看书,有时候只是脸上盖个帽子,身上盖条毛毯,和小孩一起午睡。 但雷打不动的事是他每天都会接到一个人的通讯。 步予安从杂物里拣出很多年前买给椋檽打发时间的天文镜,架在了卧室里。 和他通讯的是个女孩,看上去有些岁数大了,不过椋檽从前就喜欢比自己大的对象,这点从他和自己搞在一起就能看出来。 对方每次通讯的时间都不固定,有时候只是说一两句就挂,有时候能聊上半个小时。 但有一点,椋檽从不主动给她打通讯,事实上他也不主动打给别人。 步予安从天文镜前移开,端过床头柜上的水杯,在内心思考到: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并不爱——至少表面看起来没有那么爱——对方。 不过就算知道旧情人心里对自己的新欢好像也没有那么爱,至少比爱他的时候少很多,步予安心里还是没有把握。 毕竟感情这种没有实质的东西变化起来是最无常的。 一个多月的观察期,步予安发现椋檽这个人,哪怕十年过去了,他还是没多少改变,大多数时候还是和从前一样,不爱说话,更多的情绪都藏在细微末节的转变里。 例如,他最熟悉的两种笑,也是椋檽最经常出现的。 嘴角上扬但眼角没动,这是他不高兴但碍于情面。 抿着嘴角往上走,眼镜也往上翻,这是他表示不屑,和“说你是白痴”这话一样的心情。 从前他心里只有对方爱自己时的样子,从未注意过那些一闪而过的小细节。如今不能再靠近,远远地看着对方,那些小细节忽然就明显了出来,他开始知道对方每个细微的表情表达着什么,也渐渐地有些明白,当初恩爱两不疑的两个人为什么会闹到那种难以收场的地步,最后逼着对方以死来收场。 说到底还是他对他忽略的太多,而椋檽恰恰又是个闷性子,不会讲。 从前他觉得这是他懂事、识大体,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如今细细品味,才明白,那只是一个不善于表达的恋人在失望透顶里所能做到的仅有的几件事。 电视剧里常常说失去了才会珍惜,步予安如今算是体会到了其中的一二。 曾经恩爱的两个人,如今只隔了一条小径的距离,便谁也不认识谁。 人世间最远的距离莫过于此,近在眼前,却又像是远在天边。 如果一直这样步予安倒是没什么意见,顶多就是他一个人多痛苦一些。 可偏偏就有那么些意外非要把他们往一条路上推。 今天瑞德安本来是要带两个孩子去儿童乐园,但是从早上起来他就感觉到了自己在头痛,颈后的腺体也在发烫。出现这种情况,瑞德安第一反应是离开两个孩子睡觉的房间,走到阳台去给自己的主治医生打通讯。 “……瑞德安殿下,这么早来操劳我,希望您是有什么重大情况。”从睡梦中被叫醒,是个人都会有点儿脾气,更何况是刚值完班睡得正香的医生,睡眠不足让他看上去远没有以往的亲和,紧蹙的眉头表示他内心正恼火得很。 如果瑞德安没有什么重要情况,医生说不准会直接挂掉他的电话,毕竟他现在看上去情绪真的很不好。 “抱歉,我有些不舒服,腺体……它在发烫。”瑞德安对吵醒他很抱歉,但是除了医生,没有人会更了解他的情况。 “……瑞德安,你有没有,”医生话还没有说完,瑞德安就打断了他,“没有,是突然的情况。” 没有断药,没有服用禁药,医生沉默了很久,才开口说道:“转过去让我看看你的腺体怎么样。” 瑞德安没有犹豫,解开扣子把后背的衣领往下扯,然后背过身。医生看着粉红一片的腺体,严肃的对他说道:“你现在必须马上去医院。” 瑞德安点头,说了句好,然后挂断通讯,去换衣服。 抱着两个孩子出门,瑞德安看着隔壁探头探脑的机器人,思虑了一会,他迈步往隔壁的院门走去。 ---- 步: (??ˇ_ˇ??:)给我查是谁把我拿天文镜偷看老婆的事说出去的!
第八章 机器人看他走了过来,连忙往后退了几步,关上了院门,警惕地盯着他,手指放在臂膀的警报器上,看上去只要对方有一点异样的动作它就会摁下警报器。 瑞德安把安斯放了下来,让他去摁门铃。 不多时,大门那边开了一条缝,omega躲在门后冲他们喊道:“什么事?” 安斯回头看瑞德安,在得到他点头示意之后,对着里面大喊:“我爸爸生病了要去医院,让我过来问一下您方便照顾我和我弟弟吗?我们很乖的不会吵到你的!” omega伸腿把大门踹开了一些:“进来吧,莫里!” 中枢管家被唤醒,随后为他们打开了院门。 “欢迎您前来做客,请跟着小艾同学,注意不要踩到地上的龙腾。” 安斯接过瑞德安怀里的安姒,抱着他吃力地往里面走去。 步予安回到卧室穿上了隔离服,这是他要求医生送来的,在发现隔壁住着的人是椋檽后。他们曾经日夜相处,椋檽对他的信息素无疑是最敏感的,很难说和别的omega缔结共生之后的他会不会受影响,总之有备无患。 安斯进到屋里,不敢乱看,时刻谨记着哥哥的话,抱着安姒站在门边,直到那个omega从楼上下来。 “抱歉,我有点儿严重洁癖。”步予安穿着厚重的隔离服,一步一步往下移动着,在第三次差点踩空台阶后,他想,也许自己该建议科学院那些家伙研发一件轻薄款,否则他们的元帅迟早有一天要在别人面前摔个狗啃泥。 “您好,很抱歉打扰您休息了。”安斯抱着安姒没办法鞠躬,只好努力把头低下一点。 步予安摆摆手,表示自己并不在意,事实上他一夜没睡——随机的发情热以及处处受制于人,折磨得他近几年的脾气和睡眠都一样变化无常——早上椋檽和医生通话的时候他就在窗户边,所以才会让机器人在院门口观察。 “抱着你弟弟在沙发上睡吧,我去……你要吃点什么吗?我叫管家下单。”步予安本来想给两个孩子做点早餐,话说到一半想起自己现在穿着厚重的隔离衣,于是就唤醒了中枢管家,莫里森。 安斯抓着弟弟的衣服,有些犹豫,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开口,原则上的来说他们之间还没有熟到可以让他和弟弟在这里进餐。 步予安看了一眼,自顾自地下单了:“来一杯热的鲜奶和两笼小汤包。” 事实上就算安斯不说,他也知道两个孩子日常的早餐是什么。 整夜失眠的时候他就会在窗户边等上一整夜,直到椋檽带着两个孩子出来,他才会躺回床上去睡。 所以,他不止一次看见过他们在阳台上进餐。 “吃过早餐,让莫里森带你们玩吧。”步予安敲了敲墙壁,莫里森的小脑袋便从墙里钻了出来,然后落到地上,不一会儿就人模人样地站在了他身边,像一场即时的大变活人戏法。 團Ζī 按照古时执事打扮的莫里森微笑着,左手贴着右胸,对他躬身行礼道:“乐意为您效劳。” 步予安嗯了一声,又带着厚重的防护服回到了楼上。 団子 二楼的楼梯边是放了茶几的,那块空地好像在当初设计的时候就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刻意留宽。 很多年前,他刚拿到这栋房子的时候,也曾经想过两方父母在楼上聊天,小孩子就在楼下玩耍这种温馨场景。但是后来……椋檽的父亲因为才华以及通敌被时刻监禁,自己的父母身居高位,双方不宜相见。 步予安也就没再想过。 现在他站在那里,靠着扶手,观察着楼下的两个孩子。 他们身上还穿着睡衣,只匆匆在外面披了外套,脚上也没有穿袜,可见是出来得非常匆忙。 到底是什么事能让椋檽放下两个孩子,片刻都不敢耽误地走呢?那么着急,总不可能是新对象出了事吧。 步予安想着,屈指敲了敲栏杆,很快莫里森精致的五官飘了出来。 “我亲爱的主人,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吗?” “把温度调高点,小崽子们没穿好衣服,别冻着。” 步予安很少动用这栋房子的中枢系统来为自己做事,因为大多数工作他都能够自己完成,所以这还是他住进来后第三次动用它,记得上一次唤醒莫里还是椋檽活着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椋檽看上去是有些令人担忧的。 * 那时候还是冬天,离椋檽的易感期不远。 步予安在他出事后也立刻接到了由陛下签发的军事调查令,停职之后艾费里让他安心在家休养。 步予安先是回家和父母小聚片刻,随后便跟着明面上是派来保护实际上是监视他的卫兵回到了艾费里为他准备的房产。 椋檽在三天前就被送到了这里,作为被交换回来的他看上去深受打击,中枢系统说他连续三天都缩在床上的角落里,时不时会突然哭泣,三餐送过去之后,都是原样被送回厨房。 三天里,椋檽没有动一口中枢系统为他准备的饭菜。 步予安想到这,一路上准备的那些问题通通都被他咽了回去。 步予安进厨房烧水下了一碗面条,然后端着去了卧室。 “亚蒂,把隔离网打开。” “是,已为您全面开启隔离网。” 步予安看着床上坐着的那一团,把面放在了一旁。清冽淡雅的昙花信息素随着他的走近,慢慢将他包裹。 那时候他还没有患上易激惹综合征,只是一个对抑制剂无感,还拥有正常发情期的omega。 步予安在床边坐下,伸手将他的头从臂弯里抬起来,然后凑过去,温柔的同他接吻。 椋檽看着他一颤一颤的睫毛,闭上了眼睛,安静地享受这个温柔亲昵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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